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月月頓了頓,乾笑兩聲,“他今天有事,所以沒過來……”
“懷孕幾個月啦?我看你肚子還不是很顯懷。”
“再有一週,就六個月了。”
阿姨又吃驚又驚喜,“沒想到你都要做媽媽了,我印象中你還是個不高不胖,只到我胸口位置的小不點,哎,時間過的可真快啊,你們這代人長大了,我們這代就老了。”
聽人說到以前,譚月月的眼神不知不覺透露出悲傷,還有欣喜,那些快樂,似乎就在眼前。
“阿姨,你最近,有看見白靜嗎?”
“白靜是誰?”阿姨皺眉,苦思冥想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
譚月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白靜現在一定變了,她的外貌特徵她不可能知道,“就是以前,經常和我來這邊的小姑娘,長得白白淨淨,時常梳着馬尾,個頭比我稍微高點,您記得嗎?”
阿姨又陷入回憶,兩秒以後,猛拍大腿,“你說的是那女孩啊,她長得水靈靈的,以前經常看見,不過現在,很久沒出現了。”
“哦……”
譚月月有些失落,她特別想知道白靜的下落,她現在過的好不好,夏莞東的關係與她那麼好,如今死了,她一定也很傷心吧。
譚月月已然忘記,白靜和下莞東背叛她的事實,這麼長時間過去,過去的恩怨,她早忘了。
恍恍惚惚間,失落的同時,她竟然看見夏莞東正朝她走來。不知是太過愧疚還是太過思念,不過,那真的是夏莞東的臉,譚月月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那人距離她有一寸,下巴細碎的鬍渣,往上,是一張薄清的嘴脣,高挺線條完美的鼻樑,還有一雙匿着淡淡憂傷的眼眸,他的頭髮在微風的吹拂下微微揚起,飄落在額角,遮蓋雙眸,周身永遠都是仿若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漠然。
譚月月一時間看呆了,那人的腳步沒有停止,一步一腳印,堅定不移的走過來。
她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揉眼揉眼再揉眼,人影果真消失了。
她鬆了口氣,捶打胸口,暗罵,譚月月,不要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他死了,永遠都不會再出現。
阿姨的烤串已經遞到手邊,銀色的盤子折射她蒼白的面孔,阿姨摸不着腦袋,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你還好吧?”
譚月月搖頭,蒼白的一笑,“我沒事。”
“需要打包嗎?”
“不用,我不想吃了。阿姨多少錢,結賬。”
她一邊說,一邊掏錢包。
阿姨沒看過這樣的譚月月,還想着安慰安慰,不經意的擡頭,突然看見一道若隱若現的人影,她驚呆了,油鍋的鍋蓋都忘了卡。
“她的帳,我結。”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男音,萬分的熟悉,消逝在風裡,又由風帶到耳裡,她拿錢包的手頓住。
還沒來得及回頭,一張紅色鈔票已經遞到窗口,男人微笑,“夠嗎?”
阿姨收了錢,連連點頭,“夠,夠了……”
“不用找了。”
錢包啪嗒掉在地上,譚月月瞪大眼睛,身體繃得很直,她能感受到身後站着一個人,氣息溫熱,墜在她冰涼的脖頸,還有一股淡淡古龍水香,這味道……
譚月月不可置信搖頭,好半天,心底劃過一抹傷痛,她用盡全力,迅速的轉身,臃腫的身體猛
地落入一堵堅硬的胸膛。
濃濃古龍水香,浸進肺裡。
她貪婪的嗅着,淚水不知不覺落下,一顆又一顆,打溼了男人黑色襯衫。
男人似乎不悅,胳膊上不自覺環繞她的腰部,嘴角勾着一抹戲謔,“猜猜我是誰?”
就連聲音……
是誰,他到底是誰?
譚月月不哭了,她抹乾淨眼淚,雙眼通紅,心裡跳着欣喜,這一次,不再躲避,她用力擡頭,用力認認真真看着面前的男人。
心臟在那一瞬間,漏跳一拍。
男人微笑的面龐,在她眼裡湊出三個大字:夏莞東。
“夏莞東,果真是你……”
譚月月歡喜極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夏莞東是不會輕易離開人間,他還有白靜,他怎麼捨得?
她破涕爲笑,這一回百分之百確定是真的,她扒拉着手從男人懷裡出來,笑容燦爛極了。
“你沒有死?”
