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包上,李從璟舉起橫刀,目光在身前的百戰軍衆將士臉上掃過,中氣十足的開口:“一直以來,百戰軍都能以少勝多。半年前,三百君子都襲奪長河城,殺近千樑軍;月前,兩千百戰軍精騎,火燒李董聯軍,殺八千將士;即便是在懷州城外與朱銓週一戰,我四千百戰軍,也能堂堂正正擊敗五千敵軍!”
“但是!”李從璟的音量陡然拔高了許多,“一直以來,百戰軍的勝利,多依仗奇計,或夜襲,或火攻,少有正面對敵的時候。然,今日不同。山下,你們知道有多少樑軍嗎?本帥不妨告訴爾等,一萬二!”
李從璟的目光銳利如刀,他高聲道:“以三千對陣一萬二,敵軍四倍於我,你們怕嗎?”
“你們或許害怕,或許不怕,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萬二千樑軍,要去懷州,搶你們的田,搶你們的糧,搶你們的家產,搶你們的女人!”李從璟的聲音,像鐘聲一樣,在每個將士耳邊迴響,“你們每個人,在懷州都分到了這些東西,但是今天,他們卻要來搶!他們人越多,就搶得越多,連渣都不會給你們剩下!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衆將士大吼。
“旬日前,孟平將軍以一千人,在兩萬樑軍面前,斬首三千餘。都頭何小福在臨死前猶在大喊,不墜百戰軍之威!”李從璟繼續道,他每說一個字,自己的血液都要更加沸騰一些,“將士百戰方爲雄,這就是百戰軍!百戰軍數次征戰,無論面對什麼敵人,從未敗過!”
“今日,爾等相信,本帥也能帶爾等取得勝利嗎?”李從璟大聲喝問。
“我等相信!”
“好!”李從璟的刀指向山下,“今日,本帥將帶領你們衝陣!就算要死,本帥也會死在你們前面!因爲,本帥會一直衝鋒在最前!你們,怕死嗎?”
“願爲軍帥赴死!”君子都將士,回想起出征長河回程時,李從璟爲他們所做的一切,回想起那時的誓言,無不振臂而呼。
“李紹城安在?”李從璟點將。
李紹城出列抱拳。
“命你帶一部,截斷樑軍軍陣,堵住山口!”
“得令!”
李從璟跨上戰馬。
百戰精騎跨上戰馬。
百戰精步列好軍陣。
“殺!”李從璟大吼一聲。
“殺!”
“殺!”
“殺!”
三千餘百戰軍將士,衝下山坡。
漫山遍野,其勢如虹。
自上殺下,勢如破竹。
正在不緊不慢行軍的樑軍,驟然發現身旁的山坡上,冒出數不清的敵軍,猛虎出籠一般挺馬橫槊殺來,嚇得驚慌失措,膽小的,肝膽欲裂。
萬餘樑軍,人數不可謂不多,隊伍不可謂不長,但他們太多太長了些,所以前部到了河邊,後部還在山道中沒出來。
三千餘百戰軍,精騎在前,步卒在後,如一隻鍥子,插進了樑軍長蛇般的身軀中間!
日落,日暮。
百戰軍將士,像是死神,與夜幕同步襲來。
李從璟衝鋒在最前,是騎兵鍥型軍陣的當頭鍥子,在他身後,君子都緊隨而行。
猩紅的披風在背後高高揚起,一千餘張披風排列在一起,如紅潮涌動;丈八長槊平直端起,一千餘把丈八長槊,如針如林;身軀在馬背上微微低伏,千餘騎士殺氣滿面衝來,如天降神兵。
李從璟看到,在他們正對面的樑軍,看到百戰軍之後第一個反
應,是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李從璟嘴角勾起一抹寒意。
跑,你們做出的選擇沒錯,但是你們跑得了嗎?
