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站在拐角處，她不敢動也不敢探頭去望一望，但那個聲音的的確確是沈慕寒沒錯。
他不知和誰站在包間門口的走廊裡說話，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有道稍顯低沉的嗓音傳了出來，“她昨天回來了？”
這個聲音很熟悉，林霜聽得出來是石南的聲音，卻跟他平時那種大大咧咧的感覺不同，大概那個“她”真是個很重要的人。
沈慕寒靜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嗯”了一聲。
“她……”
沈慕寒似乎還想說什麼，被石南打斷了，他輕嘆了口氣，“這件事林霜知道嗎？”
又是好大一陣沉默。
樓下似乎有人經過，不大不小的談話聲剛好遮住了沈慕寒的聲音，待人羣下了樓她只聽到他的一句“我會盡快處理的”
處理什麼？
怎麼處理？
“我看你還是趕緊和她說清楚……”石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熟悉的來電鈴聲，還是她給沈慕寒設置的。
她聽不見電話裡說的什麼只能聽到沈慕寒的嗓音瞬間緊繃了起來，林霜的心也跟着緊繃起來。
“什麼事？”石南疑惑地問了一句。
“小雨……”
幾乎是習慣性地念了這個名字，沈慕寒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她在高速上出了車禍，現在在人民醫院，我爸喊我立馬過去”
“什麼？”石南猛地提高了嗓音。
“我去看一下”沈慕寒的聲音突然輕了下來，不知想到了什麼。
“我也去”
接着就是腳步聲漸行漸近，林霜心頭一跳慌忙又往牆角躲了躲，沒人發現她，她只聽到兩道急促的腳步聲一路往前走去。
漸漸聽不真切。
林霜靠在牆角站了很久，偶爾有人從走廊經過，歡聲笑語充斥着她的耳膜，只有她孤零零地被排除在外。
猶如冰天雪地，只剩她一個人。
她想哭，腦子卻無比清明，比任何時候都明白。他脫口而出喊的是小雨，他爸爸過生日白穀雨卻出現在他家裡，現在白穀雨出了車禍卻第一時間把沈慕寒喊了回去。
他甚至來不及給她打個電話，來不及見她一面，他纔回來就又走了。
她不知在牆角站了多久，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林霜愣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揉了揉眼睛，掏出手機，謝陸林的名字猛然跳入她的眼裡，她平復了好一會兒情緒才點了接通鍵。
電話通了，謝陸林緊張的聲音立即傳了過來。
“霜霜？你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沒事，就是找洗手間費了點時間，馬上就回去”林霜從牆角走出來，往走廊那頭望了一眼，這才轉身往樓下走。
謝陸林哈哈笑了兩聲，“等你回來恐怕都沒菜了，秦卿吃的太厲害了，不過還算她有良心給你留了點”
林霜還未來得及說話謝陸林又繼續道，“差點忘了跟你說，秦卿剛剛被她指導老師一個電話催回去了，說是什麼比賽，反正我也不清楚。她讓我轉告你下次再找你算賬”
林霜乾笑兩聲。
她回去的時候果然就只有謝陸林一個人，他坐在桌前，筷子搭在碗口，大概在等她回來。
他似乎聽到腳步聲回頭望了過來，“霜霜，你可算回來了”
林霜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們都吃飽了吧？別因爲我掃了興”
“怎麼會？秦卿那傢伙臨走還把醬豬蹄給吃了，說絕不能浪費了”謝陸林嘿嘿一笑，伸手夾了一顆熱騰騰的肉丸放到她面前的空碗裡，“這是服務員剛剛上的，你吃吃，可香了”
林霜看了看他才低頭夾起肉丸咬了一口。
“還吃飯嗎？”謝陸林笑眯眯地問。
“不是很餓，不想吃”
謝陸林“哦”了一聲，默默地把伸出去準備給她添碗熱飯的手縮了回來。
“也是，菜都涼了吃了也不好，我讓服務員打包給你帶回去吧，記得回去熱一熱”林霜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已經起身走了出去。
把謝陸林送上公交林霜又在站牌邊上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時不時掏出手機盯着屏幕看上好一會兒，直到又一輛公交在她面前停下來她才起身離開。
那些飯菜被她隨意放在了桌上，進了臥室把門關上，鞋還沒來得及脫手機鈴聲卻響了。
是沈慕寒打來的。
林霜盯着來電顯示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點了接通鍵。
“怎麼現在才接電話？”沈慕寒似乎有些急，林霜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打斷，“我今天可能回不來了，你自己在家好好吃飯，別熬夜”
“不是說今天能回來嗎？怎麼不回來了？”雖然她都已經知道，但她還是想問問他，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有點事，我現在走不開”沈慕寒回答的很快，絲毫沒有遲疑，像是這個答案他練習了很多遍。
“什麼事？”林霜不死心地追問。
沈慕寒稍稍遲疑了會，“這個等我回來再跟你細說，手機快沒電了，我掛了”
“我……”
嘟嘟嘟……
電話已經掛了。
林霜再撥過去已經關機了。
回來再說。
回來跟她說什麼呢？
說他和白穀雨青梅竹馬，他們曾是一對般配的戀人？
說這麼多年的感情他還是沒法完全放下，跟她在一起還是會惦記她？
說她回來了？
可是她什麼都不想聽。
林霜坐在牀頭髮了一下午的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似乎什麼都沒想，又好像什麼都想了。
她摸到手機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是下午六點十五分，她這才起身去客廳倒了杯熱茶喝下去。
然後就坐到沙發上，盯着牆上掛着的吊鐘，一下一下數着它走了多少下，直到時針指向七她才緩緩起身，出了門。
天已經很黑，有風，雨水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
林霜還穿着上午出門的那身衣裳，也沒有帶雨傘，她現在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她想去找他，她要去找他。
她現在就想要個答案。
路上行人不多，路燈亮着幽暗的光折射出一片斑駁的光影，林霜打了一個噴嚏繼續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雨水順着她的臉往下淌，林霜伸手抹了一下臉，一手的水。
她站在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兒？”司機把車窗搖下來望了她一眼。
“人民醫院”林霜又抹了一下臉，那些雨水讓她視線模糊。
“第幾人民醫院？”下雨天，司機也有些不耐煩。
林霜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她這才突然想起，她根本不知道是哪家醫院。
司機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林霜一眼，“有病！”，然後搖上車窗開走了。
林霜又在路口站了會，然後她繼續往前走，雨越來越大，她走過的地方漾起小小的波紋，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