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大喬突然從車子裡鑽出來,進入酒樓之中,外面簇擁的人羣之中頓時起了一陣喧譁,不過還沒等那名爲張虎的黑胖子發燥,大家早已自覺的又將嘴巴緊緊的閉了上去。
從高臺到臺階,僅僅是數步之隔,可即便是這片刻的驚鴻一現,在場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心滿意足了。自己過來不就是爲了看美女麼,更何況許多人是拖家挈口,站在外面伸長了脖子觀望,那叫從衆,可若是掏出足夠家中數月開支的費用跟了進去追星,那就未免有些意存不軌了。
就這樣,在黃臉婆的監督之下,儘管大家腳步都微微的向前挪動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起乎情,止於禮,在場面徹底失控之前剎住了情感的宣泄。
當然了,之所以能夠達到如此的效果,也並不完全是黃臉婆教導有方的結果。其實,就在先前大喬掀開簾兒鑽出來的時候,最先挪動腳步的正是那點綴在人羣中的一個個大姑娘小嬸子們。
大姑娘的想法很是單純,這個時代沒有拉拉的說法,她們之所以跟了過來,一方面是想近距離學習一番榜樣的言行舉止,好讓自己有些直觀的參照物,更主要的,另一方面卻是想趁機看看自己與那傳說中的美人究竟有多大差距……先前隔了簾兒看不清楚,現在大喬總算露出真容了,這下大家也盡皆死了心去。
這種天生的麗質可不是後天模仿拍馬能趕的,要不然這個世上又怎麼會有東施效顰的笑話出現呢。
至於那些小嬸子們,想法則要單純得多。到了她們這個年歲,再想要扮作妖精,搔首撓腮一番已經不大現實,長期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已經將她們的皮膚侵蝕得黑裡透紅,就算是二喬這些年用過的粉餅,拿過來盡數敷在自己臉上,恐怕也就是個沫猴而冠的大猩猩而已。
之所以也跟了過來,也是因爲這個時代的娛樂手段實在太少了,尤其是現在,夕陽西沉,華燈初上,按照民間的慣常規則,再過上一兩個時辰,千家萬戶都該熄燈閉戶,爬到牀上做那亙古不變的愛做的事情去了。
好在這等羞人的事情也就是大傢伙自己心中轉轉念頭而已,若是輕易說出來,惹得鄉人嗤笑不算,恐怕那此時坐在裡面一邊與大喬胡亂扯着閒話,一邊思緒不知道是飄到那因爲內外溫差很大,熱氣騰騰不住蒸發出汗味的留仙裙領,還是早已飛越過了這個時代,進入二千年後那份寧謐的明溯聽了,定然會有感而發,大發厥詞的嘆道:“你們倒是能夠做那愛做的事情,可是二喬姊妹尚且待字閨中,恐怕這娛樂只能靠手了!”
好在外面的心思沒有傳了進來,明溯也沒有隨意的說出如此近乎於調戲對方的大煞風景的話來。不過,此時他口中突然迸出來的一席話卻是比那潛臺詞還要意味深長得多:“咦,怎麼有一股奇異的香味?”
正在大喬雙腮飛紅,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明溯卻是自言自語的又言了一句:“這燒烤好則好矣,然而堂中人潮洶涌,案旁炭火熊熊,雖進入嚴冬卻是春意盎然,這位……喬姑娘,若是實在熱得難受,不若寬衣解帶一番——我是不會介意的。”
明溯話語剛落,旁邊本是靜謐一片的堂中頓時齊刷刷的響起一番咽口水的聲音。
這個畜生,他竟然讓人家大姑娘當衆寬衣解帶,還說自己不介意……其實,我們也都不會介意的,只是不知道那大喬究竟會如何想?
大喬會不會介意,明溯已經沒有那個閒暇去考慮了。之前說出那樣的一番話,天可憐見,明溯也是在後世吃慣了燒烤火鍋之流,但凡進了那熱氣騰騰的包廂,大家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外套脫下來。適才明溯因爲有些走神,一不小心便按照前世記憶中的習慣給說了出來。
這話不管煞不煞風景,現在已經說出口,就算明溯想改口也已經來不及了。
望着明溯滿面認真的模樣,大喬是氣急交加,一張俏臉紅得就像那剛剛落山的夕陽一般:“你……登徒子!”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對方還能與自己說話,說明自己在其心中的印象還沒有徹底的一落千丈。定了定恍惚的神情,明溯儘量讓自己的目光保持着清澈無暇的狀態:“我也是顧及到喬姑娘的身體健康,這纔有此提議……不過,此間人來人往,大庭廣衆之下,這個提議確實有些不合適了。”
本來明溯也是想掩飾一下自己先前的失言,不想這話一說出來,大喬卻是偷偷的擡頭看了一下明溯的眼神,轉瞬便飛快的將頭埋了下去,再也不肯去接上明溯的話茬了。
“怎麼了,我又說錯甚麼了?”
