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境內竟然有人收保護費?”聞言,明溯是又好氣又好笑。+
氣的是那是那許靖、李仁、尹黙三個慫人也不知道避諱,竟然鬧得連郤儉這個地頭蛇都知道了其中關係;笑的卻是後世諸葛亮率軍伐魏時的大手筆竟然被自己的屬下先完成了。
本來也不過就是一番例行公事罷了,可那一晚,衛茲究竟看到了甚麼?
疲憊的神情掩蓋不住驚懼蒼白的面容,浴血的披甲上面依稀有着巨大猙獰的箭痕,更有甚者,那守門的什長稟告得很清楚,主公是一人雙騎,帶着足足五百親衛精騎出城的,可回到城下,卻只剩下了十六騎。
衛茲數的一點都沒有錯,當他站在城樓之上,舉着火把往下打量的時候,門前吊橋邊確實只有十六道身影,包括那個聲音都走了樣的自稱張邈的邋遢漢子。
若不是張邈那矮矮胖胖的體型尋常人實在難以冒充,衛茲都差點以爲有那膽大妄爲的馬賊假冒了主公的名義前來詐門。
十六道披頭散髮的影子進入城門洞的時候,在火把的映照之下,心中驚疑不定的衛茲很清晰地看出了籠罩在張邈面上的無盡恨意。
與張邈鐵青的面色相比,後面的十五騎皆是把嘴巴抿得緊緊的,然而,隨着危險的解除,衆人哆嗦的嘴脣上面明顯露出了一絲放鬆的弧度。
終於安全了!當時,張邈癱坐在陳留的大街上,悵然四顧,卻還是暗暗後怕不已。
一直以來,張邈都以爲整個陳留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便是那明溯在西山折騰出數千泥腿子的隊伍,張邈也沒有絲毫的放在心上,不就是滅了股青龍山的賊人麼!除了悍勇,那些青龍山的賊人實力也就是一般而已,若不是張邈常常會有些骯髒的事情需要借那些人的名頭去解決,要滅掉他們,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不得不說,索然那夥賊人與張邈素不相識,盜版者版面混亂,卻是無意之中爲這個地方父母官解決了許多疑難雜症。前年打劫的那批官銀,若是這個世界也有網絡,那麼全郡百姓都將迅速傳來,原來陳留押送入京的稅賦只有往年的一成不到,剩下的竟然都被張邈這個太守給中飽私囊了。
當然,坐在太守府中暗暗自得的張邈不會主動去說出來,那些賊人更加不會到處宣揚自己只劫了不到三萬金,畢竟,對於賊人而言,三萬金已經是一筆足足能夠讓他們賣掉全家性命的巨資了。
清楚的只有那個不聽話的曹吏。想到那曹吏質問的語氣,張邈就是莫名的一陣惱火。一次巧妙的安排,郡中三十士卒押運了全年賦稅上京的消息便在不經意間流傳了出去,於是,那個頂真的曹吏就成了賊人的刀下亡魂。
官府出面,剿滅青龍山賊人的行動更是一次笑話。這個時代,軍人都是終生制的,陳留的郡兵發展到如今,六十歲以上的老卒已經比比皆是,想着這些已經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蒼頭竟然還在浪費着郡府的錢銀,張邈心中就是氣憤萬分。
開掉老卒,對於青壯的士卒來說,是一次極大的打擊,整不到,全郡的士氣都將降到冰點以下。同樣幸運的是,那賊人也是極爲配合,一戰之下,竟然就幫張邈徹底解決了這個巨大的包袱。
就是這樣一支與自己配合無間的民間力量,竟然被自己手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假亭長給連窩端掉了,一時之間,張邈心中未免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受。
當然了,若是這樣一個人物能夠爲自己所用,因爲肱骨,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見到明溯之前,張邈是準備將其作爲一條看門狗來豢養的。然而,一句豪邁的詩文,那張城池建設圖,以及與中常侍郭勝的密切關係,讓他感覺到了,眼前這個似乎人畜無害的少年,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範圍。
就在吹臺亭中,張邈第一次對明溯生出了殺意。都是那個該死的黃忠,失手了不算,竟然還敢公然投靠了西山,在閱武樓上,那一箭雙發,毫無疑問,是黃忠在故意折損自己這個老東家的面子。
