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燃文
安寧靜謐的臥室裡,柔和的燈光給房間各處灑上一層瑰麗而溫馨的光圈,大牀上,放着已經收拾好的行李和必需品,都是賀煜親自準備的。? 火然?文? ??? w?w?w?.?r?a?n w?e?n?`o?r?g
本來,這樣的事應該身爲妻子的凌語芊來代勞,賀煜也更希望她來張羅,但他又清楚,根據兩人目前的關係,這樣的享受和權利是不可能。
大洋洲那邊的工廠突然遇上災害,他應該立刻出發的,可他還是陪她吃完晚飯再走,想和她相處多點時間,誰知道,她是跟他回房了,奈何二話不說,只自個跑去梳妝檯前靜坐!
哎,真是個倔強的丫頭呢,這哪是丈夫就要出遠門的妻子的反應,何況,他此趟去的不是普通地方,是重災區,難道她一點也不擔心他嗎?
深深的哀嘆,自賀煜脣間逸出,他滿心惆悵和失落,俊美絕倫的面容也因此黯然不少,一會過後,他終於走到了她的身邊,先是對着鏡子裡的她默默注視了一下,隨即蹲下,握住她的手輕揉着,深情款款,緩緩而道,“我會盡快把那邊的事情弄好,不管那邊的事能否解決,都會在寶寶出世之前趕回來,你這幾天自己在家,記得乖乖的,保護好你自己,保護好寶寶,我會每天晚上給你打電話,等我回來,知道嗎?”
充滿愛意纏綿的話語,由低沉的嗓音傳達出來,像是一縷清風,直闖進人的心扉,凌語芊極力忍着內心的情潮涌動,眼睛也儘量往周圍飄忽,阻止自己望進他的黑眸當中,阻止自己深陷進去。
她的自我強迫,賀煜自是看得出,他還知道她忍着極爲難受,不想她繼續煎熬折磨下去,他只好忍痛離去。
對她再深望一眼後,他捧住她的臉,在她額前深深一吻,隨即站起身,恢復他的高大和氣勢,然後走向大牀,拎起輕便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邁出房外去。
堅實的紅木大門,緩緩地關上,在那一聲細微的啪的作響中,灼熱的淚自凌語芊眼裡奪眶而出,緊接着,嘩嘩直流,在她兩邊面頰滔滔劃過。
爲什麼自己還是無法做到無動於衷?爲什麼自己感覺很難受,難受得哭了?只因爲寶寶即將出世了嗎,因爲他在寶寶預產期五天前出遠門嗎?因爲擔心自己分娩時他趕不回來嗎?
那,剛纔爲何不出面挽留阻止他?
可是,就算她挽留,他也不會真的留下,那麼大的一間能源工廠,遭此等鉅變,多少重要工作重要抉擇等着處理!身爲集團總裁的他,根本就不能缺席。再說,她纔不要挽留他,她萬萬不能與他連上任何的親密關係!
凌語芊儘管不斷這樣想,可她還是做不到灑脫,眼淚依然不間斷地流,最後,她甚至趴着梳妝檯上,低聲啜泣起來。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地過去,不知多久後,一隻白嫩的小手緩緩爬上凌語芊的手臂,伴隨着關切疑惑的輕喚,“姐姐……”
是凌語薇,剛纔賀煜走出臥室後,到客廳叫她回房陪姐姐。
凌語芊擡起頭,看着妹妹天真無邪、令她倍覺親切的小臉,不由更覺得心酸,淚水流得更甚。
“姐姐捨不得姐夫嗎,你放心,姐夫很快回來的,他剛纔還跟我說,辦完事會立刻回來,他叫我好好陪姐姐,儘量別讓姐姐難過。姐夫很疼姐姐,真的很疼哦。”凌語薇軟軟的嗓音溫柔地低語,拿了紙巾替凌語芊抹淚。
凌語芊接過,自個拭擦,一會,眼淚阻止,她使勁吸着鼻子。
“姐姐,你要是想姐夫,可以拿他的相片看。”凌語薇又道。
“我沒有想她!”凌語芊馬上應了一句,不僅是回答凌語薇,更是說給自己聽。
凌語薇被怔住了,呆望着她。
凌語芊起身,擁住凌語薇,“來,我們去睡覺。”
凌語薇回神,也擡步慢慢跟隨,她先協助凌語芊上牀,自己也纔上去。
想起賀煜交代的話,凌語薇小手兒輕輕撫上凌語芊那大得像只氫氣球的肚子,甜甜地道,“小寶寶,我是薇薇阿姨,你睡了嗎?你爹哋出國了哦,那邊發生海嘯,海嘯懂麼?就是很大很大的水災,會造成很嚴重很嚴重的後果,你爹哋在那邊的工廠也遭到摧毀,他得過去善後,不過他會盡快趕回來,這幾天沒他在你身邊,你要乖乖的,也要叫媽咪乖乖的,明白嗎。可以的話,遲幾天再出來,這樣就一定能等到爹哋了!”
