泠雪苑,後院小屋。
清韻幫顧明川施針完,取下銀針,正拿帕子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外面,青鶯推門進去,走到清韻身邊道,“姑娘不好了,尚書府知道你能治好大姑爺的病,上門來興師問罪了。”
清韻聽得好笑,“興師問罪?我犯了什麼罪,要尚書府來興師問罪?”
青鶯被清韻的話弄的一怔。
是啊,姑娘只是幫大姑爺治了病而已,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更沒有把尚書府怎麼樣,她們憑什麼上門來興師問罪?
沐清凌站在一旁,有些擔憂道,“定是國公府下人說漏了嘴,國公夫人雖然下令你會醫術的事不得往外泄露半句,這些天,也確實沒人往外傳,可是府裡卻是傳遍了,千染稍微一打聽,就知道這事了,如今鬧到侯府來,你該怎麼辦?”
沐清凌很擔憂,她還記得清韻的叮囑,她會醫術的事,要瞞着老夫人她們。
可這事,根本瞞不住啊。
明川的身子和氣色一日好過一日,國公夫人臉上的笑一天比一天燦爛,這些大家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因爲明川的身子漸好,這些天,是她嫁進國公府過的最輕鬆和快樂的日子,誰對她都和和氣氣的。
國公府的人不會往外傳,可是沐千染就不會了,不然尚書府也不會這麼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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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沐清凌擔憂她,清韻卻是一點都不擔心。
當初她會在定國公府說那話,是因爲她無依無靠,怕不小心被大夫人算計了,小心爲上。
如今不同了。聖旨賜婚她和楚北,暗處還有衛馳守着她,更重要的是,她會醫術的事,侯爺也知道。
知道她會醫術,能治好顧明川的事,大夫人肯定會心裡不舒坦。但是老夫人絕對高興。
現在老夫人要見她。她去就是了。
清韻幾個去了春暉院。
進屋,她就感覺到三道凌厲的視線望着她。
除了三老夫人和沐大太太之外,就是大夫人了。
清韻上前。挨個的請安,然後站在那裡不動也不說話。
她一雙眼睛清澈乾淨,閃着琉璃般璀璨光芒。
老夫人望着她,問道。“千染昨兒出嫁,方纔派了人回來說你會醫術。而且醫術高超,能治好明川的病,是真的?”
清韻有些臉紅,“祖母。我是能治好大姐夫的病,但醫術高超四個字,清韻擔不起。”
見清韻承認了。沐大太太氣的嘴皮都哆嗦,“還擔不起。誰不知道定國公府大少爺的病太醫都治不好,你卻能治好,難道還能是醫術一般?”
“那隻能說鎮南侯府送來的醫書正好對大姐夫的病症有效,”清韻回道。
沐大太太氣噎住,“你看了幾天醫書就敢給人治病了?!”
清韻聳肩道,“我知道這麼說大家都不信,我給大姐夫治病完全是死馬當成活馬醫,誰想瞎貓碰到死老鼠,正好有效。”
沐大太太笑了,笑意冰冷,透着嚴厲,“當我們是三歲孩童,隨便就能糊弄的?我雖不通醫理,卻也知道把脈問診,沒有三五年斷然不敢開藥方給人治病,你隨便看幾本醫書就敢給人治病了,就算你敢,定國公府也不敢拿大少爺的性命開玩笑!”
她語氣咄咄逼人,眼神更是看的人渾身不舒坦,好像清韻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般。
清韻也生氣了,嘴角的笑很冷,她望着沐大太太,問道,“我給自己的姐夫治病,礙着堂嬸事了嗎?”
一句話,直接把沐大太太問啞巴了,也更生氣了。
要不是礙着她的事了,她吃飽了撐着跑來質問她!
她明知道,還當着定國公府大少爺的面這麼問,是存心的要激怒他,讓他厭惡了千染啊,她的心怎麼就那麼的狠。
三老夫人坐在那裡,也是氣的不行,但是她忍耐力比沐大太太要強的多,她甚至擠出了一抹笑來道,“你給定國公府大少爺治病的事,不礙我尚書府什麼事,但是你姓沐,你的一言一行,關乎我沐家聲譽,你一個大家閨秀,竟然習的一身高超醫術,我同你祖母一樣,是你的長輩,有權過問。”
聽她這麼說,清韻暗翻了兩個大白眼,昨天也不知道是誰假借她的名義來侯府騙蛋糕,祖母都上門奚落了,也沒見她罰沐千染,沒罰就算了,她還叫人在侯府牆角敲敲打打,行小人手段報復侯府,如今要來過問她了,還端長輩的架子,誰要搭理她?
清韻望着三老夫人,道,“我做什麼損害沐家名聲了?前幾日,我才幫侯府辦了宴會,人人稱讚!況且,我學醫的事,侯府不都知道嗎,鎮南侯府大庭廣衆之下給我擡了幾大箱子藥材來,侯府有人說過不許我看,把藥材送回鎮南侯府的嗎,那時候怎麼沒見三老夫人你來侯府過問一句,現在知道我能治好大姐夫了,就來質問我,說白了,不樂意我治好大姐夫就是了,何必把話說的這麼冠冕堂皇。”
“你!”三老夫人氣的嘴皮都青了。
清韻沒有停下,繼續譏諷道,“同樣都是學醫,我若是自己學的,就有違大家閨秀禮訓了,鎮南侯府逼的,就沒事了?我還不知道,原來在三老夫人眼裡,我沐家就是這樣的沒有原則,欺軟怕硬?!”
