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歡依稀記得,在潘沉衝上來給予鶴白城致命一擊之時,自己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阻擋在了鶴白城的身前,將潘沉那等可崩裂山石的重擊承受而下,緊接着自己的心臟猶如翻江倒海一般,在一陣劇烈的痛苦之中,自己陷入了沉睡,當醒來之時,已經身在此處。
李吟歡沒有想到,自己被打中的恰恰是自己的心臟部位,也正是噬魂的棲息之地,正是那道重拳,讓沉睡中的噬魂短時間覺醒,操控着李吟歡的身體進行了一系列本能的動作,那種本能,來自於噬魂,來自於李吟歡的內心深處。
如果潘沉那一拳不是打在李吟歡的心口之上,李吟歡也決然不會像現在這般還能甦醒過來,而是直接被潘沉一拳打成碎屍爆裂而開了。
鶴白城...鶴師傅...他就這樣走了?...
李吟歡就這麼靜靜地躺在溪水之中,溪水只及他的耳際,於是他便這樣睜着眼睛,仰望着此刻晴朗的天空,任憑冰涼溪水在自己身上流淌而過而渾然不覺。只是,這晴朗的天,似乎並不能感染李吟歡此刻沉重的心情。
腦海中,一幕幕有關於鶴白城的畫面在腦海之中閃過,李吟歡最終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他需要好好地靜一靜,好好地消化這一切殘酷的事實。
良久,當晴日當空,正午時分,李吟歡雙眼被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了,他終於費勁全身氣力坐了起來,艱難地朝着岸邊爬去。
李吟歡本就疲憊至極,爬上岸邊之時,腦袋也半沉下來,他看到了水中倒映的那個自己。
李吟歡的臉上抹了許多灰塵,看起來,有一種病態的蠟黃,兩眼之中有着些許空洞,最爲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頭髮,眉毛,全部消失了。
這讓李吟歡感到了疑惑和憤怒。難不成是自己在這裡昏迷的時候被誰調皮地剃了身上所有的毛髮嗎?
下意識地低頭往水中倒影的下半身一看,李吟歡不禁感到一陣惡寒。如果不是現在氣力全無,他當真想罵人!這是哪個龜兒子乾的?
他緩緩擡起頭,只是,擡起的過程之中,忽而在水中劃過一抹白光,這讓李吟歡皺了皺眉,不對,現在他已經沒有眉毛了..
他定了定神,再仔細看去,發現,水中倒映裡,自己的心口處,正貼着一根輕飄飄的羽毛,似乎沒有絲毫重量。如果不是碰巧發現,李吟歡都沒有察覺到有羽毛貼在自己的心口處。
李吟歡愣住了,他顫抖着,左手撐着鵝卵石,右手緩緩地自心口處拿起那一絲輕得彷彿沒有重量的羽毛,放在自己的面前。李吟歡索性坐在了溪水之中,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羽毛。
這白羽不是鶴白城的鶴羽又能是什麼?
在眼前觀察了不一會兒,李吟歡就發現了此羽毛的與衆不同之處,這羽毛雖然輕巧,但是羽身卻極爲平整,如一塊明鏡,羽毛上白羽微軟,微微撥動後還原自如,感覺有一股不一般的韌性,甚至有一種空靈之感。
心神一動,李吟歡就將自己的意識探入這羽毛之中,卻只見這羽毛竟然散發出一層溫潤的白光,隨後,一個個蒼勁有力的黑色小字,就這麼緩緩地浮現在鶴羽之上。
李吟歡大吃一驚,沒有想到,這一個不起眼的小小鶴羽之中,竟然還有這種內涵,不禁定下心神看去,閱讀着上面的字:
“孩子,請原諒我鶴某的保護不周。此次任務既出,我已知不敵潘沉,但卻要竭力保護你的安全。如果你能成功逃生,那麼,我鶴某的願望就已經實現大半了。”
“我的實力在潘沉看來,是巨大的威脅,正因此,我的妻兒被潘沉所俘虜,這幾年以來,我每日飽受精神折磨之苦,終於想通,潘沉是決然不會放過我的。與其在洪靈堂之中慢慢地被利用而死,不如早日了斷,就在此時!”
“我死了,並不是大事,但你卻不能死。其實我早已發現了你與他人的不同,如果我沒猜錯,你是一名異紋能力者,不然不會有諸多與同階修煉之人相悖之處,如若你能潛心修煉,十年後,必將成大器。”
“我鶴某一生已經沒有什麼宏圖大志,但只求你一事,便是等你成大器之時,替我,打敗潘沉,殺了他!然後讓我的妻兒得到自由,安度餘生。也許你認爲這太不現實,但孩子,你要堅信自己擁有這種能力,我鶴某不會看錯人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就當是,幫我鶴某完成這一生最後的夙願了吧。
——鶴白城”
黑色小字在這鶴羽之上緩緩浮現,鶴羽本就不大,這字自然就更加細小了。李吟歡一瞬不瞬地盯着鶴羽,一字一字地,讀完了上面所有的話。
李吟歡先是憤怒,隨後是訝然,到了最後,眼眶間,隱隱有着晶瑩閃動。
原來,鶴白城早就猜到了自己異紋能力者的身份,只是一直沒有點破罷了。
“就當是,幫我鶴某完成這一生最後的夙願了吧..”