一番費盡心思的話語,用凌語薇特有的純語調說出,讓人聽着,不但感動,還有感激,凌語芊默默看着妹妹天真無邪的模樣,心馳盪漾而澎湃,她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覆到肚子上。
凌語薇繼續用心述說,內容都是透過寶寶安撫凌語芊,先是聲音清脆,漸漸轉成喃喃細語,直到最後完全消停。
她,睡着了!
當“小孩子”真好,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牽掛,沒有任何愁思。
不像自己,明明很困,卻偏偏毫無睡意。
凌語芊另一隻手,輕輕揉搓着凌語薇的頭髮,美麗的眼睛再次涌上熟悉的羨慕和欣慰之色,一會,她轉移視線到腹部,擱在上面的手繼續倍加慈愛地摩挲着,然後也闔上眼皮,脣角含着笑,總算進入了夢鄉,她腦海裡,殘留着一句這樣的話,“寶寶,記得等爸爸回來,務必等爸爸回來。”
——
春風拂面,陽光明媚,到處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再過兩天就是正月十五,中國傳統的元宵節,整個天地似乎都能感受到這種喜慶的氣息。
這天早飯後,凌語芊照樣在凌語薇的陪同下來到大莊園的湖畔邊。
自雅兒遇害後,這裡鮮少有人出現,即便是那些保姆也在打掃清理時纔來,她們迷信,覺得這帶死過人,有忌諱。
凌語芊對此卻毫無顧忌,她覺得,即便這個世上真的有鬼,自己沒做虧心事,鬼自然不會纏身。
何況,這縷冤魂是雅兒,那個體質嬌弱、性格文靜卻對生命充滿希望和期待的女孩,那個在這冷漠的大莊園裡算是對她最好、最單純的女孩,也是被她深深放在心上的女孩,可以的話,她還想能見到雅兒的鬼魂呢。
每次到這兒來,環視着四周熟悉的景物,凌語芊總會產生一種幻覺,似乎看到雅兒穿着一襲翠綠色裙子在草地上追逐着一身雪白的霓裳。
雅兒說過,綠色能給人生命,而雅兒最渴望的便是生命,於是很喜歡綠色,衣服也翠綠色的居多。
可惜,老天爺還是沒有讓雅兒得到應得的。雖然先天性心臟病沒有奪走雅兒的命,結果這條努力爭取和堅持了十八年、來之不易的寶貴生命,卻是無辜斷送在李曉筠的毒手中。
處理雅兒命案的過程,賀煜都有跟凌語芊說,雖然她沒給予任何的反應,但都認真仔細地聽在心裡,每天過來這兒,她都會站在雅兒當時遇害的地方,默默地轉告這些情況,然後暗暗等待着李曉筠受到法律的制裁,讓雅兒可憐的冤魂得到安息。
然而誰料到,苦苦等來的結果竟是,李曉筠患有精神病,患有雙重人格分裂症,殺害雅兒的,只是李曉筠的次人格在主導,所以,李曉筠無罪,只被送到精神病治療中心治療!
這是什麼結果!這是什麼裁判!雖然中國法律是這樣,可凌語芊還是忍不住抱怨和抗議,深感不平!
賀家的人,都不服這個結果,她更是不同意。記得判決出來的那天下午,她找到賀煜,那是她這些天來第一次主動找的他,也是第一次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
迎着他深邃的眼眸,她對他發出一個請求,希望他無論如何也要翻案,不管用什麼辦法,也要將李曉筠繩之於法,即便自己和寶寶除夕那晚所受的苦不追究,但雅兒這條珍貴的命,必須要李曉筠血債血還,一命抵一命!
賀煜當即答應她,揚言不會就此放過李曉筠,保證無論用什麼手段和辦法,就算是不光明的手段,都勢必弄出證據,證明李曉筠是主人格殺害雅兒!
可惜,他還來不及實現他的諾言,他就要離家出國了,要去處理另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
他前天晚上出發,昨天早上抵達後,打過一次電話回來,昨天晚上也打了,在電話裡,他緘口不提那邊的事,他保持着平靜的聲音,對她說的內容都是圍繞着寶寶,叫她自己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寶寶,等他回來一起迎接寶寶的出世。
其實,她最想聽到的,是他已經找到證據讓李曉筠入罪,還雅兒一個公道!當然,她清楚這是不可能,他人在國外,又怎麼會處理得了國內的事,即便他不說,她也知道那邊的情況一定很糟糕,一定會讓他分身不遐。
所以,由於她不做聲,由於都是他在自言自語,兩次通話均只維持了10分鐘,還是他刻意找的話題,才勉強延長到10分鐘。
算算日子,還有三天寶寶就出世了,他真能趕在寶寶出生之前回來嗎?真的可以陪她進產房,一起激動而興奮地迎接寶寶的到來嗎?
