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明溯自嘲了一聲,腳步輕快地在三樓轉了一遍,惹起驚呼怒斥無數後,方纔擡腳往二樓行了過去.
依照那披甲女子介紹,這水雲間四層以上需要會員腰牌才能入內.想那王二狗不過是個無賴子,便是靠出賣徒衆得了三百金,一時半會也難以尋得官吏巨賈爲其作保,再說了,依照那樓上的消費水準,若是他真的上去,估摸隨便玩個幾日便又落得個分文不剩,最終灰溜溜地被趕出樓去的下場.所以,這二樓應該便是最好的藏身之處.
與樓上不同的是,二樓轉過樓梯拐角,便是一個數百步方圓的大廳,靡靡絲竹聲中,七八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披着若隱若現的薄紗,跳着一些奇形怪狀的舞蹈.
透過神鬼亂舞的的人影,明溯一眼就發現了猥瑣地坐在最裡面的王二狗.此時,他正擡腳擱在一座繡花墩上,左手摟着一名妖嬈豔麗的女子,空出的右手卻在旁邊斟酒的女子腰肢上摸索了個不停.
這纔是真正的窯子,明溯心中微曬了一下,也不再往裡走,就地尋了個隱蔽的位置隨意地坐了下來.
旁邊侍立的女子早就觀察到了明溯是從那三樓的樓梯口行下來的,心中暗想這不是個會員也是個貴客,當下,便殷勤地行了上前招呼了一聲.
說起來,這水雲間也真是雅俗共賞,風韻與風流並存,名士和流氓同在.三樓上面,不管是言行舉止,穿着打扮,給人最大的印象便是一個雅字,而且是近乎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雅緻,到了這二樓,卻是風格迥異,除了一個俗,明溯實在想出來該用甚麼詞來形容.
似乎是要將俗發揮到極致才肯罷休,這二樓的女子,無論是舞女,侍女還是陪酒姑娘,除了那薄薄的紗兒之外,身上便只剩下了巴掌大的三塊布,分別遮掩住了要害之處.
其實,就是這些巴掌大的布兒,亦是難以憑藉着遮羞.就在明溯旁邊,一個明顯是富家哥兒模樣的漢子,此時左摟右抱之際,更是將那手指毫不顧忌地探了進去,好生地揩了一番油.
當然,揩油也就到了二樓女子侍候的極限了.這水雲間走的是上層路線,講究的是高消費,設立這庸俗之地也不過是爲了迎合一型人追求刺激的心理.至於真的想要做些甚麼,那便只有求得介紹人弄到腰牌之後,才能真正地愜意一回了.
見明溯看他,那綾羅綢緞滿身的漢子便把眼一瞪,不悅地言道:";哪個窮家子如此不識趣,自己喚不起女子,便來偷窺.";
旁邊侍立的女子方要介紹這位大爺是剛剛纔從三樓下來的,明溯卻是輕笑一聲,不慌不忙地言道:";其實,我是覺得兄臺如此飲花酒,卻是破壞了情境.";
";哦?";那漢子聞言大爲詫異,心想我常年混跡這裡,該怎麼喝花酒還要你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娃兒來教麼?當下便一把推開懷中女子,惱怒地斥道:";老子倒要聽聽,這花酒該如何飲,纔算有個情趣兒……說不上來個三六九,今日這門你也就別想出去了!";
";情調是講究的合情合理.";明溯手指面前女子言道:";兄臺請看,這些女子衣着暴露,我等想怎麼摸就怎麼摸……";
";你這不是廢話麼,老子花了甚多的錢銀來到這裡,若是連摸都不讓摸上幾下,那豈不是虧到姥姥家了.";那漢子不屑地言了一聲.
明溯笑了笑,促狹地言道:";可是兄臺有沒有想過,這些女子也有七情六慾.兄臺摸了這麼久,想必也知道她們下面盡皆溼透了吧?";
";嗯,老子這手指到現在還是地呢.";那漢子一邊說,一邊順手在旁邊女子薄紗上抹了幾下.
";溼了,那便證明一件事情——這些女子有感覺了.";明溯淡淡地言道:";這玩女人,講究的是個你情我願,如此纔有情趣兒……此時兄臺自己倒是過足了手癮,可是這些女子卻不能回摸一二,豈不大煞風景?";
那漢子本待辯說自己就喜歡這強迫的調兒,可回頭一看旁邊的女子盡皆一副憋得難受的模樣,心中頓時大悟,當即一邊解了自己的外衣,一邊哈哈大笑道:";小子說得不錯,來來來……讓我們互相摸上幾把.";
這個時候可不像後世還有內褲,這漢子一揭了外衣,頓時那猙獰黝黑的玩意便沖天而起,赫然躍於衆女面前.那侍立旁邊的女子見有人破壞了規矩,便倉急地行了出去找人,臨近的女子卻是惶然躲避,頓時,堂中亂成了一片.