鶴白城最後的話語還在李吟歡的腦海之中迴盪,讓李吟歡感到一陣悲涼,他鼻子一陣發酸。可是,李吟歡強打精神,一仰脖子,將眼眶中那些晶瑩打轉的淚珠生生地逼了回去,隨後纔將頭低下,再次看向面前的鶴羽,以及其上寫着的字。
握緊了拳頭,李吟歡的眼眸之中燃起了熊熊鬥志。
我不能哭,我怎麼能哭呢?這種時候,就應該站起來,勇敢地朝前邁進!我要報仇,就算不是爲了我自己,那也要爲了鶴白城啊!我要殺了潘沉,殺了潘沉,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李吟歡的心中,已經種下了一枚仇恨的種子,在心中滋生瀰漫,發芽生長了起來。
平復了一會兒心緒,李吟歡將這份仇恨深深地埋在心中。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追求不斷的突破,早日達成鶴白城的心願。
雖然鶴白城所說他需要十年方能成器,但李吟歡卻並不認爲如此。有着噬魂紋的存在,李吟歡相信,自己用不了那麼長久的時間。
想到噬魂紋,李吟歡不禁靈機一動,心神一緊,凝視向噬魂紋的地方,不料在心口處,噬魂紋遲遲沒有浮現而出,而與此同時,李吟歡感到心口以及腦海之中一股強烈的眩暈,當即立馬切斷了自己對噬魂的聯繫。
微微搖晃了一下腦袋,李吟歡喘了一口氣。看來,噬魂在之前似乎受到了嚴重的創傷,自己一時半會兒竟然調動不了其中力量。
李吟歡又試着在精神世界中探尋鬼老的蹤跡,可是,他失望地發現,鬼老的身影,伴隨着噬魂紋一起,無影無蹤了。
李吟歡眉頭皺了皺,沒有眉毛顯得相當怪異。不過,他卻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是想到,自己現在沒有了噬魂紋和鬼老,這該如何是好。
只能靠自己了。李吟歡平復下煩躁的心緒,只能這般想到。
突然,他手中一直握着的白羽似乎動了一瞬,李吟歡覺得這似乎是錯覺,趕忙拿起右手,看着攤在手心中的鶴羽,緊張地注視着。
鶴羽靜靜地躺在李吟歡的手掌之上,就這麼過了兩三秒的時間,果然微微地動了一動,這個動作雖然頗爲細微,但還是被李吟歡捕捉到了。
這是幻覺嗎?不,不應該是的。李吟歡繼續盯着這鶴羽看去,發現每過兩三秒的時間,這鶴羽當真會動一動。
會不會是周圍有風,吹動了這鶴羽?李吟歡想到此處,立馬**着身子,強忍着身上的痠痛,走到岸邊,佝僂着身子,遮住了風源,再看向這鶴羽。
鶴羽果然還是每過一會兒就動一動,這着實讓李吟歡感到了幾分怪異。
忽而,李吟歡腦海中靈光一閃,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嘯林山脈之中三巨頭所爭搶之物,正是那稀有至極的異靈。雖然沒有看清這異靈被收服的模樣,但他卻清楚地記得,到最後,異靈是在鶴白城手裡的。
也就是說....
李吟歡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鶴羽,不禁嚥了一口唾沫,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之前所感受到的空靈之意,就是從這唄鶴羽之中封印的異靈散發出來的嗎?!
可是,爲什麼自己將意識探入其中,卻絲毫感受不到這異靈的氣息呢?
李吟歡哪裡知道,他手中拿着的這一根鶴羽,乃是鶴白城異紋魂化之後的一枚精羽,如同修煉者的精血一樣珍貴。
鶴白城在最後一刻將異靈封印入自己的精羽之中,加上元融的符文球封印,雙管齊下,這異靈自然難以逃脫。那每過一會兒的微微跳動,正是異靈在其中掙扎!
但這掙扎的痕跡只能在鶴羽的表象上看到。如果李吟歡當真能用精神力感受到異靈存在的話,那就是銀鼠皇靈即將衝破封印之時。但顯然,這封印比異靈想象地強悍了太多,它除了能讓鶴羽產生輕微的顫動之外,便再無他法了。
將鶴羽珍而重之地...李吟歡身無寸縷,不能將鶴羽藏在衣袖之中,也不能藏在懷裡,更不能放在噬魂紋之中,於是乎,他將鶴羽卡在了自己的左耳背上..
李吟歡深呼了一口氣,終於想到該找出路了。
現在的李吟歡纔看清四周的環境。此處在腳邊除了一條蔓延向深處的小溪之外,周圍稀鬆的樹木之後,就是高高的懸崖了。也只有在李吟歡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樹林地,還有各種岩石穿插在樹林之間,呈緩緩的斜坡向上延伸,充滿着些許未知。
這難不成又是嘯林山脈的一個懸崖底?
李吟歡想到之前掉下沉淵谷時,自己碰到鬼老的情景,不禁苦笑一陣,看來自己和這懸崖倒是很有緣分。
懶得去想怎麼掉下懸崖安然無事的李吟歡決定,還是前往這小樹林的深處看看,說不定,前方就是豁然開朗之路了呢。
就在李吟歡決定往前一探究竟之時,只聽一陣“悉悉索索”的樹葉聲響,突然從李吟歡的斜右前方,竄出來兩道身影。
李吟歡本就因爲之前的事情警惕心極重,此刻碰到異變,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三步,向那黑影看去,大喝一聲:“誰!”
喝聲過後,李吟歡才定睛看清來了那兩道身影。
這是兩個人無疑,但是李吟歡實在覺得,他們不應該稱之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