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回 夜探橋溝村

一天晚上,在石敢當家,鍾碧霞問石敢當道:“忘記過去就意爲着背叛!這句話什麼意思?”石敢當略一沉思道:“人要直面歷史,要敢於擔當!不要做縮頭烏龜!”鍾碧霞笑道:“答的好,石姝姐也是說的這個意思?”石敢當笑了,道:“你既然知道了,爲什麼還問我?”鍾碧霞詭譎一笑道:“識文斷字,你比我強,所以我先找石姝姐討了一個標準答案。”

石敢當道:“不要繞圈子啦,有啥話你就直說吧!”鍾碧霞正色道:“石家蒙受不白之冤這麼多年了,從未聽你說過報仇二字,你甚至連弄明白冤屈的心思也沒有。真乃不知其可也!”

石敢當糊塗了,焦急地問道:“我家蒙受不白之冤?誰說的?”鍾碧霞道:“你被人拋進水庫裡,你爺爺的墳墓被盜,你家被迫離開橋溝,你知道是爲什麼嗎?”石敢當驚問道:“爲什麼?”鍾碧霞道:“都是因爲你家裡的聖泉!”石敢當道:“我們家是有一處泉子,是聖泉?”鍾碧霞道:“你們家那泉水,就是傳說盤古、女媧、伏羲三兄妹分別時流淚形成的。亙古以來,從朝廷到草民一直苦苦地尋找它。害你的、盜墓的、逼迫石家背井離鄉的,都是爲了這眼聖泉。”

爺爺的墓被盜、自己被害、石頭香客店淒涼關門的景象一股腦地涌進石敢當的腦海裡,不能自已,流下眼淚來。石敢當哽咽道:“我這就問我爹去!”鍾碧霞阻止道:“慢着,大可不必,這些年只所以沒有告訴你,恰恰是擔心你知道後莽撞行事,招致禍端,昨晚,大娘和我娘談起這事,我偷聽來的。”

石敢當握緊拳頭,咬着牙道:“這仇不報,我石敢當誓不爲人!我這就問爹去,看看那個壞蛋是誰?”鍾碧霞阻止道:“慢着,你去問大爺也不會說,徒增老人家的擔憂。再說大爺也未必就知道仇家是誰?不告訴你是你爺爺留下的話。擔心你不能報仇反受其害。我告訴你是因爲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有能力報仇了。”鍾碧霞詭譎一笑,又道:“而且我想和你一起把石家的仇報了。”

聽到父親之所以不告訴自己是爺爺的安排,石敢當想起爺爺時常教育自己的那句話:“可以不識字,但不能不識人!”石敢當幡然醒悟,道:“碧霞,我們先順着聖泉這個線索,讓壞蛋現身,然後再做打算!”鍾碧霞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既然是爲了聖泉才迫害石家,那麼現在聖泉的受益者要麼是壞蛋,要麼就是從壞蛋手是買來的。”石敢當點頭道:“的確如此!”

第二天,石敢當向穆秀才請了假,向霍都頭借了一匹黃驃馬,帶着鍾碧霞和天虎直奔橋溝村。來到村前,石敢當把馬拴到一客店中,領着鍾碧霞和天虎悄悄地來到自己家的老宅院前,記憶中的老宅院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氣派的高牆大院。

來到大門前,大門緊閉,鍾碧霞頑皮一笑道:“敢當哥,我敲開門且試他一試。”石敢當道:“不可,切勿打草驚蛇!”

石敢當和鍾碧霞來到石介富三爺爺家。石介富看到石敢當和鍾碧霞非常高興,一面讓老伴燒水沖茶,一面讓兒媳婦殺雞。石敢當慌忙說道:“三爺爺,坐坐便走,千萬不要殺雞!”石介富黑下臉道:“多少年沒回來了,怎麼能走啊!”石敢當道:“我到山上替師傅辦事,中午師傅還等着回話呢?”石介富道:“別撒謊啦!太陽都快正晌午了,你怎麼能趕得回去?”石敢當道:“騎馬來的,馬拴路邊店裡了。路過咱村,想起家裡的老宅院,剛剛去看了看,大門緊鎖,敲門也沒人應聲。三爺爺,誰買去了,修得這麼好?”