“這位貴人沒錯,問題是你想讓大喬私底下爲你寬衣解帶,也得看人家願意不願意撒!”不待旁邊王重等人回答,周邊卻是傳來了一陣激烈的喧譁聲:“畜生,果然是畜生,竟然會唐突如此佳人!”
“我甚麼時候說過私底下……”
“大庭廣衆之下不行,那就是隱私暗室內可以了……對也不對撒,大喬姑娘?”那先前鬧得最厲害的少年繼續高聲起鬨道,而且這矛頭亦是直接指向了大喬。
“哼,找死!”本來因爲這是自家產業,明溯也沒有出言趕人,不曾想這些客人看看熱鬧也就罷了,到了最後卻是愈發的無法無天了起來。見那少年一副色眯眯的模樣追問着大喬,明溯鼻孔的冷哼一聲,一張黑臉猛然轉了過去。
那少年本來起鬨,不曾想突然窗邊那看起來人畜無傷的少年竟然發作了起來,被明溯凌厲的眼神一掃,少年頓時覺得腦中嗡然一響,緊接着腹中一陣翻天滾地的絞痛。
“你,你……”那少年雙手捂腹,驚恐的說了兩個字,便仰首倒了下去。
這下子,酒樓中間頓時就熱鬧了起來。有那驚嚇得四下奔走的,有噤若寒蟬的,當然了,畢竟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少年,還是有幾個不怕死的此時一個個抄起兵器大喊着衝上來準備將明溯這個兇手當場拿了下來的。
當然了,這也是建立在那少年死去的前提之上,而且借這個機會諸人也能好好的在大喬面前表現一番,說不準就此得到了佳人的青睞,從此夜夜笙歌,****做新郎了。
這些少年勇則勇矣,可是倉促之下他們卻是渾然忘卻了先前明溯是如何震駭住孫策、周瑜二人的。
這個變故發生得太快了,甚至於連王重、傅巽、潘浚、蘇則等人都來不及做出反應之前,已經有七八個少年各持刀劍殺到了面前。
“哼!”眼看刀劍即將加身,明溯卻是身體巋然不動,重重的發出一聲鼻音之後,案板上一大把竹籤已經消失在了面前。
“啊,殺人啦!”
“我的大腿……”
“我,哎呀媽呀,我的……子孫根!”
一時之間,堂中驚呼哀嚎聲連連響起,除了那還沒來得及擡起頭來的大喬因爲視線較低的因素看得較爲清楚之外,恐怕其他所有的人都沒有注意到明溯也許是刻意而爲,也許是就這麼隨意的一甩,那些竹籤竟然盡皆都是奔着來人的下半身而去。
其實,最倒黴的自然是那哭喊得最爲淒厲的少年了。不用去看,大家也都知道這個少年從今日往後,應該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宦官預備人選了。
本來,明溯是爲了大喬掩飾尷尬,不想這一出手之下,卻是弄巧成拙。
“貴人也太絕情了撒!”擡頭惱怒的瞪了明溯一眼之後,大喬怒氣衝衝的扔下一句,便徑自掉頭出了那早已破損的酒樓大門,回到車廂中去了。
“我又做錯了甚麼?”
“侯爺做得本無錯,這年輕人爭奪配偶,就像那野狗一般,自然是撕咬拼殺,無所手段不用。然而,侯爺如此輕易就斷了人家的子孫根,萬一以後二位女子嫁不到如意郎君,豈不會終生怨恨侯爺壞了她們的幸福?”在場諸人之中,傅巽算是把握人心最爲準確的,有他在旁邊解說,這大喬的一點小心思是半分都跑不偏離。
“你纔是野狗,你全家都是野狗!”
“巽也是有感而發……”
“滾!”
說來也怪,儘管堂中鬧得沸沸揚揚,可那外面圍觀的百姓卻似乎聾了啞了一般。或者說,他們只顧着興奮的望着心目中的女神走了出來,早已兩耳不聞樓內事,一心只看美人面了。
好不容易纔等到面帶寒霜的大喬進了車廂,似乎捱了幾個世紀那麼長之後,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漢子竭力嚥了口唾沫,吶吶的言道:“這佳人果然名不虛傳,連如個廁都要這麼久時辰纔出來……”
話沒說完,旁邊隨行而來的小嬸子早已五指緊扣,直接挖上了耳垂根,一抓一擰一轉之下,頓時將那漢子從走神狀態給生生的拉回了現實之中:“說好了來爲娃兒物色對象,你自己想到哪裡去了?”
的確,那些大小嬸子之所以也會趕了過來看熱鬧,一方面是晚間娛樂的對手出了門,另一方面卻也是想趁機看看有沒自家甚麼事情……說不準就此走了****運,那不知道誰家的姑娘就願意嫁給自家小子呢。
說白了,來的所有人中,不是爲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佳人或者仰望而止的榜樣而來,就是爲了自家小子的幸福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