那王二狗先前聽了動靜,已發現了明溯也到了這裡,心中慌亂之下,本待悄悄尋個空子溜走,奈何明溯卻是直接佔據了一個最靠近樓梯口的位置,那王二狗忐忑之下,只得將身子隱在女人身後,意圖矇混過關.
見效果已經達到,明溯便長笑一聲,拔身而起,口中言道:";如此,我就不破壞兄臺的情趣兒了.";一邊說着,一邊腳下微微移動,便往那裡面挪了出去,卻讓出一大塊空地任憑那漢子與一衆女子玩耍着赤身拼搏的遊戲.
那王二狗正抖抖顫顫地貓着,突然聽到頭頂一聲譏笑:";這又是哪位兄臺,竟然花了錢銀過來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還真是朵奇葩撒!";
不用擡頭,王二狗也知道這是冤家上了門,便倉惶地撲倒在地,將頭在地板上磕得震天響,口中卻是連連哀求道:";平天將軍,你饒了小的吧.";聽聞這少年是位將軍,旁邊的女子便肅然起敬了起來,緊忙讓開位置.
";老實點……跟我出去.";明溯不慌不忙背對着外面喧鬧的衆人,刀鞘一伸,緩緩地將那王二狗的頭擡了起來,淡淡地言道.
這水雲間位於據城中央,自己若是當衆殺了人,恐怕還沒等跑出去三條街,便得被聞訊而來的士卒給圍了起來.雖然說明溯有這個自信能夠跑得出去,可隨便就被落下個海
捕的畫像,日後傳入熟識之人眼中,卻是有些不妥.
王二狗驚恐地望着那刀鞘在自己脖頸下面比劃來比劃去,忙不迭地低聲哀求道:";小的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娃兒,還等着小的回去呢……饒了小的吧.";
聞言,明溯不禁噗呲一笑,淡淡地言道:";你那老母不是十幾年前就被氣死了麼……難不成起死還陽了?還有……似乎你從來沒有娶親嘛,這嗷嗷待哺的娃兒又在哪裡呢?";
那王二狗還待再說,旁邊繡墩之中卻是突然傳出了一聲嘶啞的哭聲.聞聲,王二狗便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不假思索地指着那邊言道:";我真的有個娃兒撒.";
明溯聽那聲音,似乎還真是個娃兒,正常的女子也沒那麼小的體型,能夠裝進繡墩之中,當下心中便有些猶豫.不管怎麼說,孩子總是無辜的,若是自己真殺了王二狗,那娃兒尚還年幼,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自然也是逃不出一個死.而且,自己已經有了猛虎莊莊主的頭顱,回去對黃二等人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那王二狗見事情似乎有了轉機,便將身上剩餘的錢銀全部掏了出來,哭泣地央道:";小的的確該死,還望看在這娃兒尚未成年的情分上,饒小的一命……日後,小的一定細心革面,重新做人.";
正在此時,旁邊一名女子卻是詫異地問另外的女子:";那繡墩中還有個娃兒?";
";是啊.本來他今天抱了過來,是想賣給我們水雲間的,可掌櫃的卻是覺得那娃兒太小了,怕養不活,便沒肯收下來.";
";可憐的娃兒,這一日下來,也沒見他狠心的爹喂上一口……還關在這麼小的繡墩中間.";
本來這些事情都與明溯無關,可不知怎麼的,他突然起了惻隱之心,便呵斥了一聲:";既然是自家的娃兒,爲何還關在那裡,只顧自己快活.";說着,便欲上前將那繡墩翻轉過來.
那王二狗見明溯轉了過去,心中大喜,便緊忙起身攝手攝腳地往外摸了過去.那二女本待說上一聲,卻被其兇狠地目光震懾,一時愣在了當場.
";站住.";明溯卻似乎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般,頓腳將那案板倒踢了出去,頓時擊中了王二狗的膝彎,留下他在地板上翻來滾去,哀呼不已,手中則是飛快地將那繡墩給顛了個個,中間一個遍身血污的女娃兒頓時出現在面前.
這王二狗也真夠狠毒的,自家的孩子也捨得這麼虐待.不過天下可憐之人實在太多,眼見那娃兒蜷首縮在那裡,似乎快要不行了的樣子,明溯也不欲多事,嘆息一聲,隨手扔下了一塊錢銀,便欲押解了那王二狗先出去再說,不想,此時,那奄奄一息的娃兒卻是哇然一聲大哭了起來:";大……大哥……哥,救我.";
這聲音聽起來卻是有些熟悉,明溯一個箭步衝了上前,撥開那娃兒披散的頭髮,仔細辨認之下,頓時目呲欲裂,回身便對着猶自痛呼不已的王二狗撲了過去.
";殺人了!";那二女只見一道雪亮閃電般掠過眼前,接着便看見那王二狗捂着脖頸,手指間血液迸溢,緩緩地倒了下去,當下,便高聲驚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