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儘量穩住情緒,揹着譚月月,在醫院外面的小道上,打了這通電話。
“我是陸開誠。”他和花曼微沒有任何的閒雜話題可以聊,乾脆直奔主題,“我給你打這通電話的原因很簡單,我只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
花曼微猶豫了一下,“好,你問。”
“告訴我,陸天意去了哪兒?”陸開誠語氣平靜的不像話,似乎不是在與他人討論自己的兒子,而是在說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去了……原始森林……”花曼微也不隱藏,他問什麼她就回答什麼,只不過身體顫抖的厲害,連站都站不穩,最後,跌坐在沙發上,面色蒼白,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許多。
傭人們看見夫人成了這樣,嚴重嚇壞了,趕緊通報叫來家庭醫生。
令已經傳下去了,又被花曼微一個眼神制止住,她沒說話,可那眼神像是千萬把刀子,割的人生疼,傭人們再熟悉不過她眼裡的意思,連忙又將醫生退下去。
花曼微總有本事胡來,也有本事息事寧人。
她將傭人統統喚出去,然後獨自回到主臥室,與陸開誠繼續通着電話。
“我說,他現在在哪兒?”陸開誠好脾氣的重複,眉毛擰在一塊兒。
街邊的車輛一輛接着一輛的擦身而過,汽車轟鳴聲吵的他心煩意亂,原本就緊張的心情此刻更緊張了。
陸開誠閃到一旁的綠茵裡,不巧,念念也在這,他在這散步,沒有出醫院的範疇,老媽還是准許的。
“現在,我怎麼知道?”花曼微風輕雲淡,“那孩子我也好久沒見到了。”
聽言,陸開誠眉頭皺的更緊,一個女人做母親做到這種地步,也是絕了,可他一想,自己身爲天意的父親,又做了什麼呢?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你不知道他在哪兒?”
“不知道,怎麼,你有頭緒?”她坐在牀邊,貌似漫不經心的問,事實上,手心已經緊張的不停往外冒熱汗。
如果,天意真的在陸開誠那裡,應該就還算安全的吧,那畢竟是陸開誠的親兒子。
陸開誠不打算繼續跟她廢話,他還以爲花曼微會是一個稱職的母親,看來,只不過是他想躲了而已。
“先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送他去原始森林?”
“這有什麼好問的,我和蘇未生結婚了,以他對你的厭惡,你覺得,他會準我留下天意麼,當然,你又生死未卜,孩子又不可能交給你,所以,我也只好將他送進去,也好讓他鍛鍊身體增強體魄,這樣不是很好?”
“你倒真是誠實。”陸開誠冷冷一笑,對這女人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點。
也許是因爲實在厭惡,也許是因爲太過專注,或是揪心,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多了道小小的身影。
小念念老遠就看見陸開誠,還以爲自己看錯了,結果悄悄摸摸跟上來,還真是自己的老爸。
不對啊,老爸怎麼會神神秘秘的拿個手機,好像是在打電話,而且表情特別難看,該不會是生什麼人的氣了吧。
小念念更好奇了,電話另一
邊會不會是個女的,會不會是老爸的情人,念念義正言辭的想,就算是爲了老媽他也得跟過來弄個明白。
但是經過一番研究,看老爸的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在跟情人通電話……
“我爲什麼不誠實?至少我現在已經不愛你了。”花曼微撫了撫胸口上的疤痕,微笑再微笑,是啊,她已經不愛了,可爲什麼胸口疼的這麼厲害?是因爲這裡曾經被人用刀子劃破過麼?
陸開誠聽懂她話裡的意思,瞬間火燒心頭,“不愛所以誠實,那當你愛我的時候,撒過多少謊言?”
包括她的那些無助,也全是裝出來的?
“數不清了。”她誠實到底,“包括,天意,也是我用手段得來的,陸開誠怎麼樣,這一下,你對譚月月那女人的愧疚感又深了幾分是不是?”
陸開誠暗罵一聲該死,明知道這花曼微是故意讓他惱怒,可自己還是忍不住上了當,他的確覺得愧疚於譚月月,十二萬分的愧疚。
“花曼微,有句話你聽沒聽過,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你的意思是,你要報復我?”報復一個將死之人?
陸開誠沒有明說,但意思傳到,“我不是要報復你,而是要你和蘇未生生不如死,我已經給了你們一次又一次機會,放過你們一次又一次,只可惜,你們不但沒有領情,反而變本加厲,傷害了譚月月,也致我於死地,現在,我重新歸來,你們,做好死的準備了麼?”
