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賢王常洪泉和他的女兒常槐音又一次來到了丹陽。常洪泉是來落實蓮妃常菱回國省親的事情的,而順道一起來的常槐音純粹是爲了遊玩。
雖然是非常嚴肅的公務,但想要切身瞭解一下東平的現狀的常洪泉在到達丹陽之前一直沒有擺出親王的儀仗,而是假扮成一個春南世族中的顯赫人物。從餘杭到丹陽,已經有一條通行能力比較充足的大道,而沿着大道延伸出去的枝杈,爲這條大道的沿途帶來了繁榮。在抵達丹陽之前,常洪泉沒有看出太多的變化,最多也就是沿途的驛站似乎更客氣更容易打交道了,那些小官吏很少再表現出對豪門大族的諂媚,也很少有身爲官府中人的傲慢無理。但來到了丹陽,來到了這個闊別數年的城市,看到這個東平王都的變化,父女兩人都大吃一驚。
由於丹陽的繁榮,讓大量行旅和車輛擁堵在城門口完成檢驗關文、收取城門稅會大大降低效率,現在這一系列的程序都在城門外專門設立的城關司進行,隨後行旅和車輛就可以憑着入城關文直接通過城門,進入丹陽。在大批處理文書程序的時候,那些小官吏嘴裡的“歡迎來丹陽”的話到底有多少誠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以這樣的問候替代了原先的呼斥喝罵,必然是讓人窩心不少的。而在城關司這裡,丹陽那些比較大的客棧、行舍、賓館都有人或者車輛等着,讓那些對丹陽不甚熟悉的客旅們能儘快落腳,免去來回奔波的麻煩。稍稍詢問才知道,要能夠在城關司設立這樣的接待站可是要付給城關司相當一筆“管理費”的。而這些有資格設立接待站的旅社行舍,基本上都有相當好的口碑,斬客之類地情況絕少發生。
同樣是因爲繁榮,爲了方便商人進行交易。丹陽甚至誕生了一種專門的行當。商人進入丹陽,可以將自己的貨物寄放在這家名叫天安物業的貨棧裡,而自己則可以帶着隨身的行李住進條件好得多的旅社,不必時刻關注自己的貨物安全了。對於攜帶少量貨物的行腳商人,或者對於家大業大有自己地一套倉儲物流系統的大商家大世族來說,天安物業提供的服務多此一舉。但對於那夾在中間不尷不尬的中等商人來說,天安物業提供的這種服務可以說是極爲貼心。商人們儘可以帶着樣品去銷售貨物,到時候買家只要帶着存取憑證。交易記錄和完稅記錄去天安物業就可以提取貨物。隨着各地商人對於天安物業的逐漸瞭解熟悉,已經有過好幾次貨物多次轉手,在轉手中價格翻了一倍甚至更多,最後來提貨的人拿着的是厚厚一疊交易和完稅記錄和一張轉手了不知道多少次地存取憑證來取貨的事情了。
隨着本地的一些貿易商家發現精簡機構、將精力放在覈心業務上更有利可圖,就索性裁撤了自家商號裡負責搬運的工人,賣掉了用於堆棧貨物的倉庫,將所有地倉儲工作交給天安物業,以及那些在丹陽有着店鋪的商家屢屢成爲外來商人的貨物的最後地整體銷售目標。又一個物流企業被催生了出來:同城快遞。同城快遞的業務,最早居然是以這種大宗貨物的同城運輸爲主,實在是讓人滿頭冒黑線的事情,但這第一家同城快遞企業,還是擁有了一個讓葉韜和談瑋馨竊笑不已的名字“順豐快遞”。
天安物業和順豐快遞說起來只是兩家經營範圍非常小的商號而已。但當常洪泉半是玩笑半是測試地將他們一行順便帶來的那些準備當作禮品的宣紙、絲綢、漆器、乾果蜜餞之類地東西一股腦全部存進了天安物業的貨棧。自然,常洪泉要詳細地詢問如何存放,怎麼算倉儲的費用,怎麼樣能夠按照需要來分批提取貨物。要是找順豐快遞送貨又怎麼計算費用等等……而當他在很短時間裡就得到了詳細的回覆,不僅是存放的費用和分批存取的手續,還包括了在貨物減少之後,天安物業將徵求他的意見之後整理他的貨物來騰出空間。既是減少了常洪泉地存貨費用,也爲了天安物業能有更多空間爲其他客戶服務。整理地過程可以由常洪泉派人自己來進行或者派人來監督,而對在整理或者是平時提取貨物中發生的由於天安物業地人的不恰當操作而發生的玷污、損毀,天安物業有詳細的賠償條款。這樣詳細嚴謹的回覆讓常洪泉着實吃了一驚,恐怕春南許多軍隊的庫房管理都沒天安物業那麼嚴謹規範。春南軍方的物資遞送比起順豐快遞能做到的要差多了……
自然,常洪泉是不會對順豐快遞這個名字有什麼反應,除非他自己也是穿越過來的。但他好歹對於東平的情況有所瞭解,稍稍動動腦子也知道這個什麼天安物業和順豐快遞恐怕又是那很有才的談瑋馨公主殿下或者是同樣奇思妙想的葉韜搞出來的。自然,對於任命葉韜爲雲州經略使,他並不像春南國內的那些官員所認爲的是任人唯親。在得知葉韜娶了談瑋馨,隨後被任命爲雲州經略使的時候,常洪泉就常常在想。到底這一對夫婦能夠搞出點什麼花樣來。對於春南來說。哪怕是對作爲盟友的東平原有疆域的瞭解都不夠,更不要說距離更加遠、對春南而言更加疏離的雲州了。
“槐音。你不是想去看看你的好朋友嗎?繡公主現在在雲州,你想去看看嗎?”在常洪泉會見了蓮妃常菱,覲見了東平國主談曉培之後,他這樣問道。
常槐音轉頭看着常洪泉,說:“父王,你怎麼肯讓我去雲州了嗎?……我們能在東平呆很久嗎?一來一去,至少也是三個月吧?”
