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溯這聲詢問不高不低,正好讓小黃門等附近宮中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上面的曹操卻是莫名其妙,只見到明溯將掌按在那殺手頭頂,慢慢地將其提了起來,突然之間,那一顆頭顱便碎裂了一地,當下,便在窗口高呼了起來:“明兄怎麼就不留下一個活口,也好尋得那背後指使之人。”
明溯心中冷然一笑,擡首往那二樓瞄了一眼,卻是十分惋惜地言道:“孟德兄弟怎麼不早些提醒,我方纔殺得起勁,卻忘了詢問來歷。”
曹操在上面嗟嘆了一番,奈何人已死去,再是後悔也是迴天無力,只得悵然一嘆,搖了搖頭,便又坐了回去。
“是在可惜我沒被殺死麼?”明溯自言自語了一句,轉身便回了客棧之中,至於外面的狼藉一地,自然有那禁衛通知官府前來處置。
小黃門卻還是坐於地上,亦是自言自語地言道:“恐怕也在可惜沒有趁勢除了吾等眼中之釘吧。”旁邊衆人皆是十分怨恨地望向那個窗口。
明溯卻是沒有偷聽的習慣,小黃門的那番話他自然沒有聽到,可是此時他心中卻在冷笑不休:束手就擒……束手就戮,似乎就是一個字的差別,可這一字之差,便是雙重含義,天地之別。
雖然曾經當衆誘供出老袁家的醜事,可是雙方卻還沒有真正撕開面皮,任那袁紹再是心存不滿,也決計拿不出如此奢華的陣容來刺殺自己。這一切,自己僅僅地推測而已,然而方纔從那最後一個殺手的眼神之中,明溯亦是驗證了自己心中所想。
曹、袁結交已久,若是袁紹手下豢養的死士,曹操至少會有所瞭解。先前曹操所言雖然看似在幫自己,可卻有意無意地一直在鼓動那些殺手拼命,其他不說,便是三番五次地將那些人逼上絕路,固然有借刀殺人,除掉小黃門等宦官的意思在內,可那直指自己就隱身在廚房之中,卻是禍心昭顯。
若不是自己武藝高強,並借了那水缸迷惑,只要殺手首領不死,今日定是個魚死網破之局,最好的結果也是那些殺手死了,小黃門等人亦是跟在後面陪了葬。對於自己而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如果計算不慎,雖然說也能除了殺手,卻將郭勝的親信送得性命,得失幾何,一時也難以評說。
所以明溯上來便直接“感謝”了曹操一番,也是藉此想除了曹操。當然,對此明溯也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畢竟那些殺手的主要目標還是自己。如果說之前明溯還是在猜測,在旁敲側擊,最後那聲詢問,卻是明指曹操,暗點袁紹了。
曹袁二人交好,其手下肯定清楚。若是果真那袁紹指使,自己將袁、曹二人都點了出來,則必然會露出驚惶或是絕然之色,可耐人尋味的是,那殺手露出的卻是一片茫然。
毋庸置疑,自己一連殺了對方百餘人,若是說此人還不被駭破心神,那便只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特工人才了。因而,這茫然便代表其真實想法。想到這裡,明溯心中隱隱似乎有了一絲線索,卻是漂浮不定,怎麼都不能清晰。
當然,留下此人性命,逼問一通,自然是最好的辦法。其實,當時明溯心中也是猶豫了片刻,所以那之前的腳步纔會那麼緩慢。
留下來確實省事,以自己的刑訊手段,料想那殺手也斷然捱不過半日便會盡數招供。可得到結果之後又能如何呢?那背後指使之人能夠肆無忌憚地派出如此龐大的陣容當衆殺人,便應是早就預備了後路的,或者,便是事實公諸於衆,自己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既然知道了也無可奈何,那自己又何必去做那自打耳光的事情呢。
有些事情,裝糊塗時反而能夠下狠手,若是真挑到了明處,恐怕自己便是想報復,也就像那遭遇惡狗咬了一口之人,忍要被人笑懦弱,回咬更是被人恥笑,最終落得個束手束腳,名聲不保。這麼多殺手死在自己手下,想必那人定然不會罷休,後面的刺殺還會一波接一波的。此次有數百人在現場見證,自己若是將那鍋蓋揭開,矛盾便擺上了檯面,若是湊得無人的時候揭了開來,日後便是雙方都隱於了暗處,只比誰的實力強,誰就能先整死對方。
目前,自己的勢力尚小,爲了不讓曹、袁等人坐收漁人之利,此時萬事只有先忍了下來。在明溯眼中,便是這波殺手由當今聖上派出,都不如曹、袁二人給他的潛在威脅大,其他人或許還看不出這二人的潛力,熟悉歷史的明溯卻是萬萬不敢大意。所以,明溯便索性將禍水東引給了曹操,反正那小黃門諸人也看不到殺手眼中的表情,至於最後捏碎頭顱,落在外人眼中,只會認爲自己是得到了答案之後,心中盛怒之下卻不小心下了死手。
不得不說,明溯雖然心中想了很多,自始至終卻是面上毫無表示,這一番做作,若是拿到那奧斯卡參評,最佳演出獎鐵定是沒有疑義了。既然已經避開下面諸人的視線,明溯的嘴角便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擡手輕輕推開那虛掩的雅間小門,行了進去,似笑非笑地將那目光在曹操面上審視個不停。
果然不出明溯所料,除了那酒糟鼻子還是白汪汪的,曹操面上其他部位盡皆是青一陣白一陣的。二人對視了許久,曹操實在耐不住了,便主動出言道:“明兄心中是否在怪操?”
