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紐約的某醫院裡。
向然一把推開了病房的門,卻在看到那個女孩時,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女孩瘦小的身子被寬大的病服包裹着,頭髮乾枯發黃,皮包骨的臉一直對着陽臺上,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外面的太陽。
向然不忍心打擾,正準備退出去,女孩卻一下子轉過臉望着他,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裡有股莫名的情緒。
“醫生都跟你說了吧?我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女孩垂着眼瞼,漫不經心的說。
向然無奈的走過去,直視女孩原本嬌蠻好看的臉蛋,“陳希,我不讓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陳希咬着嘴脣不說話,眼裡不知不覺氤氳了滿滿的水汽。
向然明明心軟了,卻不得不硬着頭皮說道:“希兒,我知道你想見他,可是他以爲你死了,你這麼出現,那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他想起穿着白大褂的主治醫生一臉抱歉的看着他說,“陳希小姐總是威逼利誘,想讓我跟你說她快好了,可她卻不知道她這病頂多還能拖個兩年,兩年以後,一切聽天由命。”
陳希拉着向然的衣角小幅度的搖晃,“我只見他一面,遠遠的一面就好。”
向然瞅着這樣的陳希,不知道爲什麼,腦海裡浮現出沈青顏默默流淚的模樣,心中猛的一疼。
“希兒!對不起,什麼我都能答應你,唯獨這件事,不可以也不可能。”向然強硬的說完,在牀頭的果籃裡拿出一個橘子,剝了皮遞到陳希嘴邊,陳希顫顫巍巍的擡頭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沒有接。
向然丟了橘子,就那樣靜靜的坐在牀邊,望着她的臉發呆。
半響,陳希才擡了擡頭,悶悶不樂的說。
“你回去吧!我不鬧了。”
向然沒動,依然盯着陳希暗黃的臉頰。
陳希苦笑,她擡了擡正在輸液的手,語氣裡充滿了嘲諷。
“你以爲我能自己跑掉?”
許是那苦澀的笑容刺激到了向然,他起身別開臉,一字一句的說道。
“快點好起來,好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向然突然覺得很疲憊,整個人彷彿失重了一樣,搖搖晃晃的走出了病房。
李落落幾天沒來電臺,阿九起初以爲她只是請了個假,後來才從向然的嘴裡聽說到李落落辭職了,是因爲家裡出了事,她立馬跟向然要了李落落家裡的住址,坐着的士去看望她。
大着個肚子的阿九穿過大街小巷,問了一路。
直到走到一個昏暗漆黑的門口,她才一步一步的爬上了七樓,聽向然說,這是李落落租的房子。
阿九一直以爲,李落落過得也算不錯,畢竟電臺工資不低,她表現又不錯。
敲了敲門,沒有人開,只有走廊裡空蕩蕩的回聲。
“落落,我是阿九,你開門呀!”
阿九喊了好幾聲,門卻遲遲不開,她以爲自己走錯了,正準備離開,門卻突然開了。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酒味,阿九皺了皺鼻子。
看到李落落的那時,阿九簡直不能將她跟前不久和自己談笑風生的女人做比較。
李落落隨意的穿着一身笨重難看的家居服,頭髮毛躁躁的,臉色暗黃,額頭上一大塊青紫色的淤青,臉上大大小小有七八個傷口,眼睛通紅。
阿九張了張嘴,想安慰她,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李落落將阿九迎進屋裡,橫七豎八的啤酒瓶子倒在地上,桌子上有幾個沒有收拾的泡麪盒子,窗簾緊緊閉着,沙發上擺滿了小孩子從小到大的衣裳。
莫名的,阿九的心中有些壓抑。
“向然讓你來的吧?隨便坐吧!沒什麼能招待你的。”李落落昏昏沉沉的撲到沙發上,眼睛半眯不眯的瞅着阿九。
阿九抖了抖嘴角,嘆了口氣,找了塊能坐人的地兒小心翼翼的坐着。
“落落,節哀順變。”阿九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憋出這麼一句她覺得安慰人的話。
向然說,李落落的丈夫是個外表謙遜的衣冠禽獸,嫖賭樣樣都玩,沒過癮就回家打女人,李落落也一直忍着的。
那天李落落的丈夫賭輸了錢,心情不好喝多了,在家裡發酒瘋拿着個啤酒瓶打李落落,結果一個不小心,玻璃瓶砸到了搖籃裡的孩子,纔出生了幾個月的嬰兒就那麼死在了親生父親的手下。
警察抓走了李落落的丈夫,至於房子,被李落落的婆婆霸佔了,還把她趕了出來。
李落落聽了阿九的話笑了,她側躺着,在茶几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點火,放到嘴裡緩緩的吞吐。
“節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那個孩子,在我眼裡,就是惡魔。”李落落大笑,“當年那男人把我迷,奸了,然後用裸照逼迫我跟他結婚,結婚了我要自己花錢哄着他,還動不動就捱打!”
李落落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孩子沒有享受的命,早死早超生,也不用長大了被那個死鬼折磨。”
阿九震驚的望着李落落,她猙獰頹廢的嘴臉讓她有些害怕,驀地,李落落盯着她的肚子陰森森的笑了笑。
“你幸福嗎?”李落落突然這麼問。
阿九晃了晃神,想起了沈路這兩天都沒在家裡過夜,問起來就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她心中不是不知道的,只是有些事不能撕破臉。
阿九頓了兩秒,手輕輕的摸着肚子,“我很幸福。”
李落落啞然失笑,她嘲諷的掃了眼阿九的肚子,撣了撣菸灰。
“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吧?”李落落說完,閉上眼睛倒在沙發上,彷彿很累很累的樣子。
“你出去吧!我現在誰都不想看到。”
阿九走的也乾脆,只是在她走了以後,李落落瞬間起身從兜裡拿出手機,熟稔的撥出一連串的數字。
“喂?你說的事我考慮好了,我同意!”
阿九回到沈宅,沈路還沒回來,沈老爺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在看到她回來的那一瞬間收到了背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臉窘迫的望着阿九。
阿九抽抽嘴角,眼睛上挑,“爸?您這幹嘛呢?”
沈老爺嘿嘿嘿的笑着,眼睛咕嚕咕嚕的轉了起來,他指着廚房頗有些討好的意味說。
“阿九啊!我剛剛讓李嫂給你燉了些雞湯,你去看看好了沒有。”
阿九吃驚,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沈老爺的背後,轉身進了廚房。
果不其然,李嫂正在燉雞湯。
煲湯的器皿散發着濃郁的香味,阿九聞着那味道,就覺得醉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