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場中最爲好奇的還是那劉宏賜下的二位宮女。只聽到那年歲尚幼的宮女小聲地詢問旁邊的年長宮女,侯爺在裡面辦甚麼要緊事兒。那年長的宮女亦是從未經歷過人事,此時聞言,心中納悶,口中卻是不着邊際地應道:“興許侯爺是在鞭撻不聽話的下人吧……對的,應該就是這樣。”
旁邊諸人聽了年長宮女的話,忍俊不住,一個個捧腹大笑了起來。那小侍女心向自家男人,心想反正這兩個宮女就是聖上賜過來暖牀的,還不如索性藉此機會教育一番,於是,便促狹地言道:“侯爺也該責罰完了,你等還不進去看看侯爺有甚麼吩咐。”
“啊……叫我?”那年幼的宮女一臉的莫名其妙,詫異地將手指點向自己,腳下卻是紋絲不動。旁邊年長的宮女暗暗嘆息一聲,緊忙上前便欲進去。
這時候,明溯與無名早就尷尬萬分,直恨不能緊忙在地上找條縫兒鑽了進去。聽到外面話音不對,二人手忙腳亂地扯過墊蓋之物將那要緊的地方遮了起來。
常言道,沒吃過豬肉,也曾看見過豬跑。那年長的宮女到門口往內一瞄,心中便懵懵懂懂地猜出了先前聲響的由來,當下,面上羞得一片通紅,快步後退了過去。
“侯爺在做甚麼?”那年幼的宮女卻是奇怪,見同伴退了回來,便心急火燎地問道。
“公……裡面沒甚麼。”那年長的宮女說完這句話後,任憑年幼宮女不斷地詢問,也不肯再發出一絲聲響,只是悄悄地牽住年幼宮女的手往外退去。
如同夢囈一般,蔡琰連番吩咐小侍女去後面取了明溯備用的衣物過來、又讓那大侍女去使喚士卒燒了熱水擡了上來,這才漸漸地回過神來,感覺裙子底下不知甚麼時候亦是尿意一片,緊忙讓二女守住了門口,自己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
直到明溯穿戴一新地從裡面行了出來,郭貴猶自張大着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六兄……那個,你……甚麼時候愛上了分……分桃斷袖?”
“你才分桃斷袖呢?”明溯氣不打一處來,哼哼了兩聲,便逃也似的往後面去了。
“沒斷袖,那裡面碎成一地的布片又是怎麼回事情?”郭貴喃喃自語之間,卻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已經偷偷看到了屋內景象的天機。
聞言,屋內的無名頓時又羞又惱。只聽“唆”地一聲,一柄長槍穿過窗櫺,飛了出來。郭貴頓時嚇得渾身一哆嗦,連聲大叫着“我甚麼都沒看到”,飛快地溜走了。
明溯是飄了進來的,倒不是因爲折騰了大半宿,腳下疲軟,而是……就這麼詭異地浮空三五寸飄進了屋。蔡琰雙手捂嘴,驚恐地望着眼前這一幕不可思議的情景。如果說此前不小心撞見了明溯與無名在牀上的動作,蔡琰心中還是一縷微微的愕然,那麼此時,見到明溯流暢地飛了進來,不帶起一絲灰塵,蔡琰便真的覺得自己是活見鬼了。
隨着面前那道月白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蔡琰的瞳孔也變得越來越大。“啊……”明溯距離蔡琰還有不到三尺的時候,她已是突然驚叫一聲,白眼一翻,就這麼憑空倒了下去。在明溯眼中,面前蔡琰的一切都像慢動作一般,只見其詭異地翻白了眼珠子,以肉眼能辨的動作,極其緩慢地倒了下去,就在後腦勺即將與牀沿親密地接觸一回時,明溯閃電般地伸出了左手,轉瞬,蔡琰便倒在了他的懷中。
不知道是不是厚積薄發的緣故,還是無名確實是個上品的練功鼎爐,反正出來之後,還沒走上幾步,明溯便覺得周身氣息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自覺性,此時,清涼與溫潤的兩股氣息相互纏繞着、翻滾着、追逐着,緩緩地沿着周身流淌。或許是錯覺吧,明溯似乎聽到了土中蟲子挪動的聲音,微風吹過遠遠的蘆葦枯枝的巨響,以及周邊擂鼓一般的說話聲。
這種耳鳴似的感覺讓明溯感覺得很不舒服,可是,自打大前天離開了紅袖招之後,那鼎中的女人便似乎是消失了影蹤,此時,明溯便是心中有着千萬疑惑,卻都無法找着懂行的人詢問。這沒有師傅,自己獨自摸索練功的日子卻是不是人過的,正如明溯此時,都沒怎麼用心去看,蔡琰那本是溫潤潔白的面上,一個個顆粒如同山丘般呈現在狹長的面頰之上,不經意間,明溯甚至發現了一些細微的色斑,或黃或黑,就這麼均勻地鋪在山丘之間。
