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溫言初這話,宋達一瞬間如同被雷劈了一樣,臉上的表情是震驚的,嘴巴都微微張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連動作也停下來了。
他下意識地轉頭垂眸看向她的腹部,“你……說什麼?”
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又確認般地追問了一句,“你懷孕了?!”
溫言初點了點頭,“快四十天了。你別罵我,我不打算改主意了。”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擔心捱罵?!宋達眉毛豎了豎,卻當真是一句責備都說不出來了。
不忍。看着她現在的樣子,的的確確是讓人不忍,宋達扶着她走進屋裡去時,溫言初還有些緊張,“你……家人不在?”
她是知道的,小達的父母因爲不想他總記得那段因爲他們的失職所造成的艱難歲月,所以不太喜歡宋達和她接觸。
聽到她這麼問了一句,宋達的眉頭皺得更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擔心這個,放心吧,沒人!這房子現在就我一個人住,我爸媽買了新房子搬出去了,這房子留給我了。”
說完宋達就扶了她進去,從玄關的鞋櫃給她拿了拖鞋換上。
走到客廳,讓溫言初在沙發上坐下了之後,宋達才說道,“你先乖乖坐着,什麼都先別想,也不許哭,我去給你熱杯牛奶。肚子餓了嗎?”
溫言初一向是個吃貨來着,食慾大過天的,彷彿什麼心情都難以影響她的食慾,只是此刻她卻是搖了搖頭,“不餓,別麻煩了。”
“不餓也得吃!”宋達強勢起來,語氣中帶了些命令不容她拒絕。
他心疼溫言初,這麼個吃貨竟然都說不餓了,這還懷着孕呢!不吃東西怎麼行?!
於是宋達匆匆走去廚房,給她熱了一杯牛奶,又用餅鐺給她做了一份鬆餅,淋上了一些蜂蜜,拿出來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手指指了指,命令道,“吃!”
“小達,我真不餓。”溫言初眉頭輕輕皺起,眸子裡滿是愁雲,她現在,哪裡還有心情吃什麼東西,心裡頭的那些難過都塞得滿到快要溢出來了。
話剛說完,宋達索性直接拿叉子叉了一塊鬆餅送到她嘴邊來了,語氣已經沒了之前的強硬,柔軟了幾分勸道,“你不好好吃飯,還想不想養着肚子裡的孩子了,你以爲你現在還是一個人麼?你還小麼?這麼不懂事。聽話!趕緊吃了,吃了我們再說!”
宋達說完這句,手指依舊紋絲不動地捏着叉子把鬆餅遞在她的嘴邊。
只是這話,似乎是有了效果的,溫言初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垂眸看着嘴邊的鬆餅,張嘴,小口小口地吃了進去。
宋達一直看着她把一份鬆餅都吃完了,並且把牛奶也喝光了,纔算是滿意地拿着杯子和盤子去了廚房。
收拾好之後再坐回沙發上,宋達就問了她一句,“小西,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出國?你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裡?要去哪個國家?打算去多久?你總不能直接丟給我一句你要出國就結束了吧?”
這麼多年的朋友了,她幾乎已經成了宋達心裡頭最重要的人之一,不擔心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達看着溫言初的臉,他的表情中有着關切和擔憂,聲音溫和柔軟地問着。
其實溫言初自己也不知道,她幾乎沒有任何頭緒,只是聽了歐唯聖的話之後,就這麼下了決定,要去哪裡,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能留在這裡。
溫言初搖了搖頭,輕輕抿了抿嘴脣,“已經有人去幫我辦手續了,具體去哪裡,也還沒個結論,總之,總不能繼續留在這裡。”
宋達從她話裡頭聽出些味道來,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英氣的臉上,表情有了不悅,“誰幫你去辦手續?又是程家那不擇手段的老頭麼?真是個殺千刀的老頭,要欺負你到什麼地步纔算完?”
溫言初沒做聲,只看了一眼宋達之後,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和宋達說歐唯聖的事情了,說了他肯定也沒什麼印象的,而現在的她,又實在沒有精力去和宋達解釋當年的事情。
於是就撒了個謊,“不是,我找人去辦的,我不是……有錢了麼,這年頭,有錢什麼事情辦不了啊。”
這話有些自嘲的味道,宋達聽得一陣難受,“少這麼話裡話陽怪氣兒地奚落自己,這事兒說到頭來你有什麼錯了?再說了,那錢是你去跪着哭着求着得來的麼?那殺千刀的老頭自個兒心甘情願掏的,你這麼自嘲個什麼勁兒?你做錯什麼了?”
是啊,她做錯什麼了?溫言初仔仔細細想了一想自己這一輩子活到現在,究竟做錯了什麼?
沉默片刻,就苦澀地笑了,“我想了想,我這麼一輩子活到現在,似乎什麼都沒做錯過,但又似乎從一開始我就錯了,你忘了麼?顧揚和我媽都認爲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而後來和程柯,我似乎也錯了,我不應該招惹他的。”
她這麼妄自菲薄讓宋達急了,要不是她是個姑娘,他真恨不得打醒她,“呸!你有什麼錯了,你說的這些都是你不能選擇的!再說了,不是那姓程的自己來招惹你的麼?要錯也是他的錯!”
宋達自然是無條件向着她的,溫言初很清楚這個,擡眼看向他,就笑了,那笑容看得宋達只覺得她還不如哭呢,這樣淒涼的笑容看上去更讓人揪心。
她說,“我和你說老實話啊,小達,我真覺得是我錯了,你說我當初要是答應了顧揚的提議,嫁給那個什麼明遠家的誰誰誰了,就算最後我被顧揚他們合夥算計死了,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這一輩子活到現在,也夠讓人鬧心的了。要是當時我答應了顧揚,然後再被他算計死了,現在想想也沒什麼不好的,我現在這樣,感覺啊……還不如死了呢。”
這樣絕望的話語,配上這樣淒涼的笑容,宋達承認,自己的鼻子都有些酸了,想罵她,都罵不出來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你再這樣說話我可真要抽你了,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溫言初擡起手指,指了指她自己左邊的胸口,“這個地方,被我自己對他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地捅得稀碎稀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