石介富道:“聽說是一山西富商,平常大門緊閉,從不與人來往,好像這家主人有一兒一女,都在濟南府讀書,可能這家人只有過年和中秋才聚在一起,但也神神秘秘的,誰也沒見過這家的男主人。”

離開橋溝村,石敢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家的男主人便是自己要尋找的目標。

過年了,除夕之夜,在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中,一匹黃驃馬奔出泰安城,馬上坐着石敢當、鍾碧霞和天虎。來到橋溝村,石敢當和鍾碧霞下馬步行,牽着馬悄悄地進了村。

來到老宅院附近,石敢當讓鍾碧霞牽馬守候,自己摸到老宅院附近,爬上老宅院西牆邊一棵大楊樹,往院子裡觀看,天井裡剛擺好貢品,女主人點上香,便對身邊一男一女兩個僕人狀的青年男女道:“叫老爺出來磕頭。”

石敢當聽了這話正中下懷,主角該出場啦!

屋門開啓,了凡道長赫然走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一位小夥子和一位小姑娘,大概這就是了凡道長的一雙兒女了。石敢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然有這樣巧合的事情?石敢當的腦海裡又浮現出森羅殿玉瓶掣籤的那一幕來……

了凡道長一家人磕完頭後,他的兒子點着鞭炮,在響亮爆竹聲中,石敢當下了樹,發現天虎也從樹上下來了,石敢當大吃一驚,天虎什麼時候上的樹,他竟然一無所知,石敢當抱起天虎回到鍾碧霞處,上了馬,打馬回城。

第二天,大年初一,石世宇夫婦帶着女兒石姝早早地來到石振東家拜年,石敢當和鍾碧霞約石姝一起出去遊玩,石姝欣然應允,走到街上,迎面碰上匆匆趕來的馬厚生,石敢當又約上馬厚生。石敢當說山上和泰山神廟人都太多,不好玩,不若去蒿里山神祠,大家都同意,便一起高高興興地去了蒿里山。

四個人來到蒿里山神祠,進入山門,便見通往森羅殿的黃泉路上空無一人,與昔日人羣熙攘的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石姝笑道:“大過年的,人們都圖個吉利,森羅殿唯恐避之不及,我們是孩子,心裡無私,全然不顧及這些。”鍾碧霞笑道:“石姝姐,都說蒿里山神祠故事多,今天你可要好好給我們講講!”

黃泉路亂石鋪就,高低不平。路兩邊點綴着赭紅色鵝卵石,象徵着彼岸花。一進山門,黃泉路的東西兩側,分別立有黑無常、白無常站像一尊。黑無常身着黑袍,頭戴高高的黑帽,高帽上寫有:“我來捉你!”四個字。左手搖一柄方形黑扇,右手拎着長長的鐵鏈;白無常身着白袍,面帶微笑,頭戴高高的白帽,高帽子上寫有:"你跟我來!”四個字。左手抓一把傘擱於肩上,右手搖一柄圓形白扇。

再往北走,黃泉路的中段,一條小溪自東北向西南流淌,穿路而過,東側的小溪上架有兩座橋,自東向西分別是:赭赤色玉石築成的金橋;銀白色玉石築成的銀橋。西側的小溪上架有三座高低不同的木板橋,東面的最高,西面的最低,最低的木板橋下的小溪中鋪有赭紅色鵝卵石,溪水過此,呈現一片血紅色。

黃泉路的近頭便是森羅殿,森羅殿門前左側有一“考罪石”,亡魂到此,都要單腳站在考罪石上,挺胸擡頭,看着前面“神目如電”四個大字進行考覈,在陽世行善積德的順利通過,造孽作惡的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罰。

四個人進了森羅殿,森羅殿執事的兩個道士,看到四個氣度不凡的孩子進來,笑臉相迎,施禮問好,恭請上香,石姝拿了出一兩銀子,每人上了一柱香。

閻羅王的左右各有兩位侍從,西側爲兩文官,一文官執筆和《生死總錄》,另一文官執一卷狀文書;東側爲兩身着戎裝的武官,一武官執矛,另一武官執斧。東西殿壁上繪有地獄圖十景。

東殿壁繪有:過鬼門關、奈何橋、三生石、望鄉臺、彼岸花;西殿壁繪有:抽腸割心地獄、擊膝地獄、刀山地獄、飛刀火石地獄、投生爲畜。

四個人饒有興趣地觀看着,一個道士因認出石敢當來,主動上前爲他們講解。

過鬼門關:鬼門關乃四角飛檐一樓亭,山門空闊如宇,古意蒼茫,泛着血鏽色。橫匾鐫有"鬼門關"三個大字,右側樹一碑,上書"此冥府也!",兩個守關鬼卒,手執劍戟檢驗“路引”,鬼卒兇惡,亡魂卑躬屈膝,天空寒星殘月,映照着鬼門關恐怖陰森。

