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眼中閃過一絲愕然,隨即笑了笑,大手從門上收回,示意凌語芊進內網遊之天下無雙。
凌語芊遲緩地邁着雙腳,一步一步地走進,迷離的水眸下意識地環視着整個房間。
野田駿一輕輕關上房門,朝她靠近,平靜地問,“琰琰睡下了?”
凌語芊點了點頭,定定注視着他。
他也目不轉睛地回望,彼此間沉默了一會,然後又齊齊開口。
“峻一--”
“丹--”
凌語芊微怔,訥訥地笑了笑,“你……你先說。”
野田駿一稍頓,便也不推搪,嗓音低沉,娓娓道出,“知道我這幾天都忙些什麼嗎,我動用各種關係和人脈,甚至求助日本和美國在中國的領事館,於多方力量幫助下,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能夠成功起訴賀煜這個畜生,大後天上午十點鐘,正式開庭審訊。”
他說得興奮昂然和憤怒狠絕,然而在凌語芊聽來,卻如五雷轟頂,全身僵硬,她兩眼瞪大,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野田駿一估計早料到她的反應,若無其事地自顧說下去,“丹,這下真的沒人能打擾到我們了,我們很快會恢復以前的平靜幸福生活。”
他越是興奮激動,凌語芊則越是渾身冰冷,不禁想起那天他在電話裡的暗示,原來,她的擔心不是莫名奇妙,不是杞人憂天,他果然想對付賀煜。本來,根據中國的法律程序,只要她不親口指證,這個案子根本無法上到法庭,他卻懂得利用國際壓力,作爲特例移交國際庭處理,難怪短短數日他憔悴疲倦,這期間,他必定不停奔波,使用各種辦法好達成目的吧。
駿一,爲什麼一定要這樣,你不是說過只希望藉此警告一下賀煜、讓他再也不敢打擾我們嗎,因何結果卻是要置他於死地,一旦上了法庭,他會罪名成立,然後,面臨他的是身敗名裂,是牢獄之災!
難道,這纔是你真正想要的結果?你一早就決定要他身敗名裂,之前那樣說不過是爲了哄我、騙我?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每次都不事先和我商量,總是自作主張,先斬後奏,將我往死裡逼?你到底有沒有爲我着想過,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尊重,就是你所謂的爲我好?
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凌語芊驀然驚覺,他變了,變得很陌生,甚至很可怕,刺痛了她。她整個身心瞬時更加寒冷起來,整個人宛如墮入了千年冰潭,寒意噬骨,讓她從頭冷到腳,無法抑制地哆嗦、顫抖。
野田駿一覺察到她的異變,先是怔了怔,隨即伸手過去,作勢擁住她,“丹,你怎麼了,沒事吧?”
凌語芊彷彿遭遇豺狼猛獸,條件反射地躲避,伴隨着低吼,“別碰我,不要靠近我。”
野田駿一脊背陡然一僵,繼而,還是把她摟入了懷中。
“不要,走開,走開!”凌語芊更加奮力掙扎。
“丹,冷靜,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會保護你,而且,剷除任何傷害你的人!”
保護……的確,曾經他很保護她,用他的命,換取她的自由。可現在……峻一,假如是這樣的保護,我不希望,不希望。凌語芊已經熱淚盈眶,繼續拼命掙扎,使出全力來擺脫。
野田駿一也加大力度,意圖把她穩住,而這一爭持的過程,凌語芊身上的睡袍被扯開,滑落,露出了裡面火紅的情趣內衣,觸目耀眼的旖旎春色立刻把野田峻一重重地震住。
凌語芊也發覺,先是一呆,隨即迅速拉好睡袍,事不宜遲急忙朝外面跑。
野田駿一回神,及時把她拉住,激動詢問,“丹,這是真的嗎,你終於這樣做了?你願意了?做好心裡準備了?”
凌語芊身體頓時僵了下,數秒後,回頭,望着他,鄭重地懇求出聲,“峻一,我們離開中國吧,這次的案子就算了,我們去新加坡或香港,重新我們的生活,重新我們的事業,我會傾盡全力協助你,我們在那裡一定能闖出一個名堂,打出一片天地,峻一,請答應我,答應我這唯一的要求,好嗎,好嗎?”
剎那間,野田駿一恍然大悟過來,悲哀地笑了。呵呵,她總算肯履行了妻子的責任,總算肯實現他的願望,然而,她這樣做的出發點是爲另一個男人,那個把她傷得徹底的男人!丹,爲什麼你要對他這麼好,他有什麼值得你這樣對他?還有,你把我當成什麼?不錯,我很愛你,很渴望品嚐你的美好,與你靈肉結合,但請記住,是靈肉結合,發自彼此的真心,而不是爲了任何人,更不是爲了賀煜那個王八蛋!
