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撓了撓頭髮，忍不住低哼一聲，隨後頹然地躺在了牀上。
“寧仲言這傢伙，說什麼一個兩個的，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我茫然地盯着上言，嘴裡喃喃地說着。
回想起這傢伙的言行舉止，和我認識的那個寧仲言差異的確有些大，看樣子他也不像是蒙人的，可是這番解釋，未免也太離奇了些，我倒寧願相信這傢伙是雙胞胎，死了一個活了一個呢……
正胡思亂想着，耳邊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我嚇了一跳，趕緊坐起身來，發現牛頭和馬面竟然不知什麼時候闖進了我的屋子裡。
“你們想幹什麼？”我下意識地抓起被子，一臉警覺地問道。
這兩個傢伙變身時的樣子十分可怕，我永遠都不會忘了被他們的大手甩進布袋的那段恐怖回憶。
牛頭手上仍然提着布袋，他伸手從裡面掏了掏，隨後拉了團軟綿綿的東西出來，隨手扔在了桌子上：“喏，依小王的命令，來給你送吃的！”
我定眼一看，嚇得差點兒魂飛魄散。
桌子放的，哪兒是什麼食物？分明就是一個嬰兒的屍首！
那嬰孩似乎已經被放置了很久，身體已經變成了烏褐色，雙眼完全發白，看上去十分瘮人。
“你，你們沒瘋吧？這，這應該是嬰靈吧，怎，怎麼可以吃，吃……”顯然，我嚇得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牛頭和馬面對視一眼，馬面冷冷地說道：“你不知道嗎？嬰靈是冥界唯一的食物！”
“可，可是，我明明在其他地方看到雞蛋羹！”我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着，“難，難道這裡跟冥界其他地，地方吃的不一樣？”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牛頭搖了搖頭，說話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如果你是在魂魄家裡所見，那我實話告訴你，那只是在屬於他們的那個空間裡的臆想！不管你看到的東西是什麼，其實他們吃的都是這種嬰靈！只是把嬰靈幻化成了其他形態而已！”
聽到這話，我頓時想起媽媽已經喂到嘴邊的那勺雞蛋羹，忍不住一陣噁心。
還好沒接那勺雞蛋羹，否則……我簡直不敢想下去。
“好了，小王交待的任務已經完成，你就先休息吧！”說完，他們一轉身，似乎準備離開。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立馬叫住了他們，“你們爲什麼要叫他小王？”
牛頭和馬面靜靜地聽完我的問題，卻並沒有回答，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如泡泡破碎了一般，瞬間就無影無蹤。
“靠，浪費表情……”我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可一低頭，眼視正好撞上那嬰靈，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
該死的，居然忘了讓他們把這東西拿走！”我嘆了一口氣，一臉懊惱地喃喃自語。
房間裡重新沉寂了下來，我不敢再看那嬰靈，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好任由他擱置在桌子上，繼續剛纔的思考。
“你不吃我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響起很清脆的女聲，我嚇了一跳順勢望去，整個人瞬間凝固了。
只見那小小的嬰靈竟然晃晃悠悠地坐了起來，只剩眼白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正在好奇地打量我一般。
我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嚇得尖叫一聲，猛地從牀上跳了起來，徑直朝着房門跑去。
那嬰靈好像急了，一下子就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腳下一個踉蹌，剛好拽住了我的褲腿。
“唉，你別出去！你一開了門，我就會被發現的！”
到底跟魂魄打了這麼久的交道，我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低頭看了她一眼，皺着眉頭問道：“你是嬰靈，怎麼還會說話？”
“唉，其實我是成年鬼魂，只是因爲觸犯了冥界的條例，自我意識才會被遷到這具嬰兒身上，然後再被其他魂魄吃掉……這是冥界懲罰犯人的慣例啦！”
聽她說話的口氣，似乎知道些這裡的內幕，於是我深吸一口氣，慢慢撤了回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一臉嚴肅地說道：“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這嬰靈個子雖然很小，動作還挺麻利的，幾下就重新爬回到桌子上，她擡頭看着我，很認真地說道：“聽你的語氣，應該是新來的吧！可是怎麼沒去你的歸宿呢？來冥王府幹什麼……”
