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醫院見到白穀雨和她爸爸的,開門的時候林霜瞥了一眼發現她眼睛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的。
“都進來吧”白穀雨見到沈慕寒立即紅了眼圈,然後她迅速低下頭往後退了兩步。
沈慕寒沒有說話,他徑直走到牀邊,在牀沿上坐了下來。
牀上的中年男人毫無生氣地躺在牀上,臉色是嚇人的煞白色,戴着氧氣罩,右邊臉頰青了一大塊,眼角有淤血。
他緊緊閉着眼睛,睫毛都不會顫動。
沈慕寒坐在牀邊看了一會兒,他面部緊繃着手指微微蜷縮將他的被角往裡面塞了塞,他故意弄的動靜不小似乎是想將牀上的人吵醒。
但牀上的中年男人還是一動都不動。
林霜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看到沈慕寒這樣的表情她的心裡似是被塞了一塊巨石,她想安慰他一句喉嚨卻被死死堵住。
“爸爸已經這樣昏迷了兩天了,醫生說……”白穀雨望了一眼牀上的人又看向了沈慕寒,然後她捂着臉哽咽着說完了下半句,“醫生說估計今晚就……不行了”
沈慕寒沒有說話。
白穀雨走過去,她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臉,“你還在怪爸爸嗎?”
沈慕寒頓了一下,他還是沒有回頭去看白穀雨,而是反問了一句,“怪他什麼?”
“你別怪爸爸,他一直都把你當兒子看待的,那些事都是我求他的。畢竟我是他親女兒他捨不得看我那麼難過,所以纔對你提了那麼過分的要求”白穀雨深吸了一口氣又拿了紙巾擦了一下眼角。
這些他當然知道,縱使對他再好,也只是“當做兒子”,不是親生就不是親生的,永遠比不上親生女兒。他並沒有怪什麼。
白穀雨看了林霜一眼,“雖然他從來沒有說但我知道爸爸其實挺內疚的,我想他肯定很想見見你”
說着她又紅了眼睛,鼻尖紅紅的,臉上還沾了點紙巾的紙末。狼狽不堪。這個時候縱是再高高在上再優雅端莊的白穀雨也顧不得妝容了。
沈慕寒沉默了半晌,“我沒有怪他”
這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石南買了幾杯咖啡進來,看到沈慕寒和林霜並沒有驚訝。
“你們來了”他笑了一下。
沈慕寒“嗯”了一聲站起身走向石南。“辛苦你了”
“沒有”石南將手裡的咖啡拿給幾個人。卻在遞給林霜的時候突然被沈慕寒擋了回去。他笑得有些禮貌。“謝謝,她不喝咖啡”
石南也沒說什麼轉身就將咖啡放到了桌上。
他早已料到他和沈慕寒的感情不會再如以往一般,從他因爲偏袒白穀雨故意對他隱瞞某些真相開始。
可今天面對沈慕寒如此疏離的態度他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當初他對白穀雨存着什麼心思沈慕寒不是不知道,可他也沒像今日這般冷漠。
石南突然覺得當時沈慕寒對白穀雨其實根本就可能只是親情。
可能真的是想見見沈慕寒了,或許真的是願望已經達成沒有了心結,當天晚上白穀雨的爸爸就沒了氣息。
白穀雨趴在病牀上幾乎哭的崩潰,石南上前拍了拍她的後背,這個時候的人的確最需要溫暖,白穀雨趴到石南身上又繼續哭。
哭到嗓子都有些沙啞,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夜裡林霜發現沈慕寒一個人坐在外面,那樣黑的夜晚,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微微仰頭望着夜空。
林霜心頭猛地一痛,似是被人用力砸了一下,她沒多想就了過去,沈慕寒也不知是懶得回頭還是真的太出神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直到林霜走過去坐到他旁邊他才終於側頭看了過來。
“怎麼不去睡覺?”他伸手將她攬入懷微微低頭望着林霜。
林霜被他看的有些尷尬微微側了一下頭,“睡不着”
“我很抱歉”沈慕寒輕輕蹭了蹭她的頭髮。
“你幹嘛這麼說?”
林霜有些不高興,現在他說這話還是把她當外人嗎?他們不是都要結婚了嗎?
沈慕寒愣了一下突然更用力地將她按進懷裡,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突然笑了,“好,不說,我們是一家人”
然後他緊緊抱着她坐在夜色中,他們都沒再說話但彼此的距離那樣近。
沈慕寒真的沒有再跟白穀雨單獨相處過,直到他們回去的那天她突然喊住了他。“給我兩分鐘就行,我想把東西還給你”
沈慕寒愣了一下,“什麼東西?”
他面無表情,“我不要了”
不管是什麼東西他都不再需要,也就沒有拿回來的必要。
白穀雨看向林霜,“當着她的面也無礙”,說着就從上衣兜裡掏出一個紅色的東西,林霜一眼就認出來,是她戴在手腕上的那條紅繩。
她記得白穀雨很寶貝這條繩子,現在她把它還給沈慕寒是表示她真的放下了不會再來阻礙他們的意思嗎?
“這個早就不屬於我了,還給你”她將那條紅繩遞給沈慕寒。
沈慕寒看了看,“這個不是我的”
白穀雨驚訝地張了張嘴,“怎麼會?這就是你當年送給我的,我戴到現在的怎麼會不是?”
林霜也望向了沈慕寒。
“我送你的那條繩子上弄上了點黑墨”沈慕寒指了指紅繩。
白穀雨愣住了,她將那條紅繩翻過來覆過去的看,但果然沒有找到一點墨跡的痕跡,“怎麼會?我一直戴着的怎麼會不是這條?”
石南臉色變了變。
他硬着頭皮走上前,“是我換了的”
“小雨你還記得有一次你的紅繩掉了,你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是我找到還給你的”石南頓了一下瞥了一眼白穀雨的表情,“其實我沒有找到,這條紅繩是我重新買的,怕你難過沒有告訴你”
“是我騙了你”他低着頭。
但他沒想到沈慕寒送給她的那條紅繩居然會有一點墨跡,而時隔這些年他居然還記得。
白穀雨呆呆地望着石南,“都是真的?”
石南“嗯”了一聲,他移開了視線沒敢再看她的眼睛。
白穀雨自嘲地笑了一下,原來那麼久以來她珍藏的不過是一個錯誤,一個笑話,她小心翼翼珍惜着的東西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了。
而她竟還奢望能再回到當初。
可是時間都沒法倒着走他們怎麼回得去。
沈慕寒和林霜走遠,石南站在原地望着他們的背影。沈慕寒最後嘴脣動了動,沒出聲,但他聽明白了。
交給你了。
他說白穀雨交給他了。
石南笑了一下,不知該慶幸還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