常洪泉撇着嘴笑了笑,說:“你只管去找繡公主玩吧。雲州風景秀麗,有一望無際的平原草場,這種景緻在春南可是看不到的。如果想要到奔狼原,也儘管去吧。想來談小姐一定會熱情接待你的,雲州戴家和葉韜他們也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至於其他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吧。”
常槐音皺了皺眉頭,馬上就明白了。她自己自然是可以好好玩的,但那些侍從,有的來自春南朝廷各部,有的則是居賢王常洪泉自己府裡信得過的人,他們將成爲常洪泉的眼睛,去觀察在雲州發生的各種各樣的變化。
常槐音自然不會爲了這種事情生氣,她當年自然是一派天真,但她畢竟生長在一個朝野各方角力比東平復雜得多的國家,成長在那樣的環境里耳濡目染各種各樣的事情,她也有自己的成長。常洪泉努力保證了她沒有捲入到複雜艱險的鬥爭中去,她自然不能阻止常洪泉各種各樣實際上一直直接或者間接地起着保護她的作用的行動。
常槐音遲疑了一下,問道:“那阿晉能和我一起去嗎?能帶着悅兒和軒兒一起嗎?”
常槐音指的阿晉是她的丈夫孫晉,以前孫晉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士人,在居賢王府所設立的族學中教導族中的孩子,其中自然有地位相當崇高的王族子弟,不消說是非常難伺候的,但當常洪泉發現孫晉授課的時候居然有絕高的出勤率的時候,他不由得小小地注意了一下這個出身低微,似乎也沒有在春南複雜艱鉅的科舉制度中有什麼表現的年輕人,隨即注意到了這個拿着非常少的報酬卻能夠自得其樂的有趣的人物。孫晉能夠將無比枯燥的典籍和歷史講得簡單明瞭激情四溢,他有着一手好字,繪畫技藝十分精湛,甚至還吹得一口好簫……在常洪泉將孫晉選進自己的書房成爲他的幕僚的時候,族中不少小孩子居然磨着家裡大人來他這裡抗議,着實讓他有些哭笑不得。而孫晉哪怕是成爲了別人極爲羨慕的居賢王府的幕僚,卻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似乎對常洪泉龐大的藏書和字畫的興趣遠遠大於爲常洪泉出謀劃策。常洪泉的其他幕僚倒是懶得排擠他,但常洪泉卻非常欣賞這個特立獨行的傢伙。而當幾年前他發現自己的女兒常槐音經常去“請教”孫晉一些明顯不需要請教的問題的時候,他動了這個心思……他無視了春南諸多世家爲他們子弟求親,獨獨選擇了這個窮小子,讓這個壓根拿不出聘禮的傢伙娶了常槐音。常洪泉的理由很簡單,自己的兒子們的確是和世家結親,那個無所謂,反正婚姻不和諧了還有小妾和諸多……其他的解決手段,但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婚姻是否幸福可就是沒辦法以常規手段來解決的事情。而常洪泉放棄了結交一個強援的機會,選擇了維持現狀而不是越發加強他在朝野的影響力這一點,卻着實讓對他有所忌憚的人大鬆了一口氣。而他遠離春南朝廷,主動請求來聯絡蓮妃省親的事情,一下子要離開相當長時間,更是充分顯示了他絕無把持春南朝政的意圖……但是,他畢竟是常洪泉,該做的調研還是要做的。
而悅兒和軒兒,則是孫晉和常槐音的兩個孩子……畢竟,好多年過去了,事情就是這樣變化的。對於和自己一般大的談瑋蒔現在不但沒有成婚,甚至連個準消息都沒有,常槐音別提有多奇怪了。
對於常槐音的問題,常洪泉只是簡單地聳了聳肩,說:“儘管一起去,順便一提。你正好能趕上給葉經略和戴督軍的婚禮送上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