思及此,凌語芊訥訥地扯了扯脣,自嘲自己的不淡定。說好不想的,怎麼又想了呢!
她閉上眼,甩掉那抹高大的人影,把思緒調回到雅兒那,美目重新睜開,看着綠油油的草地,她不禁再次憶起與雅兒相處的一幕幕,憶起雅兒的各種神情,特別是那靦腆害羞的笑,那友善熱情的笑,那期盼傷感的笑,當想到雅兒還沒來得及實現、且永遠再也無法實現的夢想時,她再也抑制不住,潸然淚下。
假如雅兒沒有和她這個表嫂親近,假如雅兒也像莊園其他人那樣冷漠和心存排斥,那麼,如今雅兒還會好好地活着,夢想也還有機會實現。
猶記得,她曾和雅兒說過,她何其有幸,能認識雅兒,能多一個雅兒這樣的好朋友、好妹妹,可現在,假如有得選擇,她寧願從沒認識過雅兒。
還有可憐的六姑姑!
這些日子,她每天都去看六姑姑,六姑姑依然無法從極度悲痛中出來,每次都是神思恍惚地坐在沙發上,捧着雅兒的骨灰盅默默落淚。
六姑姑離異,帶着雅兒本有個依託,誰知老天殘忍,奪走六姑姑生命裡最重要的這個依靠,讓其晚景淒涼。
好幾次,看着六姑姑孤零零的身影,她都很想跟六姑姑說,她願意當六姑姑的女兒,代替雅兒照顧其一生。
但最終,她還是沒有說出這份心意,因爲她記得曾經和爺爺的約定,她知道自己不會永遠留在這裡,頂多,她只能在這一年裡對六姑姑盡孝,一年過後帶着寶寶離開,便再也無法繼續實現諾言!
雅兒,對不起!六姑姑,對不起!霓裳,對不起!
凌語芊想着想着,在心裡逐一逐一地道起歉來,悲傷痛楚的淚更加揮如雨下,連綿不絕。
這在湖邊玩水的凌語薇,突然跑過來了,看到凌語芊悲傷流淚,她本是比陽光還燦爛的笑臉頓如被烏雲遮蓋,難過地道,“姐姐,你又在想雅兒姐姐了嗎?”
凌語薇每天都陪凌語芊來這兒,凌語芊便將自己和雅兒的點點滴滴告訴薇薇,所以,有些事情薇薇是知道的。
對着妹妹的關切,凌語芊並沒有停止落淚,反而流得更兇,其實,當時之所以對雅兒關注,且一見如故,因爲雅兒的年紀和薇薇相反,看着友善親切的雅兒,她彷彿看到了薇薇,讓她孤獨的心,瞬時暖和起來,在這個冷漠的大莊園裡,能有這段真摯的友情,是何等的珍貴!
“對了,姐姐,你今天有沒跟雅兒姐姐說了寶寶還有多少天出來?”凌語薇接着又道,小丫頭雖存在智力障礙,但那份細膩的心思是無法抹滅的。
凌語芊聽罷,點了點頭。儘管雅兒已經不在了,但她每天來到這裡時,總覺得雅兒還在身邊,故她會不自覺地低吟一些話,那是專屬於她和雅兒之間的對話。
記得雅兒曾經說過,還沒見過剛出世的小寶寶,提出請求希望等她分娩時能進去陪她。而她,也當即就答應了。
只可惜……只可惜……
“小敏奶奶說,人死後會去另一個世界,和我們一樣繼續活着,有牽掛,有思念,所以我想,等寶寶出生,雅兒姐姐一定會從另一個世界回來,會給你打氣,保佑你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生出小寶寶,還會看到小寶寶,祝福小寶寶。”凌語薇繼續述說,面容嚴肅,認真無比的樣子。
凌語芊瞧着,內心又是一陣激盪,於是乎,她擡起頭,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仰望着碧藍的天空,低吟而出,“雅兒,距離寶寶出生只有3天了,到時候你會回來的是吧?我等你,等你來給我打氣,等你來看看剛出世的小寶寶是什麼樣子,等你抱抱軟綿綿的他(她),逗他(她)笑,教他(她)說話,表嫂和寶寶都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知道嗎?”
