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求盜先前十分配合,此時聞聽到如此簡捷易使的法子,便火急火燎地轉出去準備工具。望着其遠去的身影,明溯搖了搖頭,喟嘆了一聲,對陸續言道:“你那手下也甚是心急,其實哪須如此費事,眼前便有一個新式法子,立竿見影。”一邊說着,明溯一邊變戲法似地從身上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斷刃,正是昨日擊斷老賊弓弦的五十湅利刃。
“我嘗聽過一種刑罰,名爲死刑的藝術。此刑極爲講究,行刑之前必先用漁網扣住賊人,就像這樣,”明溯拿刀在那老賊身上比劃了一下,繼續介紹道:“從縫隙內一塊一塊地削下賊人的皮肉,一共要割三千六百刀,也就是要割下三千六百片大小均等的肉片兒才準賊人斷氣。這個刑罰極爲考校行刑人的技術,一般要割上幾天幾夜才能湊足刀數。據說,最堅毅的一個人也就熬過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後便死了,我卻是不信,正好眼前這賊人也算是果毅,倒是可以做上一番試驗,看看能不能突破了那記錄。”一邊說着,明溯頭也不回,“唰”地一刀便劃在那老賊的大腿外側,頓時一塊薄如蟬翼的肉皮兒飛了出去。
那老賊本來以爲明溯在嚇唬於他,不曾想,此人卻是說得做得,想想那幾日幾夜削皮的折磨確實也非是好易於之事,心中更覺毛骨悚然,一時之間,只覺得渾身皮膚癢癢,心中怨恨不已。
明溯蹲了下來,細緻地推敲了一番那去皮的傷口,長嘆一聲,言道:“看來我的技術還是不太過關,這傷口深淺不一,還得多加練習纔是。”說未說完,“唰”地又是一刀劃在那老賊另外一條大腿的外側。
“第二刀。”無名在旁邊冷冷地數了一聲,不屑地言道:“你那切菜的刀法不行,還是換我來吧。”言罷,手中血紅長刀一展,也是一片薄皮飛了出去。
這長刀削皮卻是比短刃難度要高出許多,眼看無名刀法精湛,旁邊衆人齊聲叫了個好字。
“也罷,這兩人競賽倒是比一人練習來得有趣。”明溯眼前一亮,斷刃突地向那老賊臀部劃了過去。不想,那老賊猛然將腰一扭,帶動漁網,蕩過了刃口。
明溯上前扯住那漁網之時,只見那老賊口中啊嗚作響,頭部搖動不止,滿眼的哀求幽怨望向自己,便奇怪地問道:“難道你嫌二人割得太快?”
那老賊口中雜音更劇,頭拼命地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明溯想了想,手一伸,便安上那下頷,只是手掌不離網邊,隨時防備那老賊自殺。那老賊也知道自己快不過明溯,便大口喘了會氣,無奈地言道:“算我服了你了,你想問什麼,我如數說來便是。”
明溯皺眉看了一會那老賊,見其視線飄移,眼神閃爍,心中一動,便把那斷刃收了起來,卻空出雙手扯住那漁網,好是一頓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還罵道:“你怎麼就投降了呢……我還有那插針、抽腸、梳洗、彈琵琶、倒騎木驢還沒一一用了出來,你爲什麼要投降?!”
那老賊心中委屈不已,我咬緊了牙關不肯吱聲你不滿意,現在我經受不住你的酷刑,服輸低頭了,你還是不滿意。做人怎麼能夠如此無恥呢。正惱怒間,突然聽到明溯一邊打一邊吩咐旁邊的無名:“去燒鍋沸水過來,先將此賊燙得皮開肉綻,再用鐵刷子一遍一遍地抓梳過去,等肉盡骨露了我們再慢慢削他的骨髓。”
一陣寒顫襲上腦門,那老賊惶恐之下,竟然生生地被嚇暈了過去。
旃然河畔,明溯一行慢慢地往前行去。車後一匹空出的馬背,那老賊正五花大綁地捆在上面。
“我說你怎麼如此固執?”明溯啃着一隻半生不熟的梨子,含糊不清地言道:“都說了我跟山賊沒有半點關係,你爲何總是不信。”
那老賊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帶血的吐沫,駁道:“你敢說那青龍山中的人馬不是你的手下。”
“是我的手下。”
“那不就得了。”那老賊惡狠狠地罵道:“落到你這僞作良善的賊人的手中,要打要殺,老夫也都認了。”