緊握長槊,平舉不動,戰馬帶着李從璟衝進樑軍陣中。這一刻,他清晰聽到了樑軍張皇逃命的喊叫聲,下一刻,戰馬從樑軍軍士身旁奔過,長槊刀鋒刺進一名背對他逃跑,正恐懼回頭的樑軍軍士後背!
在戰馬風一般速度的威勢下,鋒刃沒有絲毫費力,刺船了樑軍甲冑,刺進他的身軀,將他帶飛地面。
李從璟眼神緊盯着前方,右臂稍稍用力,長槊前端從樑軍軍士胸膛透出,緊接着又穿進下一個樑軍後背。
李從璟身後的君子都將士,長槊在樑軍陣中劃開一道口子,就像是劃開人的肚子,帶出一蓬蓬熱騰騰的血液。
李從璟手中的長槊帶着兩名樑軍的屍體前奔,須臾便穿進第三名樑軍的背心,三名樑軍,連在一起串在長槊上,鮮血從胸口貼着後背的縫隙中流出。鬆開手,戰馬超過三名樑軍,在最前那名樑軍胸前,李從璟將長槊拔了出來。
丈八長槊,無一寸不沾滿鮮血。
溼漉漉的感覺從掌心傳來,李從璟沒有絲毫意動,目光沉靜的將長槊向前一探,鋒刃刺破一名樑軍脖頸,他手腕一抖,鋒刃便帶出一片血和碎肉。旋即,手中長槊沒有任何阻礙,離開那名樑軍的脖頸,又刺向下一名樑軍。
樑軍直線隊列並不寬,轉眼之間殺穿,李從璟沒有縱馬去追脫離大道太遠的樑軍,一扭繮繩,帶着戰馬掉頭,順着樑軍前行的方向奔行。
“弩!”丈八長槊換手,李從璟取下裝填好弩箭的勁弩,手一揚,對準身旁亂糟糟的樑軍陣型,扣動扳機!密集的樑軍隊形,讓他無需瞄準,便能射中敵人。
利箭的破空聲響起,隨着百戰精騎往前奔馳,其身旁的樑軍,慘叫着倒下去一層。君子都射出的弩箭,大部都中在樑軍甲冑防禦不到的脖頸處,弩箭一中,便射殺一個樑軍。
奔跑的樑軍,一個接一個倒下。
連發三矢,李從璟再次調轉馬頭,衝進樑軍陣中,大開殺戒。
弩箭破陣,接着殺入樑軍隊列中,擴大戰果,李從璟如是入陣出陣數次,樑軍死傷已不知有幾,只看見凡是百戰騎兵經過的地方,屍體橫七豎八,血流遍地。
跟在百戰軍精騎身後的百戰軍步卒,殺入混亂的樑軍陣中,手起刀落,如同收割機一般,收割着樑軍的生命。
再次出陣,往前奔行,三矢之後,李從璟望向前方,廣闊的地面上,有樑將帶着一羣騎兵,向他們殺過來!
“李正,入陣!”李從璟手向右一揮,接着擡起,向前一引,“君子都,隨我迎敵!”
在潭水河邊,廣闊的平地上,紅袍黑甲的樑軍,後部在黑袍黑甲百戰軍的衝殺下,亂成一團,無序逃命,死傷無數;前部則開始轉過身,在將官的喝令下,奔奔走走,一邊避免潰逃樑軍的衝擊,一邊準備列陣。
在樑軍被懶腰斬斷的地方,李紹城帶領一部步卒,列陣守在山口,阻擋山道里的樑軍衝出。兩軍相接的地方,只一線,卻已經血流漂櫓,屍體像是地毯,鋪成幾層在地面,將士只能躍上屍體,與敵拼殺。
“前排立盾,後排出搶!”李紹城大喊着指揮,“後陣舉盾,抵擋箭矢!”