“別廢話，快回答我的問題！”我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嬰靈嚇了一跳，原來就很短的脖子立馬縮在一起，皺巴巴地看着十分噁心。
“好，好，我說，我說……其實，我也是幾個月纔來到這兒的！我從小就是孤兒，一直流浪着長大，在撿垃圾的時候不小心被車撞死，之後就變成鬼，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當時就想着自己的去處，結果就來了這兒……當時就一間很大的屋子，裡面有很多我不認識的鬼魂，大家交流之後才發現，原來都是沒有家裡人的野鬼，所以就被集中在一塊兒了！先來這兒的前輩就告訴我，白天可以任意穿梭，反正都是同一個空間，可是一旦到了晚上，所有的空間都會融合，鬼差會到處抓鬼去投胎，如果還想在這兒待着就小心行事！說起來也挺不好意思的，我這人平時也沒什麼交際，更不會跟人打交道，所以活着的這十七年，幾乎沒有什麼美好的回憶，看着別人每天興高采烈地出去回來，心裡其實挺難過的，久而久之，就覺得待在這兒太無聊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嬰靈似乎有點兒累了，她長吁一口氣，見我聽得很認真，於是精神一振，繼續說道：“我呢，就在晚上悄悄地跑出去了，之後才發現，跟我想法一樣的野鬼挺多的，他們大多也是一生沒有美好記憶，所以就選擇了在外遊蕩……剛開始還覺得挺自由，可是當鬼差來抓我們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可之前待的那地方已經找不到了，我也只能一邊躲避鬼差的抓捕，一邊到處流浪！沒想到東晃西晃，居然發現了冥王的秘密……”
“什麼秘密？”我趕緊問道。
嬰靈搖了搖頭，嘴裡嘟囔着：“我也說不清，就是在很遠很遠的一個地方，那兒有一個像宗廟一樣的地方，門口有四五個鬼臉使差把守着，看着也挺嚇人的，可是我發現，鬼差卻不往那兒走，乾脆就暫時躲在了周圍……那宗廟似乎關着什麼鬼，一到晚上就大吼大叫的，反正也沒誰理他，就一直讓他在那兒叫！吼的什麼‘放我出去’之類的！我呢，活該好奇害死貓，就想着進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可剛看到他，還沒問怎麼回事呢，我就被逮住了……這不，意識也被移到這嬰兒身上，差點兒就成了你的下飯菜了！”
這嬰靈誇誇其談地講了一大堆，我豎起耳朵聽得很仔細，卻沒有提取到有用的信息，不覺感到深深的失望。
“我的都說完了，該你了！”她翻了翻白眼，歪着頭，纖細的手臂軟綿綿地垂在雙側，還一甩一甩的，看久了倒有些滑稽。
我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我，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聽到這話，嬰靈大聲笑了起來，“我說大姐，應該叫找鬼，找鬼……唉，這倒不是我關心的重點，我想知道的是，你爲什麼會被關在這兒？那冥王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我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硬着頭皮說道：“我是來求冥王幫我找一個鬼！”
“什麼？”嬰靈似乎十分吃驚，很誇張地叫出了聲，“你是來找冥王辦事的？冥王居然還把你安頓在這個地方？我沒聽錯吧！”說着，她吐了吐舌頭。
我皺起眉頭，很不解地問道：“怎麼，冥王很兇嗎？”
聽到這話，嬰靈趕緊點了點頭：“何止是兇，簡直就是殘暴啊！”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個人妖般的冥王在我心裡並沒有留下多深刻的印象，於是好奇地問道：“殘暴？他哪裡殘暴了？對了……冥王，他是男的吧！”
嬰靈愣了愣，她皺起眉頭，似乎陷入了很艱難地思考當中。
“這個嘛，我倒沒有研究過……我呢，也就在審判的時候見過他一面！”說着，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裡露出一絲驚恐，“當時，還有其他逃匿被抓的鬼魂等待判決，有幾個好像不太服從他，就跟他頂了幾句嘴，他立馬走了下來，徒手把那幾個傢伙給撕碎了……”說着，嬰靈打了個寒顫，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胸口，“其實我本來也想申辯幾句，可看到前面那幾個傢伙的下場，當然不敢再開口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這麼說倒是提醒了我，明天去見冥王的時候，還是得小心謹慎些。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靈嬰盤腿坐好，一本正經地問道。
我猶豫了一下，輕聲回答：“悠悠，樑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