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洛陽城中偵騎四出,皇宮大內更是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雖然尋常百姓人家並不知道發生了何等大事,可從那次日清晨一隊隊緊繃着麪皮,趕了出去傳旨的宿衛黃門身上,卻是感覺到了這天恐怕是要變了。
的確是要變天了。
因爲明溯冒死將張寶拿了回來,那些賊人竟然膽大包天地殺到了帝都官亭,劉宏已經是雷霆般地憤怒了。
張寶已經交給了他的本家——張讓去連夜審訊了。不管有沒有結果,劉宏都得未雨綢繆,提前做好應變的準備。
從無情等人的口中,劉宏已經知道了此行的慘烈程度。手心暗自拽了一把冷汗的劉宏抖顫着親自蓋下了一方方璽印。
封諝、徐奉二人供出的冀州是不必說了,自然是搜捕的重點,即便是那先前毫不起眼的南郡到洛陽沿線的諸多郡縣,因爲明溯的遭遇,亦是被劉宏作爲了重點督辦的區域。
毫無疑問,那畏死未能接應明溯的雉縣縣令的腦袋是保不住了,吩咐將其送京法辦之後,劉宏想了想,又追加了一道旨意,封那趕往南召亭舍的嗇夫暫代縣令職責,至於那本自出於窯子的平妻則是直接被封爲了夫人。
雖然那縣令還是有暗中傳信的作用,可劉宏卻是不想姑息這種牆頭草。堂堂朝廷官員,見賊人肆虐,竟然只敢私底下報信,這種軟骨頭,劉宏是一刻也不想留用了。
當然了,出於對其報信的惻隱,劉宏還是很慷慨地免除了夷滅九族的罪行,這倒也算是那縣令臨死之前爲家人做的一件好事。
其實,這雉縣縣令也算是罪有應得,最倒黴的還算是那襄陽最先隨行的士卒。堂堂官兵,竟然跑不過賊人,最終還被賊人給一網打盡,這真是丟盡了大漢的臉面。
儘管那些士卒也算是爲國捐軀了,劉宏卻是毫不留情地下旨好生呵斥了一番襄陽的大小官員,尤其是那統領兵馬的都尉,更是被牽連得直接撤職查辦。
與襄陽想比,南陽可謂是得益最多的地方,鑑於那五百騎卒拼死護衛明溯的功勞,劉宏大筆一揮,直接免除了整個南陽三年的稅賦,至於那郡尉、縣尉二人,則是直接加秩一千石。從此之後,南陽郡尉成了全國唯一一個秩封最多的郡官,至於那宛城縣尉則是一舉躍升到與老上級平起平坐的地位。
得知了秀兒的事蹟之後,劉宏雖然一向薄涼,卻也是好生唏噓了一番,最終的結果便是明溯又多了一名侍妾,當然是陰陽兩隔,除了名分上是聖上御封,其他便是想做甚麼也只能yy一番了。
聽說自家女婿重傷不醒之後,董太后也顧不得尊貴,親自趕往御醫處,細緻地吩咐了一番之後,想想還是不放心,嫌棄那些男人粗手大腳,便將隨身的幾名宮女留下來伺候起居。
本來定下親來的男女按照禮數是不能見面的,不知那長公主劉瑩使了甚麼手段,竟然能夠求得董太后與劉宏的首允,也悄悄地來探望過一回。
明溯面若金紙地躺在房中,自然不清楚自己竟然提前與未來的新娘子見了一回,可那些噤若寒蟬的御醫卻是知道,這個性命似乎是捏在自己手中的仁義侯其實已經掌控了他們所有人的命運。
這不,劉瑩這個小姑子才走,當今皇后何蓮竟然又降臨了御醫處。心驚膽跳地送了面上陰晴不定的皇后之後,御醫們無可奈何地望着那滿屋子留下的脂粉女子,幸好還是無情懂得主公不能過分受到驚擾,所以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將那些宮女全數趕了出去,自己則是與冷血、鄧當二人衣不解帶的在旁邊守候了起來。
到天亮的時候,明先生終於知道了自家兒子出了大事。二老趕入宮中的時候,卻是正好遇上了放心不下,正頂着個黑眼圈繼續前來探望的董太后。婦人遇到太后,這一對二女親家,不論身份尊貴差距,至少都是疼惜晚輩的。於是,當明溯悠悠醒來的時候,正好望見牀前二道熟悉的身影已經哭成了淚人兒一般。
明先生正在鬱悶,自家婦人心疼兒子,在那悲傷落淚也就罷了,你一個太后也陪着哭甚麼,害得一衆御醫都不敢露面了,只留了自己一個男子傻傻地陪在旁邊。
正在先生百般無奈的時候,明溯卻是鬱悶地張開了眼睛,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有人死了麼……你們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我的兒啊!”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婦人強自抑制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徹底爆發了出來,當下也不管明溯的身體是否吃得消,猛然撲了上去就是一陣哭嚎。
也不知道那董太后是否受到氣氛的感染,就在婦人撲了上去的時候,她竟然也是一頭撲進了牀闈,拼命地抽搐了起來。
望着胸前哭成一堆的二人,明溯頓時就傻了眼。按理說,此時他應該輕輕地拍打一下婦人的肩背,好生地安慰一番。可是……旁邊卻還有個當今太后。
若是自己只安慰了老孃,那麼勢必怠慢了太后。可若是自己毛手毛腳地去摸幾下太后,誰知道傳到劉宏耳中,他會怎麼去想?