奈何橋:奈河上並列着高低不同的三座橋,日遊神和夜遊神把守,橋下是擠滿銅蛇和鐵狗的血河池。善人的亡魂在神佛的保佑下,坦然地走過最高的那座橋。善惡兼半的亡魂,沒有神佛保佑,戰戰兢兢地走在中間那座橋上,小心地躲避着腳下的裂縫和破洞。惡人的亡魂走在最低的那座橋上,橋面破敗不堪,幾無落腳之外,橋下惡鬼拉扯,搖搖欲墜,橋底下的血池中擠滿了正在被惡鬼糾纏和銅蛇、鐵狗、毒蟲咬噬着拚命掙扎的亡魂。

三生石:亡魂走下奈何橋,迎面便是豎立在橋邊的三生石,三生石狀貌奇特,玲瓏峭拔,中間高,兩邊低,像一幅沒有完全打開的畫卷。亡魂立在三生石前,便可照出自己的前世今生和來生。一個人站在三生石前,看到三生石的左側顯示前世自己所負女子正在傷心不已的哭泣;三生石的中間顯示今生自己遭受負心之報,體會女子離開的痛楚;三生石的右側顯示來生因因緣相報已了,締結秦晉之好。

望鄉臺:望鄉臺造型奇異,上寬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站在上面,四大部洲皆可觀望。亡魂走過一條石級小路登上望鄉臺,最後一次向陽世親人告別,斷絕一切情緣,再赴陰曹地府。

彼岸花;黃泉路上,三途河邊,開滿了彼岸花,彼岸花先開花後長葉,花開則葉落,花和葉子從不相見。彼岸花鮮紅如火,遠遠望去,就像是血鋪成的地毯。彼岸花一面引領着亡魂走向幽冥地獄,一面綻放出魔力花香,喚醒亡魂生前的回憶。於是,亡魂在黃泉路上躊躇不前,流連往返。

抽腸割心地獄:受刑者,爲爭名利不擇手段者。一鬼卒右手掐住一罪魂的脖子按壓在巖壁上,左手從罪魂的腹部往外掏着腸子;一鬼卒右手舉刀砍開一罪魂的胸膛,左手掏出罪魂熱氣騰騰的心臟。

擊膝地獄:受刑者,心狠手辣的敗家子。一鬼卒綁起罪魂的雙手,壓坐於鐵砧之上,另一鬼卒高執大鐵錘,奮力往罪魂雙膝上擊打,膝蓋骨頓時粉碎,血肉模糊。

刀山地獄:受刑者,奸詐狡猾者。漫山遍野都是鋒利無比的劍刃倒立着,鬼卒將罪魂從空中拋下,罪魂跌落於劍刃之上,無不穿腸破肚,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飛刀火石地獄:受刑者,巧取豪奪,貪贓枉法者。漫天紛飛的飛刀火石,如同驟雨一般降落下來,罪魂插翅難逃,倒地,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投生爲畜:六畜判官打開墮落簿向跪伏於腳下的罪魂宣讀投生何種畜牲。點到名的罪魂,便到鬼卒面前領取屬於自己的那張畜牲皮,爾後,緊緊抱在懷中,嗚咽哭泣,在鬼卒的驅使下,跳進墮落坑。墮落坑深不見底,陰風淒厲,罪魂的哭泣聲夾雜着豬馬牛羊狗兔貓雞等畜牲的叫喚聲涌上來。

道士聲情並茂地講完這地獄圖十景後,四個孩子表情各異,石敢當臉上顯露出些許的不安和惶恐;馬厚生一臉焦灼;鍾碧霞一臉沉思狀;石姝的臉上始終掛着甜甜的微笑。

鍾碧霞問道士:“閻羅天子包,只居第五殿,森羅殿爲什麼祭他而不是第一殿秦廣王蔣?”道士道:“閻羅天子包本居第一殿,因可憐冤屈而死的人,屢次放還陽間伸冤,洗雪清白,所以降調第五殿,但地獄之中的懸案疑案仍有閻羅天子包決斷。”道士又指了指西殿壁上的地獄圖道:“抽腸割心地獄、擊膝地獄、刀山地獄、飛刀火石地獄。都在閻羅天子包冶下。不過,像你這般聰明、漂亮、善良的人是不可能見到閻羅王的。”鍾碧霞問道:“爲何?”道士笑道:“在第一殿你便往生天道了。”

聽了道士此話,馬厚生的眼圈紅了,強忍着纔沒有流出眼淚來。

道士又看了這四個孩子一眼,心裡想道:“或雍容華貴、或精靈古怪、或器宇軒昂、或倔強剛直,皆非泛泛之輩,可惜師傅不在,師傅若在,一定請師傅爲這幾個孩子推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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