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時候,明溯二人並沒有遭受到任何追擊,猛虎莊中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莊主已死的巨大震撼之中。
二人共坐一騎,明溯溫柔地按着無名鎖骨邊上一道已經止血的刺傷周邊,心疼地問道:“扛不下來,就都放出來撒,何必逞強傷了自己。”
這一道傷口約莫手指長短,蛇也般地貼着無名纖細的脖頸而過,若是再稍許偏上兩寸,估摸明溯便得後悔終生了。
“當時哪裡還想得到那麼多。”無名疼的面色蒼白,後怕地言道:“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麼會衝上去的……”說話間,脖頸一陣顫動,牽動了附近的傷口,頓時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疼吧?”明溯見狀,緊忙又揉了幾下。
無名卻是回手打掉了明溯的爪子:“本來不是很疼,給你這麼一揉,感覺特別的強烈”
“上面……還是下面更強烈些?”明溯也不在意思,順手便攀上了無名的****。
“滾!”
那顆人頭最終被二人用生石灰薰了,裝入一個小木匣,暫時埋入了亭舍後的地裡。
晌午時分,無名早就換回了男裝,二人出現在據城內最大的一座酒樓中。酒樓中間空蕩蕩的,路上行人匆匆,無不面帶倉皇。
二樓憑街的一張案板對面,無名狐疑地問道:“你肯定那王二狗就在城中?”
明溯卻是風淡雲輕地應道:“拿了猛虎莊三百金,兵荒馬亂的,他又敢跑到哪裡去……小哥,這兩日有沒有人在城裡買宅子?”後面一句話卻是在詢問那正送了酒菜上來的小廝。
“客官入城的時候沒看見那些人頭麼……這些時日,災民作亂,城中人心惶惶,有錢的老爺都在搶着變賣家產呢。”那小廝立於一旁,不解地答了一句。
“那城中房屋宅院變換可須到有司登記?”一聽那小廝的話,明溯便明白了,此時,城中富商都想跑路,這買賣肯定是比往日劇增,從坊間打聽已經是不現實了。
聞言,那小廝卻是疑惑萬分地問道:“這些客官是從別處過來的吧?”
“嗯,我等來自帝都洛陽,到這裡訪親……”
明溯尚未說完,那小廝面上卻突然頻頻色變,半響,才恭謹地問道:“客官儀表不凡,莫非是那前來接任國相的大人?”
這話又從何說起?明溯不禁狐疑地望了一眼無名,方纔納悶地言道:“洛陽之中居民何止百萬,爲何小哥以爲我是帝都大人?”
“據城之中,凡有地產房屋買賣,都無須通過官府,只要雙方交接好錢銀,寫下文書憑證便可。”
……
經過一番詳細詢問,明溯方纔知道,原來方圓千里之內,這北海的教衆甚爲猖獗,尤以那東部的張饒和西部的管亥鬧得最爲厲害。據城一帶便是張饒的地盤,此人蠱惑聚衆四五萬災民,攻鄉據亭,公然與官府對抗。州中本欲治那國相亂政之罪,不料此人卻甚是機靈,見情況不妙,便先掛印跑了個不知所蹤,目前國相位置空懸,暫由國尉宗寶攝政,正待朝廷另派人選,所以那小廝一聽說明溯二人是從帝都來的,立馬肅然起敬,以爲是接任的大人。
無名本待出聲解釋,明溯卻是悄悄打了個眼色,官腔十足地對那小廝言道:“你倒是有些眼力勁兒……不過大人此時還在帝都,尚未出發。我等二人只是新任國相孔大人的親衛,此次前來負責探路打尖而已。”
那孔融也確實是當過北海國的國相,只不過那是董卓上任以後的事情。此時明溯便借了由頭說話,隨口將之提前“任命”了幾年。當然了,現在的通訊並不發達,有那顯赫的名聲擺在那裡,據城人也萬萬想不倒明溯是在胡說八道。
聞說明溯是孔融的親近之人,那小廝便緊忙恭維道:“孔大人本是我青州名士,又系出太山都尉名門,只屈就司徒門下一小吏,實在是委屈了他。不過此時,他過來接這國相,卻並不是件好事……”說到這裡,小廝突然想起,這二人本就是那孔融的親衛,自己若是像尋常酒徒一般胡說八道,恐怕會招來無妄之災,於是,便忐忑然住了口。
“小哥但說無妨。”明溯卻是微微一笑,言道:“其實,我家大人也不想過來,只不過在帝都遭人排擠,常言道:樹挪死,人挪活,這北海國雖然不是很理想,卻也是一條出路,不是麼?”