蘊含着思念、內疚和哀傷的淚,持續揮灑,不停洗涮着凌語芊那略顯蒼白的容顏,然後由於地心吸引力而往下墜落,沒入茂盛的草坪當中……
好一會過後,凌語芊總算停止流淚,目光也從天空收回,拉起一直默默陪在身邊的凌語薇,哽咽地道,“薇薇,我們回屋。”
凌語薇頜首,攙扶住她,邁着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大屋方向走,不久回到大屋時,迎接姐妹兩的,是一個幾乎震碎人心的噩耗。
只見平時冷清安靜的客廳,忽然多了若干人,有爺爺賀雲清,賀一航夫婦,賀芯和賀燿,連池振峰也來了,張阿姨和保姆們,也都在。
他們皆圍在電話機旁,盯着電視機,電視機里正播放着新聞,關於海嘯襲擊的新聞!
不知因何緣故,凌語芊心中頓時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看着嚴肅的大夥,感受着空氣裡的凝重,她覺得正有一件大事發生,而保姆小玉突然跑過來對她彙報的話,徹底證實了她這個不好的預感!
“語芊姐,聽說xx國那邊又遭強勢海嘯襲擊,整個小島幾乎百分之七十的地面都被淹沒,很多人都被海水捲走,所有通訊都斷了,再也聯繫不到煜少了!”
xx國,正是賀煜前往的那個島國!再次遭到強勢海嘯襲擊,幾乎百分之七十的地面都被淹沒,聯繫不到賀煜!
這一個個情況,像是一顆顆大石朝凌語芊當頭砸下,她禁不住地打了一個踉蹌,身體搖搖欲墜。
張阿姨及時趕過來,邊扶住她,邊叱喝小玉,“你這笨丫頭,這個時候當什麼廣播,用得着你來說嗎!”
然後,她又趕忙安撫凌語芊,“語芊,別怕,沒事的,煜少不會有事的。”
這時,其他的人也紛紛把目光轉過來,除了季淑芬,所有人都露出關切的神色,池振峰更是情不自禁地跑來,扶她過去沙發那。
賀雲清出聲安撫,“語芊,你先別急,我已經廣派人手去聯繫了,也委託了政府幫忙,會盡快有阿煜的消息的。”
“煜少吉人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他還要回來陪你生娃呢。”張阿姨也再度開口。
接着,是賀燿,“雖然百分之七十的地面被淹沒,但還有百分三十,大哥一定在這百分三十的地方,那邊政府已經加急處理,和外界通訊很快會恢復,大哥也很快有消息的。”
面對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凌語芊沒有仔細去聽,坐下之後,她視線緊盯着電視畫面,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耳朵也詳細聆聽着電視裡發出的旁白報道,任何一個字的也沒漏掉。
其他的人,注意力也回到電視上,電話機在響個不停,接話的都是賀一航,每一次,都是失望的結果。
電視裡繼續播放着xx國那邊的情況,偌大的屏幕,繼續被狂飆的海嘯畫面給佔滿,那一**狂濤駭浪,伴隨着巨響,幾十米高的海濤形成水牆,像是打在觀看者的心頭上,像是朝電視機前的他們席捲而來。
凌語芊幾乎毫不眨眼,越看越是覺得恐怖,心裡像是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在廝殺,伴隨着無數戰鼓聲、吶喊聲、哀鳴聲,一併纏繞搗鼓着她,震動着她,給她帶來天崩地裂的恐懼,剎那間,一聲悽慘的痛叫自她嘴裡發出。
“啊……啊……”她曲着身,捂着肚子,頻頻哀叫出來。
坐在她身邊的張阿姨驚慌不已,“語芊,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好痛,肚子好痛……”凌語芊猛地站起身,然後,又迅速坐回沙發上,痛得臉都扭曲了。
“難道是寶寶要出來了?可預產期明明還有三天的……”張阿姨下意識地低吟了一句,見凌語芊褲子溼了一大片,隨即大嚷,“噢,羊水破了,寶寶可能要提前出來了!”
衆人一聽,皆震住,且倉皇失措。
“快,快讓人準備車子,送去醫院。”張阿姨又大聲喊道。
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快速衝到凌語芊的身邊,是池振峰,他不由分說地抱起凌語芊,疾步往外面走。
凌語薇跟了出去。其他的人頓時也亂成一套,賀雲清馬上叫身爲婆婆的季淑芬跟上。
不料,季淑芬拒絕了,理由是,賀煜下落不明,她要守在家中等消息。
“不是有電話嗎,你帶上手機,到時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賀一航做出勸解。
“不,我要在家中守着!那些醫生和護士不都安排好了,哪還用得着我去!就算她真的要生,他們會幫她。”季淑芬卻繼續固執地拒絕,她這只是找藉口,就算賀家已下重金在醫院安排好這次的分娩,但家人的定義哪是那些醫生和護士能比的。
賀雲清見狀,在心裡直搖頭,直嘆氣,便也不再理會,刻不容緩地安排張阿姨和小玉等幾個保姆跟去,還命賀燿通知凌母。
轉眼間,大夥都分了心,一半爲賀煜的安危,一半爲凌語芊的提前分娩。
路上,銀色跑車在快速又穩健地馳騁,駕車的人正是池振峰,凌語薇坐在副駕駛座,凌語芊則由張阿姨和小玉陪在寬敞的後座上。
凌語芊繼續痛得哀叫連連,張阿姨和小玉不停安慰,凌語薇也扭頭,加入安撫。
池振峰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能立刻飛到醫院,可他又清楚,自己不能開得太快,如此關鍵的時刻,自己不能出任何意外!