狂熱的心像是被淋下一大桶冰水,瞬息冷卻,緊緊摟住她的雙臂也漸漸鬆開來,野田駿一轉首,走到窗邊去。
凌語芊下意識地放鬆緊繃的肌肉,微微喘了一口氣,隨即也跟過去,停在他的身側,靜靜地望着他。
“大後天的審訊,會在很私隱的法庭,現場只有相關工作人員,他們會遵守職業道德,不會把事情曝光,故你不用擔心,面對律師法官的詢問,你如實回答就好。”少頃,野田駿一再次開口,聲音平靜無波瀾,眼睛也朝着外面,讓人看不到裡面的神色。
凌語芊心頭又是抑不止地微微一抖,繼續懇求,“峻一,請別這樣,撤消它好嗎?我們離開,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所以,不要再告了最新章節校園全能高手。”
“不告?你可知道我爲這事花了多少精力心思和心血?你卻叫我放棄?不,No—Way(不可能)!”
“可是……”
“可是什麼?”野田駿一視線從外面收了回來,轉到她的臉上,語氣更加凝重和堅決,“丹,醒悟吧,他不值得你這樣!你知道嗎,這些日子他都被拘留,憑他的能力應該可以保釋,但他沒有,那是因爲他也自覺罪孽深重,因而,我們更應該將他繩之以法,讓他爲自己犯過的錯付出代價!”
凌語芊咬脣,搖頭。
野田駿一緩緩伸出手,扶住她單薄的肩頭,俊顏黯然,眼中盡是乞求,“丹,不管你和他曾經愛得多深,那都已成過去,現今,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能忘記過去,專心專意擔任新的角色,算我求你,好不好?”
話畢,他其中一隻手猛地移至凌語芊的後腦勺,臉一低,準備吻住她。
凌語芊快速躲避,且使勁把他推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數秒,從他身邊越過,衝出門去。
奔回自己的臥室,她用力甩上房門,還下了暗鎖,身子抵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會慢慢平復下來時,腦海再度閃出剛纔的情景,整個心海即時又是波濤洶涌,澎湃不斷,緊跟着,無盡的痛苦席捲而來。
她蹲下,抱着頭,無聲地抽噎起來,直到,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爬上她的頭頂。
“媽咪——”
熟悉的呼喚讓她渾身震顫,迅速擡頭,只見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張稚嫩的小臉,那俊俏的小五官,像是什麼直搗在她的靈魂深處,她不由分說地抓住他,將他納入懷中,淚水更是迅猛狂流。
琰琰一言不發,靜靜地窩在她的胸前,直到她重新扶正他的身子,他仰起臉,小手兒慢慢撫上她的臉,觸到那一閃一閃的淚滴上,奶聲奶氣地問,“媽咪,你剛纔哭又是因爲激動嗎?駿一爹哋回來,媽咪高興得哭了?”
聽此天真無邪的話語,凌語芊喉嚨頓時又是一陣哽咽,眼眶再起熱氣,好一會,她終壓住情緒,也伸手摩娑着他的臉兒,低聲問,“琰琰怎麼醒了?”
“要尿尿。”
凌語芊聽罷,淡淡一笑,迅速起身,牽着他往洗手間走,待他解決,抱着他回到牀上。
“媽咪,來,你也躺下,和琰琰一塊睡。”
凌語芊又是抿了抿脣,在琰琰身側躺下,默默注視着他,不時伸手輕撫他,漸漸地,琰琰睡過去了,她呆愣少傾,起身,拿到手機撥通池振峰的電話。
池振峰很快接通,驚訝的嗓音帶着雀躍,“Yolanda,是你嗎?你找我有事?”
凌語芊握着手機,櫻脣顫抖,不能言語。
“Yolanda你聽到我的話嗎?你找我什麼事?是關於總裁的?你答應原諒總裁,答應撤銷控告?”池振峰繼續道,語氣越發焦急,以致有點兒刺耳。
凌語芊下意識地移開手機,數秒後才又放回到耳際,卻聞電話裡已無池振峰的聲音,只有茲茲茲的電流聲在作響,他掛線了!
她略悵,也緩緩按了退出鍵,不過,來電馬上又有,原來,他一直聽不到她說話,以爲信號不好,先掛了機,再打過來。
這次,他依然很是急促,重複詢問剛纔的話題。
凌語芊終究沒有說出真正想說的話,選擇了撒謊,“對不起振峰,剛纔……按錯鍵了,打擾到你,真的很抱歉。”
池振峰聽罷,一陣失望,但他又覺得不是這樣,於是再做追問,可惜凌語芊堅持不答,他只好作罷,無奈地掛了線。
凌語芊也放下手機,走到窗戶邊,對着外面靜靜發着呆,好長一段時間後,重返牀上躺下,就那樣對着琰琰酣然安穩的睡顏,徹夜無眠……
翌日。警局拘留室,池振峰又來探訪賀煜,而且這次一起前來的,還有林律師。
他們已經接到通知,案件後天正式開庭,迫不及待地跑來告知賀煜!
儘管消息不是十分突然和意外,卻仍給賀煜帶來了一定程度的震盪,他不再像前幾天的淡定從容,而是神色凝重和嚴肅,望着林律師,詢問出來,“如果上庭,我勝數有多大?判定結果是否依然取決於她的供詞?”
