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當、鍾碧霞押着了凡道長及其兩個徒弟來到縣衙,吸引了一羣跟着看熱鬧和蹊蹺的民衆。石敢當擂響大鼓,過了片刻,大堂裡傳來衙役們洪亮的吼聲:“升堂----”
石敢當和鍾碧霞押着了凡道長和兩個徒弟上了大堂,大堂內左右兩班衙役齊聲高吼:“威武----”
了凡道長和他的兩個徒弟不由自主地跪下,石敢當和鍾碧霞猶豫了一瞬也跪下來。
天虎站在鍾碧霞身旁,擡頭向堂上觀看,只見知縣聞柏達端坐公案之後,頭頂上懸着“明鏡高懸”的匾額。公案東側站着縣丞石世宇,公案西側站着都頭霍道一。
一看到了凡道長被綁着押上大堂,聞柏達和石世宇驚恐萬分,如坐針毯,彷彿腦子裡有一沓銀票在嘩嘩作響,一時不知所措,竟忘了問案。石世宇率先反應過來,低聲道:“大人,該問案了。”
聞柏達如夢初醒,驚堂木一拍,大聲喝道:“堂下所跪何人,快快報上名來。”了凡搶先答道:“草民了凡,蒿里山神祠住持。”聞柏達道:“所告何事?”了凡道長道:“草民冤枉,石敢當、鍾碧霞、馬厚生無故闖入森羅殿,盜取財物,捆打我和徒弟,造謠惑衆,誣陷蒿里山神祠。請知縣大人爲我做主申冤。”
聞柏達聽了了凡道長的話,仍然理不出個頭緒來,便問石敢當道:“石敢當,你有何話說?”石敢當正要答話,鍾碧霞搶先說道:“回知縣大人,我和石敢當、馬厚生聽說蒿里山神祠藉助託司、抽籤、玉瓶掣籤聚斂不義之財,便想着爲民除害,爲知縣聞大人分憂,於是我們三個今天到了森羅殿,果真查到贓銀所在。”聞柏達問道:“贓銀在何處?”鍾碧霞道:“贓銀在森羅殿神龕後面的一處密室之中。”聞柏達聲音顫抖着問道:“有多少?”鍾碧霞道:“很多,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密室的四壁滿是櫥子,櫥子的抽屜裡有白銀,也有黃金。”
聽了鍾碧霞的這番話,石世宇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地用袍袖擦拭額頭加以掩飾。
了凡道長聽鍾碧霞說到密室,突然有了主意,大聲吼道:“聞大人,石縣丞,這個鍾碧霞人小鬼大,血口噴人,一派胡言,森羅殿有密室不假,以貯存雜物爲主,只存些少量錢財,還被這幾個娃娃搬出來討好了香客。”鍾碧霞冷冷一笑道:“眼見爲實,耳聽爲虛,請聞大人現在就去森羅殿密室查驗,一看便知。這是密室的鑰匙。”鍾碧霞掏出兩串鑰匙,一個衙役接過去,走到公案前,遞給聞柏達。
聞柏達捧着鑰匙,心裡有了主意,看着石世宇,石世宇湊到聞柏達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聞柏達不住地點着頭。
聞柏達一拍驚堂木,正色道:“蒿里山神祠乃是神聖之地,舉國關注,白天香客衆多,造次不得,爾等暫且在縣衙等候,待傍晚時分本縣與爾等一同前去查看。”
隨後,聞柏達又安排都頭霍道一派幾個衙役到森羅殿看守密室。
聞柏達一拍驚堂木宣佈退堂。石世宇安排了幾個衙役,在大堂上看管了凡道長、石敢當和鍾碧霞。了凡道長提出來,要求治療眼傷,石世宇痛快地答應了,安排衙役去永生堂請大夫。鍾碧霞告訴石世宇,馬厚生被了凡刺傷,要求到永生堂去探望馬厚生,石世宇略一猶豫,也答應了。
了凡道長心情徹底放鬆下來,眼看着是死棋一着,又走活了。唉!真應那句話了,有錢能使鬼推磨,聞柏達、石世宇,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用不着我點化,你們也應該想到派人把金銀財寶弄出來,塞進些傢什雜物,這叫移花接木啊!可惜了我那一庫的金銀啊!其實也沒什麼?今天晚上,我還是那個風光的蒿里山神祠住持。經這些娃娃一鬧騰,也許冷清幾天,但是,不出正月,金銀財寶照舊滾滾而來。只是,這些娃娃太棘手啦,彼此之間的鬥爭將會更激烈。
石世宇來到聞柏達書房,聞柏達焦急地說道:“世宇,你速速帶人把密室裡的財寶轉移出來,再放上些雜物什麼的。”聞柏達此舉正中石世宇下懷,石世宇道:“聞大人,此計好是好,應對常人超超有餘,可是對這倆孩子,我心裡沒底啊!碧霞祠第一炷香,有聖旨的,這麼大的事,鍾碧霞硬是做到了。這些年來,我算看明白了,石敢當和鍾碧霞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和他們斗的人沒有不輸的。這是困擾我多年的一個疑問了,石敢當,小小的年紀,大災大難,無不逢凶化吉。爲什麼?通過第一炷香這件事,我終於明白了,神仙保佑,他人奈何他們不得。”
聞柏達被說得動了心思,皺眉問道:“了凡道長怎麼處理?”石世宇故意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狀,爾後卻答非所問道:“大人前程似錦,關鍵卻在當下,真是出不得一絲一毫的差池。”聞柏達面露喜色,道:“世宇何不明說,書房之內就你我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石世宇道:“大人進士及第,熟讀史書,胸懷韜略,這等小事實在容易得很啊!”