“yolanda,別急,就到了,很快就到了。”他邊駕駛,邊勸慰着,由於要看路,他無法回頭,只能靠車後鏡瞭解她的狀況,見到她痛得連五官都扭成一團,他心疼不已,想不到,生娃真的這麼痛!
“總裁,你一定要沒事,一定要儘快趕回來,yolanda要生了,你務必趕回來啊!”他不禁又在心中默默祈求,下意識地將油門踩緊一些。
一會,總算安全抵達醫院。院方已經接到電話通知,數名醫生和護士早在門口等候,從池振峰車裡接過凌語芊,放在醫院專用的手推車上,直奔產房。
賀家預定的是五星級豪華產房,環境優美,設備齊全,且有專門的醫護人員全程照顧。
凌語芊抵達產房後,醫生給她檢查,證實凌語芊宮口已開,寶寶真的可能會提前出來,所以,立刻進入預產狀態。
凌母不久也趕到,凌語薇首先跟她彙報,“媽,姐夫去的那個國家再次遭到海嘯襲擊,大家都聯繫不到姐夫,姐姐傷心,肚子疼,寶寶要提前出來了。”
凌母一聽,彷彿被雷電擊中,重重一震!賀煜失去音信!那豈不是趕不回來了,另外,他沒性命危險吧。
“伯母,你別想太多,總裁應該沒事的。”池振峰不由安慰她。
凌母回神,帶着感激衝池振峰點了點頭,便也收拾心情,直奔牀前,握住凌語芊的手,心疼憐愛地道,“芊芊,孩子,你怎樣了,還好吧,媽來了,媽來了。”
凌語芊俏臉已然一片蒼白,眼中淚花可見,皺着眉心痛苦地申吟,“媽,好痛,我好痛。”
凌母握緊她的手,語調更加溫柔,“傻孩子,生寶寶都是這樣的,都痛的,你聽醫生的話,很快就不痛了,嗯?”
“凌大嬸說的沒錯,生寶寶都是這樣。在我們那個年代,醫術還沒這麼發達,更難熬呢,語芊,現在有這麼多醫生在,你不會有事的,對了,你想想小寶寶,想想他有多可愛,想想他在迫不及待地出來和你見面。”張阿姨也附和着。
凌語芊來回看着她們,然後,頜首,不再做聲,卻擰緊娥眉,咬緊牙關,正在極力忍着疼痛。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醫生時刻關注留意着凌語芊的情況,她們本是預測凌語芊傍晚會生出來,奈何如今都晚上八點鐘,凌語芊的宮口還是隻開了5公分,那一陣陣劇痛卻是絲毫不間斷,起初,在大家的輪流安慰下,凌語芊還能忍住,可漸漸地,時間太長,她再也分心不了,再也按耐不住。
看着女兒痛苦掙扎煎熬,凌母心疼之餘,也焦急擔憂不已,詢問醫生怎麼會這樣。
醫生耐心地爲她解答,說這樣的情況也有人試過,讓大家稍安勿躁,繼續等待。
這時,賀雲清來了,賀燿陪着他來,他們一直用電話和這邊聯繫,也知道凌語芊還沒分娩。因爲避忌,他們沒有進產房,而是在外面的客廳靜候。
不久,池振峰趕到,中午在凌語芊進入產房後,他便先回公司處理事務,一直忙到現在,心裡惦記着凌語芊,連晚飯也不吃就先往這邊跑,也正好詢問賀煜的情況。
賀雲清一臉擔憂和凝重,由賀燿代爲回答,說依然無法聯繫到賀煜,xx國那邊的通訊尚未恢復與外界的接通。
“這事,大家都別和語芊提起,如果她問到,就說那邊的海嘯已經退了,政府正在搶修,應該很快就有阿煜的消息。”賀雲清這也纔開口,做出叮囑。
池振峰點頭,確實,凌語芊這個時候需要的正是希望和鼓舞,任何悲觀危急的消息,都不宜讓她知道。
然而,當他們在外面做着打算時,房內的凌語芊忽然叫醫生打開電視,叫醫生一個個頻道地轉,轉到關於xx國的海嘯報道。
醫生不知實情,馬上聽從,凌母和張阿姨等人也急着想知道賀煜的情況,便也沒想到阻止,結果,這仍舊令人擔憂的危機還是讓凌語芊知道了。
她呆呆看着電視畫面,連疼痛都忘了,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次慘叫出聲時,醫生檢查,宮口又開了一分,已經六公分了。於是關掉電視,準備接生。
醫生、助產士、凌母和張阿姨等人都守在牀前,叫凌語芊加油和鼓勵,起初,凌語芊也乖乖聽話,可漸漸地,她忽然停止用力,視線看回到已經關掉的、此刻先是一片黑屏的電視機上。