“不正常!”明溯淡淡地言了一句,繼續逼視着曹操雙目。
“甚麼地方不正常?”曹操卻是莫名其妙。
“記得你我第二次相見,我便提醒你,不要老在我面前操來操去的,爲何現在又開始了。”明溯嘴角的笑容更甚,面上卻是板得猶如一塊寒冰似的。
“操便是吾,吾便是操,一時之間忘了而已……”曹操卻是理由極爲充分。
“是麼?”明溯眼睛裡也開始有了笑意,只不過滿是嘲笑。曹孟德何等英雄人物,豈會輕易便把稱呼弄混了。
曹操實在煎熬不下去了,便訕訕地言道:“吾承認,見了明兄長歌殺人,心中震撼,故有些失態。”
“僅僅是失態而已?就沒有其他想跟我說的了?”明溯卻是不依不饒,步步緊逼。
“那些刺客,似乎……不是袁紹手下。”曹操吞吞吐吐地解釋道。
“就這麼多了?”
“對。”
“我早就知道了……”明溯頓了一頓,很認真地言道:“在下面,那殺手臨死前已經告訴了我真相。”
曹操頓時鬆了口氣,卻是好奇地問道:“既然明兄已經知道真相,何不說出來大家探討一番。”
“指使者便是……”明溯收起嘴角的笑容,正色言道:“你曹孟德。”
“這不可能!”曹操頓時大驚失色,緊忙言道:“吾與明兄一見如故,無話不談,怎麼可能派出刺客來刺殺與汝呢?”
“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便越是可能。”明溯卻是牢牢地將這個罪名扣在曹操頭上,一邊說一邊長身而起,雙拳緊握:“這是那人臨時之前所言,正所謂其人將死,其言也善……”
“污衊,污衊,這是赤(裸)裸的污衊!”曹操頓時勃然大怒,可目光掃過明溯那滿身的血腥,頓時一口氣又泄了下來,頹然坐於榻上,言道:“如果吾說那是河東衛家之人,明兄可信?”
聞言,明溯頓時眼前一亮,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先前就隱隱有了一絲猜測,此時恰恰從曹操口中得到了證實。雖然心中已是欣喜萬分,明溯卻是面上毫無表情道:“不可能。”
“爲何?”我都將真相告訴你了,小祖宗,小煞星,你可千萬要相信,真的不是我派的刺客,曹操頓時欲哭無淚,渾身颯颯發抖,緊張地望着明溯那拳鬆開,又捏上,鬆開,又捏了起來……
“衛家與你前無仇,後無怨,又何必污衊與你呢?”明溯篤定地分析道。
“就是!”曹操咬牙切齒地言道:“吾也不知那衛家爲何喪心病狂,做下如此天理難容之事,卻盡數推到吾這個不相干的人身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臨死之前說是你做的,下面諸人皆是聽得清清楚楚,你日後自然會知曉情況。”明溯淡淡地言道,滿面的不信任。
曹操聞言頓時跳了起來,恨恨地言道:“早知如此,吾便應挑得那些刺客先殺了這些礙事的傢伙,也免得日後遭此等小人誣陷。”
“甚麼,你竟然還想指使殺手將那些宮中之人盡數殺人滅口?”聞言,明溯陡然驚叫了起來,震得四周諸人耳朵皆是豎了起來。
“小聲些,小聲些……”曹操差點便跪在了榻上:“明兄,算操……吾求求汝,千萬不要把帳記在吾頭上,真的不是吾派人前來刺殺的撒!”
明溯稍稍沉吟片刻,擡頭問道:“有何憑證?”
曹操心中頓時大罵,人都被你殺光了,現在我又能到哪裡去尋得憑證?然而,話卻不能這麼說,只得講了實話:“那袁逢父親商議後,袁術泄露出來的。”
“衛家刺殺我,卻要由袁逢父子商議?”明溯嘲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言道:“你一向與那袁紹相交,何時又與袁術混到了一起……漏洞百出,依我看,是你編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