“我說老頭,”無名策馬偏了過去,揚手便是一馬鞭抽了過去:“你是活膩煩了,還是以爲我們不敢去割那三千六百刀。”
那漁網矇住凌遲的法兒是老賊的死穴,聞聽此言,那老賊頓時休了口舌,直把一雙忿恨的眼神往前面車上瞪了過去。
見其頑固不化,明溯也懶得理會,只是愜意地和那小侍女不時調笑上幾句,那老賊心中更是鄙夷,只是把眼閉上,暗暗地思索那脫身的法子。
昨日裡在那倉狼亭中,老賊熬不過明溯的古怪刑罰,索性將心中所知倒了出來。原來這老賊本是南陽人氏,家中一子,年方十五,卻是少染風寒,體弱多病,時常頭疼欲裂,便帶了出來四處尋訪名醫治療,尋至那陳留郡中之時,有一軍中貴人見其勇武,便以延請風寒名醫張機出手的由頭欲要招攬於他。那老賊也不知道張機名號,得知其子或許有救,正在猶豫是否應了那貴人之邀。前幾日,那貴人突然找到老賊,言稱有一道貌岸然之輩即將過境,此人此前便佔了本郡的慈雲寺,聚衆作惡,爲非作歹,郡民多受其害,奈何此人來頭極大,又有京中宦官奸佞罩着,所以只能請民間武藝高強之輩,悄悄地在路上刺殺。那貴人聲稱,若是此事能成,也不須此老賊投效,便會安排人手送其子去那張機處診治。
那老賊本是對漢室忠心耿耿,聞說除了奸佞便能救治自己的兒子,於是便火速帶了那貴人安排的數十名悍勇士卒,喬裝打扮,攔在路上欲要刺殺明溯。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明溯也不再多問,只是打探了一番那軍中貴人的模樣,卻是陌生得很,心中鬱悶,然而此時已經遠遠離開了陳留,反正總有回來的一天,也沒必要專程返回去探問個究竟。
那老賊本是徹底服了氣去,不曾想,明溯等人告別陸續時,閒敘之間提及了郭貴的真實身份,頓時暴起差點又傷了幾人。本來明溯還準備放這憂子若狂的老賊回去,見其實在不識相得很,便索性綁了起來,帶在路上,欲要慢慢地審問一番。
這一日,衆人行至滎陽汜水。那汜水雄鎮與鞏縣交界,築於要害之處,東接開封,西連洛陽,南憑嵩嶽天險,北依滾滾黃河,中有汜河水蜿蜒流淌,往來交通,川流不息。
就在那大小侍女歡呼雀躍地指着道旁一個個新鮮之物尖叫不已時,明溯突然全身緊繃,伸手打落廂簾,一把將那小侍女按倒在車廂板上,和身壓了上去。那小侍女渾身一僵,滿面通紅地將眼睛閉上,明溯卻是往旁邊驚訝莫名的郭貴一瞥,嘴角向車外一努。
郭貴側耳聽聽車外動靜,突然橫身擋在那大侍女身前,滿面警惕地將直劍挑在手中:“外面有人靠近。”
無名娃兒心性,此時已經顧自策馬往那遠處商販攤上去尋稀罕物什,絲毫沒有覺得身後的馬車附近的異常氣氛。
明溯目光飛快地從簾子下面的縫隙中往外望去。只見人來人往之間,十餘雙勁裝大腳已慢慢逼近車廂,便悄悄伸出屠龍慢慢地挑起廂尾簾角,從這個高度看出去,外面卻是空空曠曠的一片青石地磚,明溯一愣,下面壓着的小侍女卻是面色大變。
明溯也不再將那簾子繼續挑起,低聲問了一下小侍女:“你看到了什麼?”
“那老賊不知甚麼時候脫了綁,隨行的那些士卒已經被他打暈了撂在後面的車上。”小侍女驚魂不定地言道。
郭貴聞言色變,正待衝了出去,明溯卻是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低聲喝道:“那老賊兵器都在我們車上,你怕他做甚。且稍安無蹤,靜觀其變。”
郭貴回身言道:“若不是如此,我又怎麼敢衝了出去。”二人相視嘿嘿一笑,各自對大小侍女小聲地交代了一句。
那大侍女聽了面色白一陣紅一陣,半響,把心一橫,便跪坐起來,大大方方地挑開那窗上的簾兒,四下打量了一番,突地伸手一指那已經行至車轅旁邊的一個赤發黃髯的胡袍漢子言道:“猶那西域的商販,我家小姐看中了你那步搖,開個價吧。”
那胡袍漢子本已緊緊捏住藏在擔子下面的彎刀,聞言四下打量了一下,見爲首之人未下指示,只得有一搭無一搭地敷衍着大侍女。此時,車廂中傳出一個慵懶的稚嫩女聲:“你且讓他將貨物送到車上與我好生挑上一挑吧。”
“是。”大侍女回頭應了一聲,又轉向那胡袍漢子,言道:“聽到了吧,我家小姐讓你將貨物送上來。”
那胡袍漢子又將目光掃向爲首之人,見對方暗暗地點了一下頭,便爽快地應了一聲:“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