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石敢當,你想死?問過我嗎?我答應了嗎?”話音未落,黑衣道士倏然而至。吳義君急忙抽出五棱金鐗,大鵬金翅鳥忙擡起右翅擋住五棱金鐗。
黑衣道士冷笑道:“吳義君,你張口菩提祖師的徒弟,閉口菩提祖師的徒弟,我看你那見識真是一般般啊!”吳義君厲聲喝道:“是好漢就敢以真面目示人,示人假面,是何道理?”
黑衣道士道:“吳義君,我看你也算是一位正人君子,今日救石敢當要救,我不與你理論。”旋即,面向石敢當,“石大將軍可相信在下?”
石敢當拱手道:“英雄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盡。何來相信不相信一說?”黑衣道士道:“我蒙着面,你爲何不令在下除去?”石敢當道:“英雄不願以真面目示人,我又何必多此一舉?”黑衣道士道:“大將軍年紀雖小,心胸卻是開闊,讓人敬佩!”石敢當道:“英雄過獎啦!”
黑衣道士道:“石敢當,我盡力施救,至於能不能保得住你這兩條腿,多半還是要看天意的。”石敢當慨然道:“英雄大膽放手一搏,不管成功還是失敗,英雄的這份情意,我石敢當永遠銘記在心!”
黑衣道士道:“好,你的這句話我記心裡了。”旋即轉身仰望北方的山鋒,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片刻之後,便見兩條黑色大蛇,迅疾而至,到了近前立即擡頭吐信,向黑衣道士頻頻致敬。
吳義君大吃一驚,旋即握緊五棱金鐗,故作鎮定地盯着那兩條大蛇。
黑衣道士的那雙眼睛透過面罩射向石敢當的臉龐,石敢當笑着與他對視着,只見那雙眼睛緩緩地移到鎮天劍上,石敢當旋即會意,右手握住劍鞘,微微用力,鎮天劍便彈向黑衣道士。
黑衣道士右手握住鎮天劍,挽了個劍花便刺進石敢當左肩。吳義君大怒,揮動五棱金鐗襲向黑衣道士的太陽穴,黑衣道士向後一仰頭,避開五棱金鐗,擡左手重重地拍在吳義君的肋下,吳義君後退了幾步,坐在地上。
石敢當忙道:“英雄手下留情。”黑衣道士見石敢當依然微笑着注視着他,便道:“石敢當真英雄耶!”旋即,右手微微一振拔出鎮天劍。
鎮天劍的劍尖尺許長,沾滿了殷紅的血。黑衣道士倏然將鎮天劍探入一蛇口中寸許,旋即拔出,又探入另一隻蛇口中寸許,旋即拔出。將鎮天劍迎着太陽舉起,擡頭凝望着劍尖的血跡緩緩地向下流淌着。他的兩隻眼睛綻放出柔和的光澤。
等到鮮血流至鎮天劍的劍柄處,黑衣道士將劍垂下,便見鎮天劍上的鮮血緩緩地流至劍尖,一滴一滴地滴下。及至滴淨,黑衣道士低頭看着石敢當,吹了一聲歡快柔和的口哨,便見那兩隻大蛇,“呼”地撲到石敢當的腳下,張嘴將石敢當的雙腳咬住,然後緩緩地吞噬着石敢當的雙腿。
石敢當的臉涮地沁出一臉豆粒大的汗珠,但依然微笑着注視着那兩條正在吞噬着雙腿的巨蛇。
吳義君驚恐地看着,手緊緊地攥着五棱金鐗,渾身顫慄不止。
等到兩條巨蛇將石敢當的雙腿完全吞噬,黑衣道士“涮涮”兩劍,將兩條巨石從頭到脊背劃開,石敢當的雙腿露了出來。
黑衣道士道:“石將軍,幸運之神再次眷顧了你,你的腿好了,站起來吧。”石敢當豁然站起,低頭看了看兩條血淋淋的雙腿,大喜,道:“多謝英雄相救!石敢當沒齒不忘!”
黑衣道士道:“救命不敢當,幫你保全了雙腿是真的。”旋即起腳將兩條大蛇的屍身踢飛。石敢當惋惜道:“英雄,這兩條蛇立了大功,爲何將它們處死?”
黑衣道士道:“它們不死,你的雙腿是不會好的。也是你石敢當幸運,天下之大我只找到了這兩條蛇,它們的毒以毒攻毒,它們的血清除你雙腿的餘毒,所以你才能站起來。這世間萬物,相生相剋,真是奇妙之極!”石敢當一臉慚愧,道:“英雄,對不起,是石敢當一時之間心存婦人之仁。”
黑衣道士哈哈大笑,道:“石敢當,當你揮劍斬殺在你眼裡那些所謂的 ‘妖魔鬼怪’之時,爲何不曾有半點的婦人之仁?”石敢當正色道:“英雄此言差矣!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誅之!任何一個有良知、有正義感的人,只要見過妖魔鬼怪燒殺、姦淫、擄略之惡行,還有婦人之仁,真是枉爲人哉!”