明溯緊緊地閉上眼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去,再睜開眼睛,面前一切如舊。這一刻,明溯才清醒地認識到,看人還是不要太細緻的好,看得太清楚了,實在是一件大煞風景的事情,正如此時面前的蔡琰,本是千姿百媚、花容月貌的一個婦人,落到自己眼中,卻是這麼的駭人。
如果以後過的便是這樣顯微的日子,那簡直是生不如死。明溯微微嘆了口氣,溫柔地將蔡琰放在了牀上,輕輕地蓋上了被子,坐在一旁,愣愣地望了一會兒那錯落有致、纖毫畢露的被面紋路,斷然起身飄了出去。
那二十八條生豬足足被綁在地上嚎叫了半日,晌午時分才迎來了他們的“頭條”,這還是明溯實在耐不住這麼吵鬧的雜音,才仁慈地過去給了那叫得最起勁的肥豬當頭便是一刀。
整個上午,明溯不停地在蘆葦蕩中飄蕩着,河汊、冰棱並未能夠阻止他的流暢,毋庸置疑,即便是在水面之上,他依然能夠施展這一手凌波微波的絕學。唯一的區別便是,凡是腳步過處,水面必然會悄悄地凹下去半寸,凹痕一路延續過去,前面的低下,後面的補上,就像一條蜿蜒而行的蛇兒緩緩地遊過水面。
停在距離岸邊五六尺遠的位置,明溯納悶地埋頭看了看腳下,這一片小小的水面,猶同一塊巨大的圓潤的田黃石上微微地缺了一小塊,又似乎那果凍表面被淘氣的孩子挖掉了一塊……比方很多,明溯心中翻轉了無數的念頭,卻怎麼都不能將它與水面聯繫起來。不怪他想不通,水面凹下去一小塊,周邊卻不會回補,這着實不符合科學道理撒。
正在明溯苦惱的時候,那頭最先遭殃的肥豬卻是不識時務地嚎叫了起來,頓時明溯感覺就像一面金鑼突然在耳邊敲響,這種難受的感覺實在無法形容,當然,更是無法忍耐。前面已經很是驚世駭俗了,然而,後面的一幕更是讓岸邊的衆人驚嚇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只見刀光一閃,陽光照映之下,七彩光芒迸射,明溯緊緊地閉着眼睛,就這麼一個跨步,“走”過七八丈的距離。那刀光如洗,緩慢卻又連貫地切入肥豬的頭部,順着耳邊滑入脖頸,砧入筋骨相接的縫隙,悠然自得地順着骨節間的空處一路前進……完整的一塊豬頭肉飛出、大骨飛出、肋排一根根地齊整地飛了起來,接下來是圓骨、筒骨……五花、坐墩、蹄子,最後是那塊完整的豬皮。若是此時有人將那猶自血淋淋的豬皮批在身上,再將面前小心地縫製起來,估摸也就是個瘦削的生豬,畢竟那豬皮外面是一絲顏色都沒有泛白。
那肥豬足足慘烈地嚎叫了盞茶時間,直到最後,明溯才輕輕地回刀一拉,割斷了其懸浮在空氣中的喉嚨,刀光倏地速度加快,轉眼之間,豬心豬肺,大腸小腸便整齊地飛到了一旁案板上面,剩下的雜碎就像泥土散落在地上一樣,臭臭地壘成了一個小堆。明溯微微後退幾步,提刀靜立一旁,似乎在回味着甚麼,又似乎已經睡了過去。半響,早就驚愕得半絲聲響都不敢發出來的衆人,突然感覺眼前神光一閃,便見明溯舉目四望,口中喃喃自語道:“終於安靜了一會兒。”言罷,方纔心滿意足地把長刀迴歸腰間刀鞘。有眼尖的人清晰地見到,那宰殺分解了一頭大肥豬的刀身,竟然是半分血污都沒能留得下來。
常言道,天下武藝,唯快不破。這個時代,佩劍是一種時尚,長刀是一種兵器,應該說,刀光劍影之間,招式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比比皆是。然而,官知止而神欲行,像明溯這種分明緩慢至極,如同教導嬰兒般,在衆人面前施展開來,讓你能夠真切地感受到那刀鋒的走向,心中卻絲毫升不起躲閃的念頭的招式,卻是生平所罕見。不得不說,此時,明溯對於長刀的駕馭能力已經足足領先了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刀客,站上了武藝的巔峰。
不論其他,單就這個刀法,天下又有何處不能去得?可惜的是,此時黃忠並不在此,明溯的一番動作,落到衆人眼中,只覺得此人天生就是殺豬宰牛的料子,手腳足膝並用,就像那音樂中的舞者,卻絲毫感覺不出其中的精妙之處和處處隱埋着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