凌母知道她想什麼,立刻勸解,“芊芊,乖,別想了,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所以,你先把精力集中到寶寶身上,先讓寶寶順利出來,好嗎?乖,聽媽的話,聽醫生的話。”
醫生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便也加入勸慰和安撫,可惜,凌語芊根本不聽,而寶寶彷彿也全力爲父親擔憂似的,直到凌晨六點,宮口只開到7公分,寶寶還是沒有出來。
這期間,凌語芊繼續飽受痛苦的折磨,她已累得小臉憔悴泛白,昏昏欲睡。
醫生便也提議她先睡,睡醒了好有力氣分娩,可惜,她是睡着了,但每次只睡了十來分鐘便又被疼痛弄醒,她於是又叫醫生打開電視給她看,又是看關於xx國海嘯的報道。
醫生不知所措,悄然離開產房,出到客廳,對昨夜回去休息後而今天一早便又趕過來的賀雲清彙報情況,“賀太太盆骨略小,胎兒又大,分娩本來就困難,如今又記掛着賀總裁的情況,根本無心分娩,您看能否找到一些辦法讓她別再爲賀總裁的事擔心,先把孩子生出來。”
對凌語芊的情況,賀雲清早就知道,這也是他爲何一大早就趕過來。他也不知所措,詢問醫生,“假如讓她順其自然地分娩,寶寶會不會順利出來。”
醫生略作思忖,應答,“這樣理論上是可以,但我怕時間久了對胎兒不好,畢竟,她羊水已經破了好幾次,再繼續流下去,胎兒可能會出現缺氧狀況。”
賀雲清聽罷,長長嘆了一口氣,一會,取出手機,對着手機說出一段話,拍成視頻,然後交給醫生,讓醫生拿進去,播放給凌語芊看。
小小的手機屏幕裡,露出賀雲清慈祥和藹的面容,他神色端莊嚴肅,眸色深深,卻仍掩不住憂慮和悲愁,剛烈的嘴脣正一開一合,道出聲來,“語芊,我知道你心裡記掛着阿煜,但除了阿煜,還有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那便是寶寶!寶寶是你和阿煜的愛情結晶,不管阿煜現在處境怎樣,我想,他應該和我們一樣焦急,應該比我們還焦急,因爲,他承諾過要趕回來陪一起迎接寶寶的到來。阿煜的狀況,其實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痛苦,都無助,他被困在那裡,有心無力!而你不同,你還有自發權,只要你肯用力肯堅持,寶寶會出來的,所以語芊,你加油吧,就當爲了爺爺,爲了你自己,爲了寶寶,更爲了依然在和殘酷的自然環境苦苦奮鬥的阿煜,忘記周圍的一切,聚精會神將寶寶生出來,這也是你爲在遠方努力的阿煜的一種極大的鼓舞和動力,好嗎?可以嗎?丫頭……”
真摯的言語,用蒼勁有力的嗓音娓娓道出,配上帶有懇求和命令的音調,讓在場的人都動容,都震撼,都感動,凌語芊更是心頭澎湃起伏不斷,眼淚奪眶而出。
這時,凌母也趁機勸道,“賀老先生說的沒錯,現在最重要的是寶寶,芊芊,寶寶的安全在於你,故你要肩負起保護他的責任,先將寶寶生出來,好嗎?媽也求你了!”
其他的人,也紛紛勸解和懇求,凌語薇更是哭着哀求。
凌語芊咬着脣,來回看着衆人,最後,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醫生先給凌語芊吃一碗甜湯,讓她補充能量,然後再次進入接生。
這次,凌語芊排除雜念,把注意力全都用在生寶寶上,然而,當宮口開到八公分時,她又開小差了,也不知道怎麼的,當她視線不經意間瞄到水藍色的窗簾,腦海忽然像是破開一個缺口,一幕幕驚駭的畫面迅猛衝進。
她彷彿看到,巨浪呼嘯以摧枯拉朽之勢,越過海岸線,迅猛無情地襲擊着岸邊的城市和村莊,人們瞬間都消失在巨浪當中,被震塌的一切建築物在狂濤的洗劫下,洗劫一空,事後,海灘上一片狼藉,到處是殘木破板和人畜屍體,其中一個,是賀煜!
賀煜死了,賀煜遇害了,在xx國遇害了!