如果說陸開誠八年前的放過是因爲兄弟之情,五年前的放過是因爲想要退出,換守護譚月月一世,那麼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理由放過他們了,因爲有些錯誤,絕不能超過第三次。
“死?”花曼微想笑,迎接死亡,她不知道做了多少準備了,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陸開誠的嘴巴里聽到這個字,她是要死,可沒說自己死,就算是死,她也要拉個靠背的,最好是拉兩個,一個陸開誠,一個譚月月,他們本就罪該萬死。
“陸開誠,你以爲,你還是八年前那個呼風喚雨的神爺?你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是了,還差點死在自己心愛的女人手裡,你憑什麼說要讓我和未生死?憑你的聰明才智?”
花曼微的話是不屑,某種程度上也刺激到了陸開誠的腎上腺,他要報復,徹徹底底的報復,這一次,他要所有人爲他死去的女兒陪葬,爲譚月月曾經受過的傷痛陪葬。
“那咱們拭目以待,你最好是告訴蘇未生,我回來了,告訴他我沒死,也好讓他做好充足的準備,萬一死的很難看該怎麼辦?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蘇氏總裁。”
“這種話需要我告訴他?陸開誠,你未免也太小瞧蘇未生的本事了,當年他是你兄弟,最得力的助手,你以爲他的本事比你差,得到訊息的時間比你慢?或許,他早就知道了,還想着苟且放你一命,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送上門來找死了。”花曼微恨得咬牙切齒,說話的語氣不免都重了幾分。
陸開誠只是冷笑,似乎習慣了花曼微類似自我安慰說話方式,“我不想重複,我也不想你們哭着求饒。”
“對了……”他又加上一句,“你
兒子,現在在美國。”
聽言,花曼微手指猛地陷進了掌心裡,她立馬提高警惕,剛纔說過的話全都拋在腦後,緊張兮兮的問,“他怎麼樣?我聽說,他生病了?”
“你終於懂得關心了?”陸開誠嘲諷的笑了兩聲,“聽你剛纔話裡的意思,好像完全不想管他的死活。”
怎麼會不想管,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加上自己快死了,還能陪他幾天,看他幾眼?那孩子還那麼小,以後又該怎麼過?
想到這裡,花曼微整個人的情緒都變得激動,她管不了陸開誠是如何如何說,如何的諷刺她,她只想知道兒子的下落,接他回家。
“告訴我,他在哪兒?他還好嗎?”
“在美國一家兒童醫院裡,不過病的很嚴重,醫生說救不活了,這還都是拜你所賜,那麼小的孩子,你送他進原始森林,虧你還是一位母親?他細菌感染很深,血液裡都含有細菌,活不長了。”
陸開誠一字一句,將自己瞭解的真相統統告訴她,他每說一句,就咬中一個音,表述事情到底有多嚴重。這些話徹徹底底的擊進花曼微的心裡,她震驚到不行,胸口一陣陣發悶,比病發還要難過。
“陸開誠,你說的是真的?你發誓你沒有騙我?你真的沒有騙我?”
她無助的跌坐在地上,猛地跌下來,腰部往下鑽心的疼,最疼的還屬心臟還有大腦,她扶住昏昏沉沉的腦袋,自己的病情似乎又要加重。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陸開誠挑眉,他伸手勾住柳樹枝,黑眸眯成一條縫隙,“你記住,這孩子到了今天這種地步,與你脫不了干係。”
“那你呢?”花曼微眼淚落下兩滴,眼眶發乾發澀,除了兩滴以外,已經再也流淌不出來了,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連流淚都不能流了,這病,怕是很快就會讓她全身都癱瘓。
她啞着嗓子重複,“你身爲天意的親生父親,你又做了什麼?和別的女人成家立業,甜蜜恩愛?甚至,還有了孩子?”
“陸開誠,我這一生做過最糟糕的一件事情,就是愛上你,我愛了你十年,十個春夏秋冬。你說,我換來了什麼?是生不如死,是半死不活,是行屍走肉,是哀莫大於心死!”有什麼用,再愛又有什麼用,到最後,臨死了陪在身邊的也不是他,永遠不是。
“我那麼愛你,爲了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甚至是尊嚴,我用盡了一生的陰狠手段,我逼自己變得心狠手辣,爲的,還不是留住你?可你呢,你到最後又爲了誰,爲了誰始終沒有正眼瞧過我,爲了誰,執意要離開我,你叫我如何能不恨?”
“你說天意與我脫不了干係,他是與我脫不了干係,我對他不好,我厭惡他,是因爲,我一看見他,就會想起你,我想到你,我就恨我自己,恨譚月月,我恨你,我想殺了你,殺了所有人,可那又有什麼用,你還不了我十年。”還不了我錯過的爲數不多的十年。
我快死了,陸開誠,我永遠也無法得到你的心,得到你哪怕一丁點的迴應,我再也沒有時間彌補天意,我甚至看不到他長大。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種天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