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溯終究功法未成,那氣息壓了片刻便紊亂了起來,只聽到其悶哼一聲,便重重地摔於那祭臺上面。有那兩世的經驗打底,明溯也是應變極爲迅速,此時摔倒在地,不待衆人仔細去看,緊忙腳下一旋,便蓮花般地盤坐了起來,口中唸唸有詞地言道:“吾乃蓮花老祖轉世,今受老友中黃太一天神委託,特來領袖爾等。望爾等能夠堅定信念,緊緊團結在太平道中,爲了天下蒼生不懼艱難險阻,打造一片太平盛世。”
衆人聞說自己這一方的渠帥竟然也是老祖轉世,雖然那蓮花老祖地位不如中黃太一天神,但明顯已經高出其餘三十五方甚多,一時之間,衆人心中已經將明溯擡舉到了與那大賢良師張角並列的地位。此時,見蓮花老祖吩咐下來,自然趕緊拜倒在地,口中連連稱是。
見衆人畏服,明溯又將目光轉向臺階之上,威嚴地言道:“宋方上前聽旨。”
那宋方連滾帶爬地往上又行了幾個臺階,拜倒在地,不敢言語。
“念汝心誠一片,本老祖現欲收汝爲徒,不知汝可願意。”
“願意。”宋方連忙應了,卻是吶吶地問道:“稟老祖,我已拜了大賢良師爲師,不知可否?”
“人神殊徒,汝先拜了那張角小輩爲師,吾也不必強迫汝作那欺師滅祖之事。汝且先拜了爲師,日後吾定會與那中黃太一老友好生商議一番,看看是否可以同時繼承了兩邊的真傳,讓汝不再爲難。”
看看人家這話說的,老祖自然不會與一個凡人計較什麼,以前自己是拜了那中黃太一行走人間的大賢良師,現在有神仙看上了自己,主動要收自己爲徒,這可是前輩子修了數千年才能修來的福分,要是眼瞎錯過了,不談說此時便已得罪了蓮花老祖,而且日後若是反悔,估計人家老祖也不肯再改口收下自己。宋方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得失,便不再猶豫,趕緊拜倒,口呼師尊在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這便算是已經完成了拜師儀式了。
見宋方識相,明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言道:“禮不可廢。今日吾既然應諾頂了這渠帥的位置,汝當升爲這一方的軍師祭酒,吾不在時,可暫行代了行使那教中諸多職責。”也沒人告訴明溯這個渠帥要盡甚麼義務,便索性借了這個機會一股腦地全部塞給了宋方,反正此人生得機靈,也甚有統率蠱惑能力,不用白不用,用了也是白用。
宋方先前已經暗自後悔沒有趁那裝神弄鬼的時候坐實了自己的地位,不想明溯這個便宜師傅卻是體貼得很,直接把自己提到了二把手的位置,還授予自己代行職責的權力,頓時大喜過望,連聲高呼“渠帥老祖師傅英明。”
渠帥老祖師傅?明溯聞言暗暗地鄙夷了一下自己,想不到自己無意間的一次裝神弄鬼,便得到這麼一個奇葩的稱號,想必日後在那太平道史上,自己即便無所作爲,憑着這一字號,也能好生傳頌一段時日了。
封完宋方,明溯便又喚了那熊心上前。一番折騰之後,熊心被封爲帳前親衛,掌管黃巾力士,直屬明溯統轄。熊心本來還不明白那黃巾力士究竟是個甚麼玩意,卻被明溯輕飄飄地一句“去與宋祭酒商議便是”就打發了下去。
左右也沒甚麼事情,封完二人之後,明溯便藉着餘威,緩緩地將那逼人的目光從堂下掃了過去。這一掃,卻是望見了一個熟人。
先前,在那郝穴官亭之中,明溯只是覺得觀鵠此人頂真率直,還覺得好笑,後面見其連夜奔波四五百里,又下了那樊口深潭之中,心中驚奇其水性,本欲親自招攬一下,試試能否培養成爲一名水軍將領,畢竟自己手下熟識水性的人才還是比較短缺的。不想,那觀鵠一夜之間便病倒了下來,自己也一直未嘗有機會遇到。不想,此時竟然在堂下的人羣中見到了觀鵠的身影。
那觀鵠滿面病容的混雜在衆人之中,雖是神情疲憊,卻十分認真地一板一眼按照程序行了過來,本來以爲儀式就此快要結束,不曾想,那新任的渠帥老祖卻是把一雙閃電般的眼神直直地投在了自己身上。想到自己此前對其百般責難,又偷騎了那匹馬兒,此時,觀鵠不禁又懼又悔,只怪自己在這個奇人言及那樊口魴魚背上十三根半硬刺之時沒有醒悟,如若不是天上無所不知的神仙,又有哪個能夠閒得沒事能花得了那個工夫,去把那天下的魚兒各自有幾根刺都摸得清清楚楚。然而,這世間本就沒有後悔藥可吃,既然前番已經發生了,接下來該是甚麼走勢,便只有看那祭臺之上的渠帥老祖的心思如何了。
觀鵠慢慢地將頭埋到了膝間,等待着最後的宣判。此時,明溯突然喝了一聲:“觀鵠且上前領旨。”
