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所有記憶都是你的樣子（3）
白穀雨做過什麼他一清二楚，他知道她不應該那樣做，知道不該那樣縱容她的，如果他不那麼縱容她，如果他早點告訴沈慕寒真相。
如果他早點告訴沈慕寒林霜還活着他也就不會失魂落魄那兩年。
他們也許就不會鬧到如今這種見面不識的境地吧。
可因爲牽扯到白穀雨所以他選擇了裝作不知道。
爲了使自己的負罪感小一點他一遍一遍催眠自己，那都是謝陸林做的好事，都是他做出的林霜假死的消息來矇蔽沈慕寒。
白穀雨只不過是被他利用了一下。
他雖然總是因爲白穀雨對沈慕寒隱藏一些東西，可他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沒有做過什麼拆散他和林霜的事情。
他只是閉着眼睛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可其實他什麼都知道。
知道是白穀雨讓醫生說的假話。
知道白穀雨在林霜失蹤的那個早上給她打過電話。
他甚至知道她說了什麼。
他並不是故意去聽她講電話的。
只是那天早上他買了早點打算過去跟她一起吃，門沒有鎖，他喊了兩聲沒人應就自己進去了。
最後是在後院裡看到了她。
他一高興擡腳就打算走過去，她一隻手拿着手機貼着耳朵，時不時伸出另一隻手撥弄頭髮，他知道那是她一慣心情焦躁時愛做的動作。
而她的確拿着手機不知在跟誰打電話，眉頭一直微微蹙着，嘴脣也抿着，站在向陽的地方，陽光落在她的側臉留下一道溫和的弧度。
很好看。
可他卻沒了欣賞的心情。
腳步也停了下來。
因爲他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林霜”兩個字。
他心裡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第一反應就是她還沒有對沈慕寒死心，還沒有想放棄還打算插進他們兩個人之間？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退也不是進也不該。
一時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可白穀雨卻因爲太入神根本沒有察覺身後有人。
“你還打算拖累他到什麼時候？他本該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因爲你現在弄成這個樣子，你就不心疼嗎？”
是她的聲音。他能聽得清清楚楚也能看見她的表情，她此時的神色十分不好，幾乎是冷着一張臉。
他知道她心疼沈慕寒，放不下沈慕寒。可他沒想到她對沈慕寒的一切都瞭如指掌，明明她一直在美國一直沒有再跟那邊聯繫過。
可她卻知道林霜病了很久，知道爲了給她治病家裡已經黔驢技窮，知道她的病是個無底洞。
甚至知道沈慕寒因爲林霜丟了一次很重要的機會。
知道他爲了湊醫藥費甚至打算將他的房子都賣掉。
所以她才忍不住打電話給林霜，跟她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想要刺激她離開沈慕寒。
他不知道林霜說了什麼但是白穀雨的眼睛輕輕眯了起來，眉心皺的更緊，“你怎麼這麼自私？難道要看着他爲了你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纔開心？感情不能當飯吃，況且你自己的病自己應該清楚”
“如果不是因爲你他也不會放棄對他來說那麼重要的機會，現在甚至還要把房子賣了，然後呢？是不是還要他去賣血賣腎？”白穀雨有些激動了，所以她這句話說的石南在後面聽得清清楚楚。
他眉頭皺的緊緊的，白穀雨這話說的就有點過了。
石南剛想走過去卻見她已經掛了電話，只是看臉色比方纔還要差，甚至氣急敗壞地將手邊盆栽的葉子揪了一大截。
回頭的時候卻已經迅速整理好了表情。甚至帶了一絲淺淺的笑。
石南看着她突然就有點難過，也只有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她是一個演員，一個公衆人物，旁人看到的從來不是她的真面目。
笑是假的，皺眉是假的，哭都是假的。
他幾乎都要分不清哪一刻的哪一個表情纔是真的她。
好些年過去了他現在已經記不清她回頭看到他站在身後時是什麼表情了，只記得她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慌。
他怎麼忍心她驚慌。
怎麼忍心她擔心。
怎麼忍心她露出那樣不安的表情。
所以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見，對誰都沒提過這件事。甚至給沈慕寒打那個電話的時候有那麼一刻他險些就要告訴他可最終他還是沒有。
只要涉及她他全都無條件選擇包庇。
可現在他在她身邊，她再也不會走了。他們會這樣安安靜靜一直到老，他寧願這樣相信。
那麼即使她心裡一直沒他也沒有那麼重要了吧，只要他還能看到她就已經是上天對他的厚待了。
石南想到了那個叫秦卿的女孩子，他也聽說了。聽說她去西藏旅行就再也沒有回來，她葬身在山裡，屍骨無存。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驚了好一會兒沒有回過神來，畢竟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前一刻都還是妙齡少女現在卻躺在冰冷的山腳下。
枯骨成沙。
命運這個東西真是沒法預料。
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所以纔會更加珍惜。
所以他現在格外珍惜能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石南拖着行李箱進了火車站。卻在轉角的時候與一家四口擦身而過，他心跳一滯腳步也跟着停了半拍。
男人很高穿着黑色衣服，一隻手緊緊攬着女人的腰，那女人懷裡抱着一個小女娃，手裡還牽着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子。
被她牽着的男孩子長相俊秀，一雙眼睛黑漆漆的，似是盛了三月裡最迷濛的水霧。
一舉一動都透着與同齡孩子不同的風華。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男孩子微微側頭往他這邊看了過來，眼神很淡，沒什麼表情，只一眼就撇過頭跟着那女人走遠了。
那神態一瞬間似乎將石南帶回了好多年前。
隱約中他似乎還聽見一道女聲，喊着“若卿，若卿”，聲音裡卻染着說不清的悵然。
他回頭就看到那女人低着頭逗弄着懷裡的女娃兒。
那男人摸了摸女人寡淡的頭髮，笑得溫柔。
直到那幸福的一家四口漸漸在視線裡消失石南才笑了一下轉身進了售票口，沒有回頭，腳步不停。
還好，在這荒涼的時光盡頭有人一直緊緊握着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