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因爲私受賄賂,包庇嫌犯,而被摘了頂戴,貶爲平民,遣返回鄉嗎?
孫奇真的慌了,身上到處都在冒汗,連眼睛都布起了血絲,他拼命的擦汗,卻一個字不敢吭,惟怕多說一句,容都尉就要質問他了。(饗)$(cun)$(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廳堂裡,陷入微妙的沉默。
索性,過了好半晌,柳蔚清淡閒涼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看來簡單的法子是不成了,那就麻煩些,這人走了就走了,若他是兇手,如何跑,也跑不掉。”
柳蔚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擡眸,對門外喚道:“小黎。”
坐在衙門內堂外院子裡,帶着兩個小妹妹正在挖泥巴的柳小黎直起身來,蹦蹦跳跳的往廳內走。
大妞小妞急忙跟上小哥哥,邊跟邊提醒道:“小公子,柳公子說,不讓咱們進去,說他們有大人的事要談。”
柳小黎說:“我知道,可我爹叫我了。”
大妞小妞互看一眼,一起搖頭:“柳公子,沒有叫你啊。”
“叫了。”柳小黎也沒有解釋,小炮彈一樣,就竄進了內堂。
兩個小女孩只得提着裙子跑着追。
小黎一進來,柳蔚就看兒子雙手髒兮兮的,不禁挑了挑眉,問道:“做什麼去了?”
柳小黎抿着脣笑。
怕小公子挖泥巴調皮,會被柳公子罵,小妞忙說:“不關小公子的事,姐姐說要捏泥人的,公子不要怪小公子”
大妞無辜被搬出來當擋箭牌,悄悄瞅了妹妹一眼,最後還是咬牙認了,乖乖點頭,承認錯誤。
柳蔚看着兩個傻姑娘,又看看還一臉竊笑的小黎,低聲問:“做什麼去了?”
小黎也低聲偷偷回答:“爹,這院子用的是淮山泥。”
柳蔚一愣,繼而睨着兒子;“所以?”
“淮山泥養土龍,這裡的蚯蚓,比別的泥裡的蚯蚓更肥更長,而且長時間在這種泥裡生存,會使蚯蚓體內蘊含的營養元素比別的蚯蚓多好幾種,藥用價值也更高。”
知道孃親是在考自己,小黎麻溜的回答,說完,還得意的笑笑,如果他身後有條小尾巴,估計已經晃晃蕩蕩的甩開了。
柳蔚嗤笑一聲,面上不說,眼睛卻也看向了院子,嗯,淮山泥,古庸府這兒果然受大自然庇佑。
不止風光渾然天成,天水一線,美不勝收,在別的地方甚至需要人工培養的淮山泥,在這兒,滿院子都是。
看來自己,真的可以考慮在這兒買間宅子,每年過來住幾個月。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柳蔚指使小黎去洗手,等兒子乾乾淨淨回來了,才直接丟了份白紙給兒子,道:“葉元良的屍檢報告,去做。”
小黎抱着一疊白紙,傻傻的看着孃親。
柳蔚擡頭對孫奇道:“勞煩孫大人請個人,帶這孩子去一趟停屍房。”
“帶,帶他?”孫奇愣愣的重複一句,便轉過頭,機械的看看滿臉童真的柳小黎,再看看滿臉平常的柳蔚,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到最後,他求助的視線,只得望向自己最敬仰崇拜的容都尉。
容棱好歹放下了手上的茶杯,他沒看孫奇,只對小黎道:“屍檢報告上,不準有錯別字。”
做屍檢報告沒什麼,小黎是會做的,在曲江府,有時候一些小案子,或者事情多了,孃親不夠時間,他都會幫着做報告。
當然,小黎認識的字太少,做出來的也比較粗糙,大多時候,就是一個草稿,要放進檔案裡,最後還需要孃親補充,或者付叔叔潤色。
但是做屍檢報告就算了,爲什麼容叔叔不准他有錯別字呢?
天知道這有多難,比給十具屍體剔骨,刮肉,分解五官內臟還要難的!
小黎當場就嘟起了嘴,嘴上可以栓頭驢子了。
容棱卻已經不慣兒子了,冷漠的說:“這個年紀,你該上學堂了。”
沒上學堂,卻也不能將功課落下。
皇家子弟開蒙,最遲五歲,便要會倒背如流千字文,甚至抄寫上也要一字不苟,並且字體雋美。
小黎已經四歲半,卻連千字文的前一百字都寫的歪歪扭扭,更別說背全。
容棱哪怕再疼孩子,也知道什麼時候該寵,什麼時候該嚴,在學業問題上,他不會馬虎。
小黎委屈極了,望望孃親,又望望容叔叔,最後氣憤的撅起嘴,不高興的說:“你們欺負人。”
容棱一臉冷漠。
柳蔚也是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到最後,小黎也是不得不抱着一疊白紙,抓着筆墨硯臺,幽幽的往門外走。
走了一半,小黎東張西望一下,又回頭望向那身着官服的府尹大人,有禮貌的道:“請問,停屍房往哪裡走?”
他竟然真的要去停屍房!
孫奇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一臉着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沒有一個人吭聲,顯然是真的要讓一個孩子去看屍體。
孫奇頓時義憤填膺了:“這個停屍房,你不能去。”
他跟小黎說。
小黎老實問:“爲什麼?”
“因爲那裡有死人!”
小黎懵懂的點點頭,聲音軟軟的:“我知道,我就是去驗查死人。”
“那是屍體啊!”對上小孩稚嫩淳樸的眼神,孫奇覺得他快嘔血了。
小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停屍房當然會放屍體,他去寫屍檢報告,當然也是要驗屍體,所以,有什麼問題?
爲什麼這個叔叔的話,好像很矛盾的樣子?
小黎覺得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代溝,索性不跟這個叔叔說了,他轉頭,直接看向旁邊同樣一臉震驚,臉色難看的胡哥。
猶豫一下,又看向胡哥身旁面色平常,微微垂首,正掩蓋着自己神情的紀奉。
小傢伙張口,乖乖的道:“爺爺,您能帶我去一下停屍房嗎?我不認識路?”
雖然這個爺爺還沒有白頭髮,也沒有很長的鬍鬚,但是小黎覺得,他看起來,就是個爺爺的樣子,所以就叫爺爺了。
紀奉稍稍挑了挑眉,銳利的眼神,及時收斂,擡眸時,眼中一片慈光,他看着柳小黎,對上小黎童真的眼瞳,半晌,微微的笑:“好,爺爺帶你去。”
紀奉說着,上前主動接過小孩手裡的一堆東西。
看着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離開,孫奇站在原地,喉嚨裡的血,半上不下,想嘔,都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