雖然說衆目睽睽之下,西山的陰謀詭計沒能得逞,可先前無限接近五百的精銳騎兵,連個敵人的面孔都沒見到,就那麼冤屈地葬身於山道之中,更爲甚者的是,死去的親衛頭顱,竟然被當成了賊人餘孽,割了首級送了入郡請功。這是對張邈**裸的無視和嘲笑,想着自己當初無能爲力地爲已吾記上重重一功的情景,新愁舊恨涌了上來,張邈的眉頭微微泛一絲暴虐的綠氣。
衛茲落後了張邈半個馬身,忐忑不安地望着自家主公的面色。作爲一名統軍大將,盜版者版面混亂,他自然不可能像那些文官一般在旁邊看着熱鬧,西山的實力他很清楚,不說那一萬悍勇程度不遜與郡卒的老兵,便是那些堅定地握着手中的兵器,手指關節扼得泛白的新勇,假以時日,必將也會成長爲一支可怕的力量。
主公此時選擇與明溯爲敵,顯然是不切合實際的想法。明面上,明溯是劉宏御封的仁義候,暗地裡,那些鐵官監所屬的護礦士卒也就是其手頭的一支私軍。匡算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對比,衛茲暗暗地嘆了口氣,正待上前委婉地勸說主公熄了這種不切合實際的搏命想法時,道旁卻是變故陡生。
作爲西山軍中,武力足足能夠排進前十的尤勝,軍演上逞威並不是他的長項。此時,這個憑藉着堅韌的精神和毒蛇般的襲擊力脫穎而出的青龍戰隊的三當家的,已經在山道之中,足足埋伏了二三個時辰。
進入雍丘縣境,還是那片山道,甚至道旁的巨石上面,暗紅色的痕跡尚未消去,張邈眼前不禁一陣恍惚,親手培養出來的親衛面孔,一個挨着一個地在面前閃過。想到當晚的情景,張邈心中不由恨恨地呻吟了一聲。
“嘎嘣……”一連串強弩上簧的聲響毫無徵兆地在兩邊石後傳了出來,衆人驚惶失色之時,一片巨大的陰影,如同暴雨一般,瞬間便籠罩了整個山道。
“滋,滋,滋……”箭雨扎入人身的鈍響是那麼的刺耳,衛茲揮刀衝到張邈身邊的時候,旁邊已有數十名護衛的郡卒哀嚎着倒了下去。
張邈對這箭枝與人肉摩擦的聲音並不陌生,就在月前,同樣是這片山道,同樣的巨箭,一片一片,無情地收割掉了他五百親衛的性命。
“敵襲!”此時那隨行的軍司馬方纔明白過來他們遇上了甚麼,然而,也僅僅就是一聲叫喊而已。那軍司馬喊聲還沒吞下喉嚨,已經有三五張強弩重點關注了他。巨箭攢射而來,衛茲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不要”,便無奈地看着這名跟隨了自己足足十數年的老兵口吐血沫,張大了嘴巴,想要說點甚麼,最終卻還是無力地一頭栽倒在地上,一雙慢慢變成了死灰的眼睛卻尤是圓圓的瞪着。
“啊……”見狀,衛茲虎目含淚,悲慟地揮舞着長刀,盜版者版面混亂,撲了上去,那石後的賊人顯然對這些勇武的將領有着特別的招待方式。不待衛茲衝至近前,數十名蒙面賊人手端長槍,森然從石後轉了出來,只聽一聲吆喝,槍尖如林,一起往衛茲身上招呼了過來。
“不可,速退!”此時,張邈方纔反映過來,緊忙召喚衛茲返回自保。衛茲卻是紅着眼睛,猶如猛虎一般在槍尖叢中左右衝殺了三五回,直到最後實在無法衝過這道穩固的防線,方纔無功而返,不甘地退回了張邈身邊,用馬身作着掩護,恨恨地望着面前的一幕。
就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隨行的四百郡兵已經死了個精光。此時,除了張邈、衛茲二人,其餘諸人,包括那些屬官曹吏,亦是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又是明溯!”張邈一邊低頭躲閃着紛飛的箭矢,一邊恨恨地言道。
“爲何……”衛茲話才問了一半,突然想起途徑那已吾縣城時,蔡曄、鄧元超乎尋常的殷勤挽留。若不是他統軍職責在身,恐怕此時,亦是如同那趙焉、黃裕一般留了下來。想到這裡,衛茲不由納悶地問道:“難道趙、黃二位大人亦爲同謀?”
“應該不是……不過那蔡、鄧諸人即便不是同謀,也定是受了明溯小兒的委託行事。”張邈此時卻是出乎尋常的冷靜。
事已至此,再去想這些沒用的已經毫無意義,當下,最重要是如何逃得性命。
或許是見道中已無動靜,此時箭矢慢慢地稀疏了下來,遠處,幾匹馬兒正低頭嗅着死去的諸人哀哀地低鳴不休。
就在此時!
衛茲突然眼前一亮,猛然拽起張邈便往前面奔去,電光火石之間,二人已經合身上了一匹馬兒,往山道外面衝了出去。
巨石後面,尤勝冷笑着將旁邊士卒手中的強弩按了下來,口中悠悠地迸出一個字:“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