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阿九睡了很久,連曾一買的皮蛋瘦肉粥都涼了。

她閉着眸子時,總覺得有一雙手一直握住自己的,還有低聲的呢喃,只可惜她聽不清說了些什麼。

一睜開眼,她便條件反射一般看向那雙手。

即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沈路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捧着她手,充滿紅血絲的眼睛用一種虔誠小心的目光望着阿九,看到她醒來,嘴角綻開了明朗的笑容。

阿九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移不動半分。

阿九皺眉,眼角眉梢都帶了些許憂傷,“沈路,你這又是何苦?”

爲什麼每次傷害我的都是你?爲什麼每每傷害我之後,又要來安撫我?你這就像打個巴掌給個甜棗,而我,並不是年幼無知的孩子。

阿九在心裡嘆了口氣,眼睛有些乾澀。

沈路搖頭,他將阿九的手湊到自己的臉旁,不斷輕柔的摩擦。

“阿九,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動手,更不應該在你懷孕的時候動手。”

沈路的話並沒有讓阿九平復心情,反而是雪上加霜。

在沈宅的時候,阿九看得出來,沈路是真的恨不得想要殺了她。

那樣怨憤的眼神,那樣惡毒的話語,那樣維護江黎的手段,一一都匯成了一把利刃,插在她的心頭。

古人說,溫柔刀,刀刀致命。

可阿九覺得,溫柔的表面被戳破後,剩下的涼薄才更讓人難過。

阿九掙扎了一下,把自己的手縮了回來,眼神悲憫的望着沈路,一句話也沒說,但是看得沈路心裡直發毛。

沈路這樣說,無疑是坐穩了阿九的罪名,她多可悲,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成了惡毒的代名詞。

“阿九,我們結婚好不好?我們補辦婚禮吧!就在除夕那天,好不好?”沈路急忙說。

阿九本想拒絕,她很想說自己累了。

她很想說九年了,我是不是等不到你了?

她很想說我再怎麼努力都進不了你的心房,這樣的單戀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她很想說沈路啊!我們還是迴歸到最初的模樣吧!

可是這一切,都在看到沈路那憂傷的垂眸時,就化爲了泡影。

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那句好啊就已經脫口而出。

沈路歡喜的起身,可能因爲跪了太久,差點就一個腳滑摔跤,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看着阿九的肚子,眼神裡充滿了渴望。

就是前兩天,阿九還滿心歡喜的打電話告訴他孩子會動了。

阿九微笑的拉過沈路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寶寶肯定想你了,你摸摸,他在動呢!”

沈路靜靜地站着,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小心翼翼的附在她的肚皮上,耐心地聽着孩子的胎動,呼吸那樣清淺,彷彿生怕呼吸重了會嚇到**裡的胎兒。

阿九看得有些心酸,轉頭看向門口,卻意外的看到了同樣風塵僕僕的曾一,他手中捧着一束包裝精緻的淡黃色的玫瑰,散發着淡淡的清香,臉上的笑容卻有點尷尬。

阿九清楚的看到了曾一眼底閃過的那些失落與不甘,可是怎麼辦呢?從一開始,曾一就慢了一步。

後來,曾一問過阿九,如果我早一步遇到你,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這個問題,阿九沒辦法回答。

阿九就那麼看着曾一將花束放在門口,衝着她禮貌的笑了笑,不僅退了出去還貼心的幫他們關上了門。

對於曾一的感情,阿九有點莫名其妙,她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男人就對自己這麼好。

阿九低下頭,正好撞上了沈路接近審視的目光,阿九嘆口氣沒解釋,解釋什麼?清者自清罷了。

沈路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有些失望,但還是滿心歡喜的回了沈宅,要預備着婚禮。

翌日,阿九沒有想到,來看她的第一個人,居然是江黎。

江黎穿着駝色的大風衣,臉上的妝容變得淺淡,不再似之前那樣濃烈妖豔。

她提着一籃水果,邁着小碎步輕盈而來,她看似溫柔的問,“阿九姐,聽說你住院,我立馬趕來看你,你還好嗎?”

阿九嗤笑,“你只怕是想我死的不得了吧?沈路沒在這兒,你這樣裝模作樣,我都替你累。”

江黎的臉色難看了一些,她望着阿九日漸增長的肚子,眼神有些詭譎。

阿九被她盯得怕了,擡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

江黎挑眉,“你這樣害怕,是知道對不起我麼?”

阿九一愣,須臾笑了出來,她頗有些嘲諷的意味望着江黎,“我對不起你?江小姐倒是說說,我哪裡對不起你了?”

“我和沈路自小相識,二十多年的感情,本來就該是我嫁入沈家,而不是你!你奪我所愛,還不是對不起我?”江黎氣的滿臉通紅。

阿九悄無聲息的斂了眉,“二十多年,他不娶你,這還不能證明什麼嗎?即便你倆有青梅竹馬的情意,那又怎麼樣?現在,他是我的。”

江黎冷笑兩聲,憤憤離去,離開時還特意放了句狠話。

“阿九,我敢保證,你現在炫耀的,遲早是傷你最深的,我就等着看笑話!”

阿九一進沈家老宅,沈青顏便一臉神秘的拉着阿九走到沈路的書房門口,指了指裡面,對着阿九笑。

“幸福的女人啊!你進去看看吧!”

阿九扯了扯嘴角,關注的點卻並不在書房上,而是在沈青顏化了妝的臉上。

特大新聞!!!沈青顏居然畫了妝!!!

要知道,沈青顏一向以來憑藉一張不施粉黛的嬌俏面容爲傲,最不屑的就是化妝。

阿九瞪大了眸子,圍着沈青顏頻頻點頭,“沈青顏,你吃錯藥了啊?”

沈青顏頗有些得意的摸着自己新燙的大波浪捲髮,“好看吧?我決定了,我要爭取一次!”

阿九一愣,想起安然的面容,她躊躇的盯着沈青顏的眸子,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口。

心中莫名的覺得,那個安然,會帶給沈青顏不幸。

不過沈青顏很倔強,一旦認定了,就不會改變。

阿九想着,也沒再多說,滿懷心事的推開了書房的門,然後,她成功的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