就這麼怔怔地望着面前二人,鼻間狠狠地嗅了幾下,除了母親大人那熟悉的味道之外,一股魅惑的香味卻是不由自主地撲入腦中。
若是隻有自己與太后二人,那該是一副多麼旖旎的場景。明溯纔回過神來,便不由地想起何蓮那句嗔怪的話語:“那太后的鞋兒就那麼香,竟然跟奴家的辮兒一般重要……你可要想清楚了哦!”
想到這裡,明溯心中一蕩,那手便不由得邪惡地伸了出去。
董太后雖然也是在哭嚎,卻是神智清楚得很,見明溯顫悠悠地將手探了過來,美目一閃,竟然突然停住了哭嚎,滿是期盼與鼓勵地望向了明溯。
這個場面也真是尷尬得很,若是其繼續像先前那樣,明溯索性也就將錯就錯,順其自然地摸了過去,可現在人家卻是停了下來,那明溯再摸上去可就意味深長了。
見董太后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明溯額間細汗不停地滲了出來,那手卻是懸在半空之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收回來還是繼續探出去。
到底還是母親疼兒子,哭嚎之間突然發現自家兒子開始出汗,那婦人心中一驚,便也停住了哭泣,忙不迭地問明溯可有哪裡不舒服。
這倒也是救了明溯一回。見母親大人問起,明溯便順勢將手收回額間,輕輕地抹了一把,小聲地安慰母親自己沒事。
那董太后見明溯將手收回,神色之間略微閃過了一絲失望,卻是沒說甚麼,萬分溫柔地將手巾掏了出來,輕輕地爲明溯擦拭了一番。
先生當然沒有想到甚麼,畢竟此時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兒子身上,可那聞聲趕了進來的御醫們卻是一個個雙股颯颯發抖,站在門邊進來也不是,轉頭更不是。
董太后視若未見地慢慢爲明溯將額間的汗水盡數擦拭了一番之後,方纔回身冷冷地言道:“再過幾日,便是仁義侯與長公主的婚事,到時候本宮要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駙馬,如若不然……哼哼!”說完,便起身輕移蓮步行了出去。
望着那纖巧的小腳在地上挪動,明溯喉嚨裡不由地咯吱了一下,強行嚥下了一口唾沫,蓋因又想起了何蓮所言“太后的鞋兒”。
這一番折騰到了晌午之後方纔停歇了下來。
就在用午飯之前,膽戰心驚的御醫卻是又迎來了兩位意料之中卻又完全出乎意料的不速之客。
這一次,何蓮沒有獨自來探望明溯,與她一起過來的還有當今聖上劉宏。
有了劉宏在旁邊陪着,何蓮的神色端莊了許多,不再玩弄些小心眼,不過就在劉宏轉身的時候,那何蓮卻突然儀態萬千地媚笑了一下,險些就將明溯的魂兒給牽了過去。
劉宏正在吩咐御醫好生的診治,不想卻是突然聽到婦人驚呼,回頭一看的時候卻也心中惶恐萬分。
諸人只見明溯傻不拉幾地直盯盯地望着前面空出,鼻下卻是兩行血水緩緩地流淌了下來,見狀,那負責主治的老御醫也不敢耽擱,緊忙上前握住明溯的脈搏,好生地探視了一番。
“侯爺似乎是急火上心,其他並無大礙。”那老御醫心中斟酌再三之後,鬥起膽子將診斷的結果說了出來。
聞言,劉宏卻是狠狠地喝斥了他一句。好好的一個病人,明明是肩背受了重擊,內肺受傷,到了這個庸醫口中竟然成了急火上心,真是該罵得很。
那老御醫鬱悶混雜着憋屈、後怕,諸般情緒交織着退了下去之後,何蓮卻是悄悄地探了探舌頭,又笑了一下,頓時就在劉宏面前,明溯鼻間血若泉涌,險些將這當今權力最大的人給弄得個手足無措。
“聖上,”明溯略略回覆了一下情緒後,方纔小心言道:“我也是擔心賊人勢大,一時有些心焦……怪不得那御醫的。”
“愛卿且安心養傷吧。”見明溯傷得如此之重,心中還在爲江山社稷憂愁,任是劉宏心腸再涼薄,此時也是感動得稀里嘩啦。
“這一路追殺,若不是有那些忠心的屬下拼死護佑,我早就不知道埋屍哪處荒郊野外了。”明溯恨恨地咒罵道:“這個仇,我一定要親手報回來!”
“肯定會的!”劉宏安慰地拍了拍明溯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