黑衣道士冷冷一笑,道:“石敢當,道不同不相爲謀,你我就此別過!”旋即轉身便欲縱雲遠去。石敢當一把抓住黑衣道士的衣袖,急切地說道:“英雄請留步!”
黑衣道士轉回身來,雙眼冷冷地逼視着石敢當,道:“還有何事?”石敢當放開手,拱手施禮,道:“恩人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請受石敢當一拜。”石敢當旋即便欲跪地磕頭。
黑衣道士慌忙抓住石敢當的雙臂把他扶住,冷冷地說道:“救你幫你是我率性而爲,我喜歡這麼做,將來也許我發了神經,索性取了你的性命也說不定。所以,你現在大可不必感恩於我。你爲什麼不想一想,我救你也許是另有所圖,也許我是在下一盤更大的棋?”石敢當哈哈大笑,道:“恩人真會開玩笑?”
石敢當伸手拉過吳義君的手,抓起黑衣道士的手,道:“你我三人在此義結金蘭,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恩人意下如何?”黑衣道士抽出手,冷冷地說道:“同爲兄弟未必做兄弟之事,不是兄弟也不是不能做兄弟之事,應那些俗景幹啥?”
石敢當一臉尷尬,一時之間不知說啥是好。黑衣道士道:“大將軍,對不起,我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旋即掏出一件衣物,抖開,是件紅色的繡滿金元寶的馬甲,遞給石敢當,道:“瘟神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這個馬甲藏有奇毒,但對我們卻不會有任何傷害。瘟神五毒倶全,如果誘他將這馬甲穿在身上,諸毒相剋,他雖不致死,但必將功力全失,屆時可速除之。”
石敢當大喜,道:“多謝恩人!”黑衣道士便要縱雲遠去,石敢當欲言又止,黑衣道士道:“大將軍有話直說。”石敢當道:“恩人武功奇譎,身姿俊朗,想必定是瀟灑飄逸,風流倜儻,非我輩所能及也,爲何着一身黑衣道袍,顯得老氣橫秋。”
黑衣道士哈哈大笑,道:“黑衣道士、黑衣蒙面人,你石敢當念茲在茲,大可不必!真應了石世宇那句話了,你心魔未除,如何去除妖魔?”石敢當大吃一驚,忙道:“恩人認識石知縣?”
黑衣道士道:“他現在已是石知府了。”石敢當道:“想必恩人對泰安發生的那些事情一清二楚了。那個黑衣道士是誰?請恩人明示?”
黑衣道士道:“石敢當,你不會認爲那個黑衣道士就是我吧?”石敢當道:“絕對不是你!恩人是好人!那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黑衣道士昂首望天,語頗滄桑,道:“好人?壞人?石敢當,人性的幽暗曲折,世事的弔詭奇譎,不是你現在所能瞭解的。假做真時真亦假,真做假時假亦真。你懂嗎?”石敢當倔強地說道:“恩人,我不懂,但我知道,如果我能找到那個黑衣道士,將其繩之以法,泰安這些年來發生的一系列案件便能真相大白,就能還那些死者一個公道!”
黑衣道士注視着石敢當,道:“石敢當,你到底還是個孩子啊!我穿這身道袍的確是拜你所賜。我現在就揭開面紗,你且看過來,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黑衣道士旋即扯去臉上的黑紗,石敢當大吃一驚,忙道:“老奶奶……”
黑衣道士哈哈大笑,縱雲遠去。石敢當“撲通”跪在地上,擡頭仰望着黑衣道士遠去的方向。吳義君忙將石敢當扶起,道:“他怎麼是老奶奶呢?”石敢當一臉凝重,往事一股腦地涌入腦海之中。
吳義君掏出一粒藥丸,在手中一攥,化爲粉末,均勻地灑在石敢當血淋淋的雙腿上,欣慰地說道:“一天之後便能完好如初。”石敢當道:“謝謝您義君兄。”
石敢當問吳義君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吳義君告訴石敢當,當時他與魎風魔纏鬥在一起,魎風魔突施分身術,一假身與他纏鬥,另一假身變做他墜落狀,引石敢當去救。魎風魔的真身卻隱在石敢當身後,突施毒手。等吳義君發現上當之後,大鵬金翅鳥已將石敢當救走。吳義君使盡渾身解數方纔逃離風雪蕩,出了風雪蕩,通過瞭然鏡才找到了石敢當。
吳義君講完,兩人均是感慨不已,經此一劫,心裡覺得彼此的距離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