“你自己學的?你能自己學?!還不知道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教的!”沐大太太被氣的有些口沒遮攔了。
老夫人聽得臉一沉,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桌子上的茶盞上下跳動着,發出清脆響聲來。
她撇了沐大太太,語氣肅冷道,“你好歹也是做長輩的,什麼時候連說話的分寸都沒了。這是你一個做長輩的能說的嗎?!”
被老夫人當衆訓斥,沐大太太的臉有些掛不住了。
那話,確實不是她能說的。
她這是在污衊清韻的清白啊,見清韻臉色鐵青,雙眼噴火,她也有些發憷了,但是輸人不輸陣。要她承認錯誤。那是妄想。
她赫然一笑,“我還不知道哪個大夫是自學成才的。”
言外之意,清韻的醫術。肯定是有人教的。
連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知道清韻會醫術,顯然是有人偷偷教她的,如此鬼祟,定然有問題。
“你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聞,”清韻抨擊她道。
沐大太太一雙眼珠差點蹦出來。
清韻不笑道。“堂嬸孃若是不信,大可以找幾個大夫問問,看看歷朝歷代,是不是真的沒有哪個有名的大夫是自學成才的。再來質問我不遲。”
大夫人望着清韻,眼神凌厲,問道。“你的醫術果真是自學的,沒有人教你?”
清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直接望着老夫人道,“在侯府,在京都,甚至大錦朝,我沒有向任何一個人請教過醫術,我可以發誓。”
說着,清韻舉出三根手指來,做發誓狀。
她不怕發誓,因爲她說的都是真的。
古人都信誓言,尤其是毒誓。
清韻敢發毒誓,老夫人相信她。
至於三老夫人和沐大太太相不相信,清韻不在乎,老夫人也不在乎,她道,“行了,清韻能治好明川的病是好事,她和清凌姐妹情深,要是她以前就會醫術,也不至於等到現在才幫明川治病。”
說着,老夫人還嗔了清韻兩眼,“你也是膽大,看了幾天醫書,就敢給人看病,這是誤打誤撞剛巧有效,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可知後果?”
顧明川坐在輪椅上,他望着清韻,眸底有些迷茫。
清韻發誓,他聽見了。
她說沒人教她醫術,她是看醫書學會的。
可那治病的手法,拿捏之精準,可不是看書就會的啊。
他都有些暈乎了,她的醫術,到底是自學的還是有人教的啊?
正想着,那邊大夫人就陰陽怪氣道,“府裡有個會醫術的也挺好,以後府裡有誰病了痛了,也不用找大夫來了,讓清韻瞧就是了。”
她在嗆駁清韻,哪怕清韻發誓了,她依然不信。
“對了,侯爺夜裡有驚眠的毛病,也找大夫治過幾回,都沒什麼效果,一會兒侯爺回來,正好可以讓清韻幫侯爺治下。”
大夫人說完,青鶯就暗撇了下嘴。
侯爺驚眠的毛病,姑娘早幫着把脈,給了藥方了,還治什麼治啊。
清韻笑道,“如果父親相信我,要我幫他治驚眠之症,我就算翻遍醫術,也會不遺餘力的治好父親,如果沒什麼事了,清韻還要回去繡嫁衣,就先告退了。”
沒人留她,清韻便回去了。
三老夫人和沐大太太還沒走,老夫人望着顧明川,問道,“清韻是怎麼給你治病的?”
顧明川舌頭有些打結,他不可能說實情啊,只能撒謊道,“就是幫明川在手指、耳朵上放幾滴血。”
“就這麼簡單?”老夫人訝然。
沐清凌笑道,“祖母,清韻初學醫術,難的她也不會啊,就是因爲治療方法簡單,纔敢讓她嘗試的。”
沐大太太望着沐清凌道,“怎麼國公府丫鬟說清韻在大少爺腦袋上施針了?”
沐清凌心提了下,顧明川就笑道,“流言蜚語,總是越傳越玄乎,不足爲信。”
沐大太太還欲再問,三老夫人卻起身道,“回府了。”
顧明川的病能治好,這已經是事實了,至於清韻是怎麼學到的醫術,她也當衆發誓了,她們什麼證據都沒有,拿她沒輒。
再糾纏下去,只會惹的定國公府大少爺厭惡,得不償失。
三老夫人要回府,沐大太太自然要送她走。
老夫人心情不錯,讓大夫人送她。
等出了春暉院,三老夫人望着大夫人道,“雖然清韻發了誓,言之鑿鑿,信誓旦旦,但她的醫術,絕不簡單,指不定那一萬兩銀子一瓶的藥膏,就是出自她手。”
大夫人眼睛猛然一縮。
沐大太太有些泄氣道,“我也懷疑是她,只是沒有證據,她不會承認的。”
況且這是願買願賣的事,不是清韻逼她們買的,而是她們求清韻買的。
越想,越窩火。
三老夫人笑了,她瞥了大夫人一眼,意味深長道,“能在侄媳的眼皮子底下學的一身醫術,當真是不簡單啊,也不知道韜光養晦了多少年,但我想,大夫人要真想逼她就範,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她才學醫沒幾天。”
大夫人一聽,就知道三老夫人有辦法,當即笑了,“還請三老夫人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