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老夫人也還記得敏妃,那位雲淡風輕,沉穩不爭,好像始終與那魚龍混雜的皇宮格格不入的清麗女子。
這都是一些沉年舊事,現在說出來,難免會緬懷一二。
於文老夫人在說的時候,柳蔚就一直在旁邊安靜的聽,聽到最後,柳蔚沉默了,重新展開那副畫,看着畫中一臉愁緒的單薄女子,再想到這女子的命運,柳蔚手指忍不住緊了緊,抓着畫卷的卷軸,手指半晌不鬆。
“這後宮裡,可憐的女人比比皆是,皇上卻只有一個,所有女子都爭破了頭,到最後,誰輸誰贏,也不過是看天命,紅顏,總是曇花一現”
於文老夫人感嘆完這一句,似乎是身子有些乏了,問向柳蔚:“柳大人,可還有話要問?”
柳蔚這纔回神,她有些渾渾噩噩的搖搖頭,其實,她現在,不是沒有問題要問,而是她需要先消化一下現有的消息。
容棱,可曾瞭解?
“那麼”過了許久,柳蔚終於把這消息吸收得差不多了,當她正要再問下一個問題時,卻感覺手心一頓。
柳蔚愣了一下,低頭,攤開卷軸,就看卷軸的木軸位置,竟然被自己捏出了一道裂痕。
柳蔚有點尷尬,她並未想破壞這幅畫,但方纔大概太激動了,手上力道沒有怎麼控制。
眼看着裂縫明顯得太過突出,柳蔚心裡着急,但一着急,手上竟然又使了一次力,“啪嗒”,木軸,就斷開了。
柳蔚:“”
尷尬得要瘋了。
於文老夫人看着柳蔚的舉動,再瞧柳蔚蒼白的小臉,搖了搖頭,道:“這畫,連同卷軸都是當年敏妃所贈,但物是人已非,這些東西,如今除了緬懷一番,又有什麼用?”
於文老夫人這話是說給柳蔚解圍的,可柳蔚肯定還是在意。
柳蔚黑着臉色,將手掌裡捏着的斷木拂開,正要再說什麼,突然,她盯着自己的手掌,不動了。
柳蔚在屋子裡一待就是一個時辰,外面,容棱與於文堯一直都在守着。
容棱倒還好,一貫穩重。
於文堯卻早在等了片刻後,就不耐煩了,他在房門外走來走去,眼睛一直往屋子裡瞧。
而等到柳蔚走出來時,於文堯幾乎第一刻就迎上去,壓低了聲音問道:“怎的樣?”
柳蔚有些木納的站在門口,神色恍惚的盯着於文堯,在於文堯好奇的目光中,柳蔚沒有說話,卻是將頭,微微一轉,轉向屋子外頭,正如松柏一般,傲然挺立,一動不動的容棱。
柳蔚看着容棱,手中握着那捲軸,五指,緊緊的攥在一起。若不是卷軸兩頭都已被她破壞,就這樣的力道,怕是當場就得又把木軸給捏開。
柳蔚的目光不對,容棱蹙了蹙眉,明顯看出來了。
於文堯這會兒也瞧出來了,他湊上去,就着柳蔚的耳朵問道:“究竟是怎地了?”
大概是於文堯靠得太近,柳蔚這纔回過神來,她擰着眉,神色嚴肅的搖搖頭,沒有說。
也不知與於文老夫人說了什麼,總之柳蔚一從屋裡出來,便開始魂不守舍的,直到他們離開,在回程的馬車上,柳蔚的表情也一直沒有放鬆開過。
馬車車廂裡,容棱伸手摟住她的腰肢,攬到懷裡,想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但他手剛碰到柳蔚,柳蔚就猛地一顫,似乎受了什麼刺激,仰起頭,直勾勾的盯着他。
容棱皺了皺眉,伸手,修長的手指,拂了拂她的眼睛上方,想讓她回神兒。
柳蔚卻眼睛都沒眨一下,就這麼任容棱的手指從她眼睛上方掠過,而她視線,依舊一瞬不瞬的盯着容棱的眼睛。
“怎的了?”容棱瞧柳蔚如此,心中在意變得更重,表情隨之也沉了下來。
柳蔚卻立刻又搖搖頭,將視線移開,盯着自己的手指,半晌道:“就是,就是案子的事,我隨便想想。”
容棱不信:“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並不是隨便想想。”
柳蔚乾笑一聲,還是搖頭:“沒事,沒事,當真沒事。”
容棱眉頭皺的更緊了。
兩人從於文老夫人那兒離開,回到七王府,再到夜晚,柳蔚看起來,始終都怪怪的。
容棱見柳蔚今夜已是第三次從夢中驚醒,着實反常,他緊張得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目光冷冷的逼視着她,問:“究竟出了何事?”
柳蔚伸手摸了摸滿頭的大汗的自己,有些慌張的瞧着容棱的陰沉表情,最後,盯了他許久,到底還是搖搖頭,艱難的道:“沒,沒事”
“柳蔚!”容棱語氣加重,音色彰顯了他的不快。
柳蔚裝作沒聽到,將被子一拉,硬是躺回被窩,且用被子將自己的頭給蓋住,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想看。
“柳蔚。”容棱在外面拉被子。
柳蔚在被窩裡攥緊了被角,死活都不讓他拉開。
兩人這樣隔着被子展開了拉鋸戰,最後,還是容棱敗陣,只因柳蔚悶在被子裡,不耐的道:“我真的困了”
一個人,兩個身子,顧及到這一層,容棱到底沒強迫她,允許了她的逃避。
柳蔚在被子裡還沒睡着,光是從微弱的呼吸頻率,容棱就能聽得出來。他不知柳蔚在倔強什麼,也不知於文老夫人與柳蔚說過什麼,從於文府出來後,柳蔚便魂不守舍,還一直躲着他。
這一夜,因爲柳蔚的異常,容棱幾乎是一夜未眠。
柳蔚悶在被子裡,到了後半夜,倒是稀裡糊塗的睡了過去,只是睡到一半,她又醒了,在醒來時,天剛矇矇亮,柳蔚一掀開被子,就立刻對上容棱那雙漆黑森冷的眼睛。
柳蔚愣了一下,看着容棱的眼睛,突然,她坐起來,疲憊的開口道:“案件,就要結束了,今天,我便進宮見你父見皇上,兇手身份已知,幕後元兇也已知,皇上是否想抓捕處置那人,便看皇上自己了。”
容棱表情不覺一滯,柳蔚的這番話,說得着實太過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