本是用力生娃的她,突然間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她美目倏忽大瞪,嘴裡的申吟轉成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整個房間,然後,她彎腰坐起。
大家無比被這出其不意的一幕給驚懾到,醫生大驚失色,急忙按住她。
凌母也握住她的手,惶恐大喊,“芊芊,你怎麼了,芊芊……”
“媽,賀煜死了,賀煜被海嘯卷掃在沙灘上,死了!我要去找他,我不准他死,我和寶寶都不准他死!”凌語芊悽叫依舊,邊使勁掙扎着要下牀。
凌母頓時明瞭,應道,“不,孩子,那是幻覺,你的幻覺而已,賀煜沒事,雖然我們還沒有他的消息,但他不會有事的,所以,你別管,別胡思亂想,先把寶寶生出來,乖,聽媽的話,乖!”
“說不定煜少已經在歸來的途中,語芊,你快生寶寶吧,等寶寶出世了,說不定煜少也回來了。”張阿姨也急忙安撫。
可惜,凌語芊已經神思錯亂,繼續抱怨和低吼,“不,我要他現在出現,我要把他找回來,媽,他真是個不守信用的人,以前,他說將來等我生娃的時候會陪在我的身邊,給我打氣,和我一起迎接寶寶的到來,但結果呢,他忘了,他再也記不得對我說過的這些話!如今,他出國前也承諾過會趕回來,可還是沒有趕回來,他一次次地食言,他根本就是個騙子,是個壞蛋!”
凌語芊話中有話,其他不知情的人興許不留意,但凌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不由得附和,“孩子,他不是有意的,他都不是故意那樣的,別跟他計較,別跟他計較。聽媽的話,你先安心分娩,其他的事遲點再說,遲點再說好嗎?媽求你了,芊芊,媽求你了。”
凌母說着,噗通一聲在牀前跪了下來。
這一舉動,立刻將慌忙中的衆人震住。
而凌語芊,也霎時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幕,一個久遠的、卻讓她永世難忘的噩夢!
當年,她也是躺在病牀上,那時,燈光是幽暗的,空氣是冰冷的,母親跪在地上,對她苦苦哀求,哀求她配合醫生的安排墮胎!現今,母親同樣是跪在地上,卻是乞求她配合醫生來生寶寶!
當時,她期盼着天佑能及時出現,把她從病牀上救走,同時,也救走她和他的愛情結晶。如今,她同樣苦苦期盼着賀煜的歸來,想他陪她一起熬過這個辛苦難熬的分娩過程,迎接寶寶的到來。
可惜,他不會出現!四年前,他沒有出現,四年後的今天,他也將不會回來!
“芊芊,想想寶寶的來之不易,想想他對你是多麼的重要,他代表的,不僅是他自己,還代表着另一個靈魂,所以,你要保護好他,決不能讓他出事,如今,你有那個能力,孩子,你有那個能力啊!”凌母繼續話中有話地暗示着,已經淚流滿面。
凌語芊更是淚如潮涌,想起這一路來,自己是怎樣的小心和謹慎,爲了寶寶,自己是怎樣地熬過一次次心灰意冷和痛楚絕望。
另一個靈魂,指的是四年前,那個尚未成形就被扼殺的胎兒。
當時,自己年紀小,無能爲力,如今,自己有能力了,決定權在自己的身上,假如自己還讓他出啥意外,自己必定遺憾一生,後悔一生,痛苦一生,說不定,不用一生,因爲,自己會跟着寶寶而去!
終於,凌語芊不再掙扎和反抗,重新躺回到牀上,整個人安靜了下來,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醫生於是又鼓勵她用力,而她也聽從了,也真正的努力了,奈何寶寶還是不肯出來。
疼痛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嚴重,她痛得死去活來,寶寶卻還是靜靜地躲在她的肚子裡。
又一個傍晚來臨了!
兩天一夜的折磨,身心大大受創,讓凌語芊幾乎不成人形,她披頭散髮,滿面蒼白和憔悴,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
賀雲清又來了,賀一航也來,就連季淑芬也被賀一航威脅着來了,不過,她還是沒有進產房,只和大家在客廳等候。
凌母不忍心女兒再受苦,跟醫生提議,剖腹產!
可是,還不待醫生接話,凌語芊忽然做聲,細若蚊蒼的聲音幾乎淹沒在冰冷的空氣中,但大家還是聽到了她的話,她不答應剖腹,她要順產!
凌母見狀,不禁懷疑她是否還在堅持着等賀煜歸來!
一會,醫生便也做聲,說反正都到這種程度了,順產依然可以的,建議再等等看,假如明天還是無法生出來,那再剖腹產!