夏莞東沒說話,用沉默迴應她。
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譚月月,本是路過,順便過來看看,之前就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中學門口,他覺得熟悉,但沒有多想,直到那抹人影去了攤位,他纔看清楚那張臉,腳步基本上是無意識就邁過來。
兩人去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經歷過生死的一劫,他們各自對對方都有一定程度的排斥,但更多的還是失而復得的歡喜。
譚月月挑了個最靠裡的位置,這家咖啡店和c城的那家有些相似,讓她不自禁就想到喬易凡,她晃了晃腦袋,總算是把那道人影晃出去。
她和夏莞東面對面坐,她坐在靠裡的位置,興奮激動的連孕吐都忘了。
夏莞東伸手換來服務員,點了兩杯卡布奇諾。
譚月月一時間,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好,之前那些想問的問題,在這種時候,全部堵在喉嚨裡。
這種感覺就像是見到久違重逢的親人,根本挪不開眼。
夏莞東被她盯得久了,也變的很不自然,他們之前的相處,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融洽。
服務員端上卡布奇諾,夏莞東捏着勺子,攪了攪,直到杯中那面笑臉被他毀於一旦,他微笑但是沒有喝。
譚月月看他有點奇怪,沒太在意,急切的一拍桌子,“你能跟我說下,那年陸開誠到底把你怎麼了?我親眼看他把你捉走了……”
那年的事情控不到她都不願意去回想。 шωш•тt kan•℃ O
聽言,夏莞東身軀一震,眉頭深深皺起一個結,“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怎麼樣……我一直以爲你死了。”
譚月月悲傷的說,她受了好長一段時間,良心的譴責。
“他沒傷我,只是,在我的臉上做了道印記罷了。”
夏莞東繼續攪動咖啡,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右臉的傷口如今還在隱隱作痛。
這是他該爲譚月月付出的代價,他不怨。
“什麼?”譚月月大爲吃驚,她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麼會?陸開誠絕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怎麼會放過你……”
以那時候他的殘暴程度來講,很少有人,可以逃過他的爪子,更別說,夏莞東一直是他眼裡的假想敵。
短髮遮蓋眼睛,夏莞東輕蔑的笑,眼眸裡帶有的情緒,輕易隱藏,“我也不知道,在他捉到我的第二天,他就送我出
了國,並且警告三年之內不準回來,否則,代價是我的命。”
譚月月驚呆了,對陸開誠的印象完全改觀,原來,他並不是一個,心狠手辣到極點的人,他會留下餘地,只要那個人,值得……
不知怎的,她現在好想見到他,告訴他,這麼多年來,她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恨他。
夏莞東看見她的表情,不再說話,心裡有了幾分瞭然。
“你的臉,沒事吧?”
譚月月忽然擔心的問,夏莞東近在咫尺,她之前沒太注意他的臉,此刻認真看過去,右臉頰接近眼臉的地方,又一道淡白色傷疤。
不長不短,不深不淺,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仔細看卻有幾分觸目驚心。
她的心,又一次流血。
“沒事,早就痊癒了。”他端起杯子,嚐了口半涼的咖啡,嘴裡瀰漫絲絲甜味,還有半點心酸。
譚月月總算放下心,放不下愧疚,於是小心翼翼把心裡頭最想問的問題問出來,“莞東……你,你會不會恨我?”
夏莞東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纖長的手指劃過額角,短髮瞬間被高高撩起,“爲什麼要恨你?是我心甘情願這麼做,你白白付出那麼多年,那些債,我總歸要還。”
“……”
原來,莞東一直是這樣想的,他是爲了換她的債,所以心甘情願被陸開誠捉走,心甘情願被毀容,有家回不得,獨自在外漂泊了三年,可她,從未覺得他欠她什麼。
但是此刻說再多的話都是矯情,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沒有辦法改變,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補償。
“莞東,你和白靜還好嗎?”
她岔開話題,對兒時的玩伴,異常思念,因爲親眼目睹了他們的事情,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白靜。
“很好。”
夏莞東輕聲說,想到白靜,面容不由得放柔,深情一目瞭然。
“我們就快結婚了,下週,a城鳳凰酒店,歡迎來參加。”
“那真是恭喜。”譚月月真心的微笑。
時光一繞就是八年,她沒想過,有一天,夏莞東會和白靜走在一起,她一直以爲,最終的最終,這個孤傲少年會接受努力拼搏的她,但她一切的自以爲是,都被命運的齒輪攪成沫。
所以,“我真心祝福你們,能夠白頭偕老,幸福永久。”
這一回兒,換成夏莞東愧疚,他咬脣問了和她同樣的問題,“你曾經最愛的男人和你最好的朋友通姦,現在還修成了正果,月月,難道你真的不怨我們嗎?”這樣子的情況怎麼能真心祝福。
“我不是不怨,我曾經也爲此難過,寢食難安,可你們一直是我從小到大身邊最親近的人,我怎麼可能恨你們,再大的恩怨也不能用恨字去形容,如今事情過去八年,我身邊有了最愛的男人,我很幸福,我感謝你的退出,讓我完完整整遇見他。所以我真心誠意祝福你們,比我要更幸福。”
譚月月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她微笑,眼裡含着淚水,是感動,千萬種情緒包含在這一滴淚水裡。
夏莞東閉上眼睛,一席話說到他的心口,月月果真還是以前的譚月月,她單純善良,心慈手軟,即使別人傷害了她,她也能找千萬個理由,淡化仇恨,甚至還想要感化每一個惡人。
她是人間天使,比天上神仙更要純潔百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