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初現在說的話，比五年前她離開時說的那些話，似乎還要狠上百倍，程柯能夠感覺得出來，可是或許人就是這樣的吧。
當她一直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無論自己說什麼冷言冷語，怎樣冷臉相對，她都不會離開，而是默默地都忍受了的時候，程柯似乎覺得沒有什麼不對的。
可是不是人人都會這樣甘之如飴地忍受一直冷言冷語的態度的，溫言初也是有心的人，她也會疼。
於是當溫言初終於一反之前的態度，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對他的所有話都冷言相對，甚至看到他都會冷了臉色，和他多說一句話都覺得煩躁的時候。
程柯覺得有些無來由的慌亂，像是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在掌心裡逐漸蔓延開來一般，讓人無來由的慌亂。
他不想要她離開自己，可是她卻把離婚說得如同家常便飯一樣簡單。
車裡頭一下沉默了下來，他沒有說話，溫言初自然也不欲多言，默默地開車，默默地換檔默默地踩油門或者是點剎車，這樣安安靜靜的正好，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和程柯多說什麼，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讓她不由得想到他說的那些話。
三千萬，夠麼？
光是想到，心裡頭就刺刺拉拉扯出淋漓的傷口來，彷彿呼吸都會疼。
車子開到了超級市場，溫言初在車位上停好車之後就下了車去，程柯跟着一起下車。
她甚至連車都沒鎖，反正一輛舊皮卡，也不會有人感興趣，溫言初沒有管跟在後頭的程柯，只是自顧自地走進了超級市場，在門口拿了一輛手推車就朝着裡頭逛去。
肯定不止在西雅圖待一天而已的，和程柯已經鬧成這個樣子了，她覺得自己再回國也沒有什麼意義，還不如多在這裡陪陪兒子。
她想要程柯離開，她也知道，他總會離開，他還有公司要管。
於是索性就買了很多的食材，想着自己既然回來了，就好好料理一下呈呈的飲食，小傢伙雖然是在美國出生在美國長大，但是卻被她養得喜歡吃中式的餐點，反而對漢堡三明治之類的東西不是很感興趣。
大米小米綠豆紅豆黃豆這些雜糧，家裡面都還有，只是沒有什麼新鮮食材，於是又買了不少蔬菜，還有肉類，甚至還選了一條魚，打算做給呈呈吃。
東選西選七七八八的，購物車竟是沒一會兒就快裝滿了。
溫言初微微側身去拿一旁貨架上的一塊瘦肉小排，就看到了一直沉默地跟在自己後頭的男人。
他一語不發地一直跟着，雖然一直沉默，卻非常有存在感，溫言初一直能夠感覺到有目光從四面八方朝着自己看過來。
程柯雖然是東方人的長相，但是他雖是一身正裝，可是此刻領子有些鬆開，看上去有種凌亂不羈的美感，他立體的五官和輪廓，也很符合西方的審美，再加之此刻臉上一副帶着些許陰雲的淡然，像是那種黑白畫報裡頭走出來的男人一樣，有着一種讓人難以招架的吸引力。
如若不是他一直跟在溫言初的後頭，不難看出兩人之間的關係，再加之他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卡地亞的婚戒的話，在這個風氣開放的國家，早就有人上去主動搭訕了。
溫言初左左右右地逛着，對於這個超級市場，因爲離家近，所以她還算熟，好些商品在什麼位置，她大概都知道，所以沒過多久，也就買好了自己想買的東西。
推着車朝着收銀處過去，程柯跟在她後頭一起走過去，兩人之間從車上之後，就一直沒有什麼言語，所以程柯也沒有說話。
直到那個一頭泡麪捲髮腰肥膀圓的女黑人收銀員問道“是刷卡還是現金”的時候，溫言初還沒來得及拿出自己的卡片，他修長的手指就夾着一張黑色卡片遞了過去。
聲音依舊是低沉磁性的，說着標準的美式英語，“刷卡，謝謝。”
溫言初沒說話也沒拒絕，看着他在密碼輸入器上按下了密碼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裡頭微微一疼，那六位數字，是她的生日……
言初別開了目光，卻又忍不住再看了過去，他已經接過收銀員拿過來的POS機單子和筆，修長的手指捏着筆，從容地簽下名字將單子遞還給收銀員，然後再從容地接過了購物的袋子。
一大包東西，他就那麼輕撩撩的提着，默默地走在溫言初的旁邊，朝着停車場過去。
快到車位的時候，溫言初停下了步子，轉身看他，然後伸出手去，“把東西給我吧，我回去做好了就送去醫院，你先去醫院陪呈呈也可以的。”
她的語氣淡淡的，這麼提議了一句，就伸手想要接過購物袋，只是程柯一語不發，只是朝着那輛舊皮卡走了過去，臉上的表情始終是那樣淺淺陰雲的淡漠。
溫言初也只能跟了過去，開了車門上了車，看着他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將購物袋擺好到了後座之後，溫言初才啓動了車子，老爺車繼續吭哧吭哧地開了回去。
這次沒有把他直接丟在門外，由着他進了門，言初什麼都沒說，就拿了購物袋去廚房裡忙碌去了。
程柯在客廳坐着，開放式的廚房能夠看得很清楚她在做什麼。
溫言初自然也能夠一轉眸就看得清楚他在做什麼，他什麼也沒做，就只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着手機擺弄着，大抵是在發短信吧，只是表情看上去嚴肅得很。
溫言初在廚房鼓搗着，沒一會兒就飄出了菜餚的香味，糅在原本就瀰漫了房子的小米粥甜香中。
她有些氣自己的不爭氣，明明就已經決定索性和他決裂了，但是做東西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多做了一些，將他的量也算了進去。
心裡頭倒是更多懊惱，端了盤子轉身到流水臺準備裝到餐盒裡的時候，就看到原本在客廳的男人不見了，溫言初眉頭皺了皺，將盤子放下就朝着旁邊走了過去，只見一樓樓梯旁的洗手間門微微掩着，裡頭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說道，“嗯，要白色，排量大小無所謂，內部空間寬敞一些，後座也要寬敞一些，嗯，SUV可以，她的車太舊了不安全，我不想等，最好這兩天就能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