林律師略作沉吟,鄭重其事地解答,“雖然野田駿一可以動用國際壓力來提前上庭,但審判的結果還是得靠受害者的指證,不過我想既然野田駿一如此勞師動衆,必定大有把握能讓賀太太庭上指證。”
賀煜聽罷,不再做聲,靜默了下來。
池振峰則繼續焦慮,一會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趕忙道,“對了總裁,昨天Yolanda打過電話給我。”
賀煜深邃的黑眸倏忽一亮,盯着池振峰。
“當時她說無意中打錯了,但現在看來,她一定是已經知道案件要上庭,於是打來告訴我!她心裡,其實未必真的想總裁入罪?對了,我等下就去找她,叫她無論如何千萬別指證!”池振峰說着說着,轉向林律師,“不過安全起見,還是兩手準備比較好,林律師想想辦法,怎麼百分百打脫這個罪名。”
林律師頜首,但又提出顧慮,“就算賀太太不想賀總裁出事,可我擔心在野田駿一的威逼下,她最終還是屈服,故我認爲,賀總裁最好動用一下關係,到時就算真有意外,不至於敗下。”
池振峰也覺有理,加入勸解賀煜。
可惜,賀煜堅持自己的想法,他甚至用命令的口吻,不準池振峰去找凌語芊。他又在賭!他還在賭!他想她親自抉擇!
池振峰於是急得團團轉,“總裁,事到如今你就別意氣用事了,Yolanda肯定是愛你的。”
愛?他當然知道那小東西愛他,可他要她承認,要她正視,要她勇敢地面對。其實這個案件裡,不僅他在賭,那個日本鬼子也在賭,不過他堅信,不管日本鬼子給予的壓力有多大,逼得她多緊,她都會好好撐下去,絕不會被說服,不會讓他有事的。是吧,小東西,你不會如日本鬼子的願,不會捨得我遭受牢獄之災的對吧。我還要出去,把你接回身邊,繼續寵你愛你,會比以前楚天佑時更愛你,實現當年的承諾,讓你真正成爲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看着賀煜若無旁人的迷醉模樣,池振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和林律師相視一下,於是不再白費口舌,不久還辭別離去,把時間投入應對當中。
儘管賀煜交代命令過,但池振峰還是找了凌語芊,可惜,凌語芊沒有再見他,故他只能在電話中勸說懇求,而結果,又是遭到凌語芊的決然拒絕。
凌語芊真的這麼無動於衷嗎,非也。自從昨晚不歡而散,她和野田駿一之間起了微妙的變化,他雖沒有再就此事找她,但她清楚他不會罷休,後天的審訊會繼續,她會出席,還會被安排指證賀煜。
因此,她心思紛亂,神思恍惚,擔心又遇上肖逸凡和池振峰等人,她不再出門,還把手機也關了,每天都縮在房間裡,默默痛苦煎熬。
這期間,琰琰依然會問她什麼時候才能見到賀煜,儘管她對琰琰說過不準再叫賀煜爲爹地,可小傢伙還是執意這個稱呼,讓她不禁又是一陣心酸。
本來,她想把這件事告訴母親,但又想到母親素來站在野田駿一那邊,且不希望母親陪着煎熬,她只好作罷。至於沈樂萱,更是不用說,要是知道整個事情緣由,肯定會助野田駿一一臂之力,加入勸服她勢必指證賀煜。所以,她不禁更加懷念採藍,以前有什麼糾結事,都可以向採藍訴苦,從中獲得安慰和意見,現如今……卻再也不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此等煎熬中,審訊的日子,正式來臨!
而此刻,凌母總算知道情況,她滿臉震驚詫異的表情,來回看着野田駿一和凌語芊,最後,什麼也不說,事到如今,她再說什麼已經不重要,她想女兒已經知道怎麼做,而她也希望,今天能徹底來個了斷,再多的痛苦,都在今天結束。當然,對女兒的心疼和憐愛絲毫不減,在默默地祈禱,女兒今天過得別太艱難。
迎着母親飽含深意的眼神,迎着薇薇和琰琰不諳世事的單純相送,凌語芊隨野田駿一離開家門,坐車直奔審訊的地方。
一路上,她半聲不吭,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以致也就不清楚,野田駿一是怎樣的表情,都說過什麼,不過猜猜便能知道,他想對她說的,無非是要她別擔心,別退縮,在庭上勇敢地說出來,然後,再也沒人能打擾到他和她的平靜生活。
時間繼續朝着地獄門口邁進,確實,對凌語芊來說,法庭之門便是地獄之門,在這裡面,她將承受煉獄般的折磨。
寬敞明亮的法庭,莊嚴而肅靜,到處瀰漫着一股凝重的氣息,可在凌語芊看來,卻是昏暗詭異的,她不禁想起電影裡看過的地府,法官和那些工作人員,則是閻羅王和他的手下們。至於關在被告席上的男人呢,又是什麼?
那熟悉高大的身影,那刻骨銘心的俊顏,瞬間將凌語芊從恍惚中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