“是是是……”那小廝拼命地點頭,卻是不敢再發一言。
“這打前站的事情,還望小哥爲我等保密。”見場面尷尬,明溯便探手從袖中摸出一塊三四兩重的銀塊,塞了過去,也不管那小廝捧着銀子在旁邊抖索,顧自言道:“此次我們過來,是奉了孔大人的旨意,要在這北海城中尋找二個人,煩勞小哥幫幫忙。”
“既是孔大人吩咐的事情,小的定然盡力去做。只不過,這錢銀……”那小廝一再推辭不肯收那塊銀子。
也難怪他不肯收,這官吏命令屬地的百姓做點事情,若是還要付酬勞的話,簡直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何況,此時據城兵荒馬亂,殷富之戶皆是選擇那較輕的細軟收拾,往常一兩銀子能夠換得一千大錢,到了近日,估摸就是出上一千五六,可能人家還不肯換呢。
“我等行前,孔大人曾交代過的,不得擾民,公平交易……小哥若是不收,耽擱了大人吩咐的事情,豈不是更加的不好。”
一擡出了孔融,名人效應便顯現立馬出來了。那小廝本是惶急,可一聽是孔大人的意思,便也鎮靜了下來,當下,擡手遙向西方作了一揖,感激涕零地言道:“孔大人仁義愛民,小人多曾聽說,卻不想今日卻是親身體會。”
感恩完了之後,小廝便與明溯明顯親近了很多,不一會兒,明溯與無名二人便分頭將那王二狗的特徵及太史婦人的情況簡單地敘述了一遍,那小廝自下去尋人打聽。
當夜,二人便居住在酒樓後面的廂房中,聞報下一任國相的親衛秘密來據城辦事,那酒樓掌櫃的便殷勤地上來拜見了一番,又堅持將自己的住所讓了出來,同時精挑細選了幾名精幹的小廝,出去隱秘地打聽了一番。
次日晌午,那掌櫃的滿面欣喜地進了院來,一見明溯便忙不迭地開始表起了功勞。說起來,這些地頭蛇辦事也的確效率高,短短的一夜半日,掌櫃的便按照明溯的要求,將兩個人都找了出來。
聞說自己的母親就在城北的破廟中暫且借住,以爲人浣衣爲生,無名頓時熱淚盈眶,倏然立了起來便欲前去拜見。明溯卻是不動聲色地將其按了下來,轉身交代那掌櫃的使人過去悄悄地將那婦人接來酒樓。
這掌櫃的在此地開酒樓也有十數年了,當初憑藉着一挑攤兒做到如此大的規模,靠的就是一個眼力勁兒。此時,見到孔大人這名小親衛滿面的激動,便猜測到那蒼老潦倒的婦人定然與這人關係匪淺,當下,也不敢怠慢,緊忙親自去僱了頂小轎,一路往城北去了。
那邊掌櫃的匆匆忙忙表現去了,這邊明溯卻是正容對着無名言道:“等那掌櫃的接回伯母,你便立即牽了二馬,與其一併出城,直接回桃花島去。”
“可是……”無名有些想法,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沒甚麼可是,”明溯輕輕地撫了一下她的臉,愛憐地言道:“此地甚爲兇險,又帶着伯母,多留一刻我都不放心……不要爲我擔心。”
“誰又擔心你了?”這時候,無名方纔意識到自己想說甚麼:“伯母是甚麼意思?”
“伯母就是你的母親啊。”明溯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哪裡錯了。
無名重重地跺着地,嗔怪地言道:“見了我母親你該稱呼甚麼?”
“啊……”明溯微微怔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不自覺地又將後世的習慣帶了過來,便緊忙歉意地更正道:“是岳母大人……我一時口誤,你莫要記在心上撒。”
“太生疏了。”無名還不滿意。
“那就叫母親大人吧。”明溯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只得將之放在與自家老孃同等的地位。
一抹緋紅飛上了雙頰,無名羞澀地言道:“我都是叫阿孃的……老公,你以後也這麼叫,好不好?”
“阿孃?”這個稱呼比較怪異,明溯一時沒有適應過來。
“好不好嘛……”無名上來搖着明溯的胳膊,破天荒地撒了個嬌。
見那無名一身男子打扮,卻吊在自己身上撒嬌,明溯頓時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便緊忙應了下來:“好好好!就依你的話叫……阿孃。”
見心願得逞,無名便心滿意足地依在明溯懷中:“老公,我們在那亭舍等你好不好?”
“不好……太危險了,猛虎莊的人隨時會去報復。”明溯將有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那我們再行下去五十里等你,好不好?”
“太近了。”
“一百里?”
“一百里都快到桃花島了,你傻還是我傻啊?”
“可是人家,”無名覺得十分委屈:“你又沒有馬了……人家擔心你嘛。”
“我有11路……”
無名正待追問那11路到底是個甚麼玩意的時候,掌櫃的卻領着一名衣着襤褸的老婦人行了進來,見兩名男子抱在一起,頓時愣在了當場,好半響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