聞柏達沉默不語,石世宇又道:“回溯歷史,血流成河,最劇烈的莫過於皇權爭奪,父子相疑,父殺子,子弒父,兄弟相殘,不絕於史。勝出者,比的就是四個字……”聞柏達的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道:“哪四個字?”石世宇道:“心狠手辣!”聞柏達淒涼一笑道:“我又何償不知?只是,知易行難啊!”石世宇裝出一臉的欽佩狀,道:“大人一副菩薩心腸,世宇倍感欽佩。”石世宇心道:“知易行難還是知難行易,傍晚便見分曉。”
傍晚時分,知縣聞柏達、縣丞石世宇、都頭霍道一帶領一班衙役直奔蒿里山神祠,進了森羅殿,來到神龕後,四個衙役正在此把守,霍道一命一衙役點着火把,霍道一打着陪聞柏達進入密室。石世宇對密室太熟悉了,他故意裝着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密室外面。
過了一會,霍道一走出密室,告訴石世宇,聞知縣讓他進去。石世宇進密室,發現聞柏達神情極其嚴峻。沿牆櫥子的抽屜有一半被拉出來,大部分是銀子,少部分是金子。石世宇極爲誇張地“啊!”地叫一聲,聞柏達道:“沒想到這個了凡如此貪心,世宇,你估估這得多少錢啊?”石世宇道:“少說也得十多萬吧!這個了凡,這麼些年來,不知賄賂了多少朝廷高官,早晚是要出事的啊!”
金銀財寶被拉回縣衙,聞柏達下令將了凡道長及其兩個徒弟關入大牢,放石敢當和鍾碧霞回家。石世宇心裡想道:“讀書人出手了,且看你用何種手段?”
了凡道長被關進大牢之後,真的害怕起來。第二天上午,石世宇來看他。了凡道長道:“世宇,你能來看我,我心裡很溫暖。”石世宇道:“我怎麼能不來呢?俗話官身不由人,請道長見諒。”了凡道長傷感地長嘆了一聲道:“世事難料啊!如果你現在是知縣這事就好說了。”石世宇道:“道長與聞知縣不是老朋友嗎?”了凡道長道:“恐怕壞就壞在這老朋友的身上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密室裡的金銀已經抄到縣衙了?”石世宇道:“道長果真料事如神。世宇委實欽佩。不過,道長不用擔心,聞知縣到底是讀書人,進士出身,出格的事大抵是做不出來的。”
了凡道長頓足道:“此言差已,讀書人要是壞起來就沒了邊了,知道的多,辦起壞事來辦法也多。世宇弟,將來做了大官,一定要注意你身邊的讀書人,特別是喜歡讀歷史的,如果你的上皇是位癡迷歷史的讀書人,你最好是裝瘋,以求苟活。切記切記!”石世宇聽了這話心裡暖呼呼的,旋即又強迫自己冰冷下來,現實真是太搞笑了,我懷裡揣着一把刀子,了凡卻拿我做了知己。
了凡道長道:“忙忙碌碌,啞口無言!世宇,這八個字是我爲自己推的。你還記得嗎?”石世宇裝作不知,道:“不記得了。”了凡道長悽慘一笑道:“我不能領悟。曾請得道的高僧破解,其言只要不爲他人做嫁衣裳,我這一生就能平安無恙。世宇啊,如果我不能走出這牢獄,只怕就要應驗啦!”石世宇道:“道長不要擔心,您的朋友遍天下,高官貴胄不乏其人,一定會有奧援的。”了凡道長搖頭苦笑道:“大概壞事就壞在這些人身上。我送的禮太重了,他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我能閉嘴。豈不就應了‘啞口無言’這四個字?”
石世宇渾身打了個冷顫。了凡道長道:“世宇弟,你知道孟婆湯嗎?”石世宇道:“當然知道了。”了凡道長搖頭道:“很多人提起孟婆湯都知道鬼魂在轉世前飲此湯。使其忘記前生所有事情,這只是其一,孟婆湯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效力,當遇到奸佞狡詐拒不交待罪行的亡魂時,鬼卒厲差便把亡魂押至孟婆亭,向孟婆討一碗孟婆湯,亡魂飲下此湯,立刻就變得如癡如醉,便不由自主地將陽世的所有罪惡,迷迷糊糊地一一道來,因此孟婆湯又名迷魂湯。世宇弟,請向聞知縣替本道討一碗迷魂湯來吧!”
石世宇添枝加葉般地將了凡道長請他討迷魂湯一事彙報給聞柏達。聞柏達冷笑道:“了凡啊了凡,你不仁便也怨不得本縣無義啦!”遂厲聲質問石世宇道:“石縣丞,了凡總共賄賂了你多少銀兩啊?”石世宇心裡早有準備,卻故意表現出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支支吾吾道:“一千……二千……五千……總共五千……”石世宇“撲通”跪在地上磕起頭來,哀求道:“聞大人高擡貴手,小人再也不敢啦!”
聞柏達笑着扶起石世宇:“石縣丞,本縣姑且繞你,下不爲例啊!”石世宇站起來,佯裝擦拭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漬,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聞柏達道:“你去告訴了凡,明天到了堂上,無論本官問什麼都不要說話,打一頓板子就結案算啦!他回去仍然做他的住持。”
石世宇到了牢裡把聞知縣的話轉述給了凡道長,了凡道長聽後先是喜形於色,旋即神情暗淡下來,喃喃自語道:“問什麼都不要說話,不就是啞口無言嗎?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