整個陣型看上去,如同龜殼。
百戰軍精騎順着樑軍前進的方向不停奔行,隨着李從璟令下,千餘精騎奔行的長陣中,自中間分出一條支流,帶着後面的
精騎,撞進樑軍陣中,而前部的五百騎兵,則加快了速度前行。
“弩!”迎向樑軍來將的過程中,李從璟等人手中勁弩不停,在他們經過的地方,弩箭又射倒一排排樑軍。
樑將看到君子都這般做派,氣得目疵欲裂哇哇大叫。
李從璟一邊放箭,一邊在心中默默丈量和樑軍騎兵之間的距離,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收起勁弩,長槊換回右手,他大喝一聲,“百戰軍,破陣!”
“破陣!”身後五百君子都,齊聲大吼。
忽然的齊聲大吼,氣勢在剎那間展露無遺,殺氣凝成實質,和聲波一起撲向對面的樑騎。君子都經過幾輪衝殺,煞氣已疊了上來,幾乎人人戰袍甲冑上都沾有鮮血,尤其是前陣將士,血灑滿面,猙獰異常。戾氣隨着吼聲爆發,威勢豈是兒戲?
迎面而來的樑騎不少人都變了臉色,敵人實力如何,從殺氣上可見一斑,幾名樑騎戰馬嘶鳴,竟是受驚不小,將馬上騎士摔了下來。
李從璟不由得面露嗤笑。離得近了,樑將將李從璟的嗤笑看在眼裡,不由得大怒,馬槊筆直探出,直取李從璟咽喉,“小兒,安敢如此?!”
李從璟身子向旁一偏,長槊從樑將槊下,由下而上直取對面面門,半路將樑將馬槊格開,而自己的攻勢一點兒沒受阻,轉眼間到了樑將眉前。
樑將大駭,李從璟這一手刁鑽至極,饒是他乃沙場宿將,也是大感吃不消,連忙丟了馬槊,不顧其他,伸手握住到了眼前的鋒刃。
“蠢!”李從璟再次嗤笑,手腕一抖,長槊跟着旋轉。
樑將一聲慘叫,連忙鬆開手,雖然避免了手指斷裂,手心卻已一片血肉模糊,好歹保住了性命,但盡落下風。和李從璟交錯而過的時候,聽到李從璟那聲哂笑,氣得他幾欲吐血。
拔出橫刀,正要殺幾個李從璟身後親衛出氣,誰知不等他出刀,一刀已經到了他眼前,驚得他眼珠子都差點兒掉出來。
緊跟着李從璟的林英,本就是因爲武藝突出而被李從璟賞識,樑將丟棄馬槊再拔刀的空檔,他怎會放過,一刀揮出時,沒其他特點,就是快。那樑將極力避閃,仍被一刀削掉了右肩大片血肉。
樑將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右肩受傷的他,只能左手持刀,在君子都陣中拼命衝殺,只是此景此景別說殺敵,他連自保都極爲艱難。
君子都的將士,不僅個人武藝出衆,配合起來更是沒有間隙,往往前一擊不求殺敵只求逼得對方手忙腳亂,而緊接着的後面一擊,纔是致命的殺招。樑將捉襟見肘,受了兩刀,終於快要熬出陣。
“這是一羣什麼人,怎麼如此難對付?”樑將好歹是個都虞候,自付武藝不差,一個照面,就差點兒身死,大爲驚駭,眼看要出陣,眼中不由得露出僥倖之色。
但最後一個碰面的君子都,卻帶給了他噩夢。
看到樑將的表情,林雄嘿然一笑,“現在就慶幸,早了些。”
他說完,在樑將格擋前面一擊的時候,在樑將惶恐的眼神中,刀快得不可思議,從樑將脖子上斬過。
樑將感到自己脖子一涼,身子就沒了力氣。直到栽下馬,被後面的馬蹄踩成肉餅,他仍舊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就這麼死在了這裡。
——————————
看到“第一更”三個字,大家應該就能猜到,今天加更。是的,爲了彌補前兩次更新都遲到了晚上,今天加更一章。
既然是高潮,那就索性戰個痛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