凌母只好作罷,注意力重返凌語芊的身上,爲女兒的固執個性再次感到無奈和心疼,眼中凝淚,伸手輕輕梳理凌語芊凌亂的髮絲,輕撫着凌語芊淚痕從未乾過的臉兒。
偌大的房間,安靜了下來,衆人都默不作聲,但視線都繼續鎖定在凌語芊的身上,暗暗爲這個獨特罕見的分娩感嘆感慨。
疼痛依然襲擊着凌語芊,她再也不似原先的哀叫,估計是,她已經痛得麻木了!她躺在牀上,時而閉眼,時而睜眼,看往電視機上,看往房門口。
時間繼續悄然流逝,醫生和護士們進進出出,不知過了多久後,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赫然走進。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風衣,一件泛白牛仔褲,短髮隨意放着,灑脫不羈,帥氣剛毅的面龐,鑲嵌着一雙飛揚自信的劍眉,一對燦若星辰的眼眸,一隻高而挺直的鼻子,兩片性感的薄脣,整個人是那麼的英俊,那麼的完美,儼如上帝專門製造的一件舉世無雙的工藝品。
凌語芊早已經看到,美目陡然瞪大,隨着他慢慢走近,來到她的跟前,她更是渾身僵硬,緊接着,又激動得全身顫抖起來。
天佑!
天佑來了!
自己看到天佑了!
難道,這又是幻覺嗎?或者,這是夢?
凌語芊美眸一瞬不瞬地瞪着,使勁咬着脣,鋒利的貝齒深深陷入嬌嫩的脣瓣中,帶出一陣劇痛,讓她發覺,這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是天佑,是天佑出現了,他實現了他的諾言,他來陪她衝破煎熬和苦痛,一起迎接寶寶的到來,迎接他們的愛情結晶的到來!
沉寂的心,瞬時狂喜起來,凌語芊兩脣分開,蠕動着正準備開口去叫他,然而,他先一步發出的呼喚,讓她美夢震碎。
“語芊……”帶着長長尾音的呼喚,自他嘴裡發出,他在大椅坐下,抓起她的手,深情的眼定定地注視她,“語芊,你還好吧,你的情況很糟糕,一定吃了不少苦,兩天一夜了,傻瓜,爲什麼那麼傻,爲什麼那麼執着,何必呢,何苦呢……”
是他!
聽着他帶着憐憫和疼惜的低吟,聽着那熟悉的嗓音,凌語芊恍然大悟。
“天佑想跟你說,不管他在不在你的身邊,他都感受到你的苦,感受到寶寶的即將到來,也一直在別處給你打氣,給你加油。他希望,你可以怪他,但別選在這個時候,現在,你先集中精力生娃,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他的乞求,是你們共同的美好心願和未來。你想要怨他也好,恨他也好,等生完寶寶再繼續,他會乖乖地接受懲罰,毫無異議地接受懲罰。語芊,答應他好嗎?好不好?”他繼續輕吟着,溫潤的嗓音像是一縷春風,徐徐吹進了人的心房,溫暖了那顆孤苦悲傷、苦苦等待和掙扎的心。
凌語芊眼淚繼續飆個不停,她沒有做聲,不予任何回覆,只目不轉睛地回望着他,她突然擡起手,吃力地想朝那張深入骨髓的面容摸去。
他見狀,親自帶着她的手,一併撫上他的臉龐,盈滿情意的眸瞳也繼續看着她,漸漸地,脣角勾出一抹會心疼愛的笑。
他們就這樣彼此對望,直到,凌語芊再次遭劇痛襲來!
醫生再一次爲她接生,這已不清楚是第幾次爲她接生,不過,不同於前幾次的是,此刻多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一直握着她的小手,握得緊緊地,注視着她,對着她笑,給她鼓勵和打氣。
一聲接一聲的慘叫,淒厲而痛苦,透着希望,透着偉大,在房內此起彼伏,叫得讓人心驚膽戰,讓人焦急如焚,讓人心疼憐愛,就連那素來冷漠孤傲的黑夜,也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希望她能儘快衝這場必然的苦痛中解脫出來。
整整五個小時,當水藍色的窗簾染上一片專屬於晨曦的光芒時,一聲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叫,響徹整個房間。
緊接着,是醫生迫不及待地歡喜宣佈,“生了,終於生了,恭喜賀太太,總算熬過去了!”
“是個男娃,是個男寶寶!”助產士也跟着吶喊,語氣也極盡驚喜和興奮。
其他的人,也都大大鬆了一口氣,面露微笑,爲這場驚心動魄的、維持了兩天兩夜的獨特分娩終於圓滿結束而鼓掌和欣慰。
奄奄一息的凌語芊,藉助着最後一絲力氣,先是朝剛離開她的體內、紅皺皺的小小人兒望了一眼,視線隨即轉到眼前的男人身上,疲憊不堪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下去,緩緩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