觀鵠不情願地從人羣中擠了上前,衆人皆是一臉的羨慕望着他,然而此時觀鵠心中已是萬念俱灰。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只是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而已。
明溯靜靜地望着拜倒在臺階前面的觀鵠,心中思緒如潮,一時間,前面諸多的疑惑都得到了答案。什麼座駕、動態,什麼貴人身份,只要有了觀鵠這個內應,那太平道中又有甚麼發現不了的呢。明溯心中暗暗後怕了一下,幸好此人晨間暈了過去,若不是如此,自己鐵定早就向其暴露了身份,那麼後面的一切將會走上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當然了,明溯其實還得好好感謝一番觀鵠,若不是有他通風報信,自己還沒有機會走上這個祭臺,順利接受太平道在這三郡耗費了十餘年時間辛苦才發展起來的萬餘狂熱的信徒。
一時之間,明溯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處置這個觀鵠。二人就這麼默默地對峙着。一個是高舉屠龍的獵人,一個是那渾身颯颯發抖的小羊羔,就這麼隔着幾步遠的距離,不停地轉着各自的念頭。
想了好一陣子,明溯終於是按下了心中那殺人滅口的念頭。畢竟此人水性了得,若是能夠好生利用一番,將來未必不是一個極好的助力。想到這兒,明溯不禁長嘆了一聲,言道:“觀鵠你可知罪?”
“屬下知罪,請渠帥老祖責罰。”觀鵠此時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只是期望那痛苦能夠來得更快一些,也免得自己一直懸在這兒飽受煎熬。
堂下衆人聞聽二人對話,均是一驚,暗暗想到,原來這觀鵠以前曾經得罪過渠帥老祖,衆人不禁在心中默默嘆息了一聲,這觀鵠平素義字當先,人緣尚好,然而,卻是不檢點地得罪了渠帥老祖,此時任誰也難以說得上話了。那宋方一向與觀鵠較好,曾經有段時間還想將此人培養成爲一方渠帥,只不過因爲其職位實在太低,也便作罷。此時,見觀鵠即將受到渠帥老祖師傅的責罰,宋方本想上去爲之說情一番,可一擡頭,望見明溯那寒氣逼人的眼神,便甚麼話也不敢說了,怯怯地把頭又埋了下去。
俗話說,過猶不及。既然那觀鵠表示出順服,明溯也覺得玩得差不多了,便索性來了個完美的收官:“觀鵠接令。”
“屬下在。”觀鵠重重地將頭磕了下去,剎那間臺階上盛開了一朵碗大的血花,而且還在不斷的生長之中。
“吾近日掐指一算,那京都洛陽之中有妖孽作祟,危害蒼生,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觀鵠,汝可願陪我走上這一遭?”
“爲降魔除障,屬下縱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觀鵠一愣,不光什麼事兒都沒有,還能長時間陪伴在渠帥老祖身邊,這算是個什麼責罰?可若是說是獎賞吧,自己又沒得到甚麼職務提升。一時間,觀鵠也不知道自己該是謝恩還是認罪了,只得模棱兩可地表了個態。
“如此,爾等就散了吧。”明溯喝了一聲,威嚴地閉上雙目,默默地運轉開了那內功心法,畢竟方纔強行運氣,腳下的經脈還是衝裂了幾根,此時若不抓緊時間修復好了,恐怕一會連那出門都得別人攙扶着。若是新任的渠帥老祖走路都能翻上幾個筋斗,不待那些太平道人生疑,便先自己露了餡去。
堂下衆人鬨然應了一聲,由最後一排開始,躬身慢慢地後退了出去,到了那堂外方敢轉身離去。宋方、熊心、觀鵠三人沒得到進一步的吩咐,便留在那臺階下面侍立着。
郭貴、黃忠等人見衆人離去,便往堂內行去,那熊心本欲上前阻攔,明溯微微地睜了一下眼睛,言道:“爾等是吾在陳留傳道的護教。”
宋方等人肅然起敬,忙躬身讓至一邊。那小侍女嫋嫋地行至宋方旁邊,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又伸出那右手捏了捏宋方腮上的橫肉,嫵媚地言道:“乖徒兒,叫聲小師孃來聽聽。”
原來這婦人竟是渠帥老祖師傅的女人,幸好這一路上自己也沒什麼出格的舉止,宋方心中頓生惶恐,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小師孃”,又把頭埋了下去。那小侍女的身高本來就低了他一個半頭,這一埋頭,頓時壞事了,那寬鬆的衣襟之內,胸前一片白花花的直晃進視線之內。
“非禮莫視,非禮莫視……”宋方口中唸唸有詞,趕緊將頭扭向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