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碧霞剛進家門便被簇擁着梳妝打扮,剛穿上新衣裝,迎親的來了,轎子停在大門外。柳金玲領着馬厚生和甄虎進了鍾家大院。馬厚生和甄虎每人提着一塊嶄新的紅氈墊。石世宇笑着迎出來,請入廳堂落座喝茶。大家彼此熟稔,省去了許多客套。
林紅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來到女兒面前,鍾碧霞接過碗來吃了六個餃子。林紅道:“碧霞,給你爹孃磕過頭,就上轎了。”鍾碧霞站起身來,眼淚涮的流了下來,跪在爹孃面前,磕過三個響頭。
鍾碧霞站起身來,石姝將紅蓋頭蒙在鍾碧霞的頭上,和秦憶梅扶着鍾碧霞向外走去。馬厚生和甄虎守在門前,看到鍾碧霞走來,便將紅氈墊鋪在地上,鍾碧霞緩步前行,馬厚生和甄虎不住地倒着紅氈墊,鍾碧霞腳不沾地出了家門,上了花轎。
鞭炮響過,器樂響起。八人擡的花轎擡起,慢慢地向東移着。一出家門,鍾碧霞便感覺外面有些異樣,掀起蓋頭,從轎簾的縫隙向外觀看,只見街道兩側站滿了人,許多人的手裡舉着一個紅燈籠。鍾碧霞感動得眼淚涮地流了下來。
花轎不一會兒便到了將軍府,鍾碧霞聽到了大小泰山快樂的叫喊聲:“來啦!來啦!姐姐來啦!”鍾碧霞咬着牙纔沒有笑出聲來。
花轎停下,響亮地鞭炮聲在轎前炸響。鞭炮剛一消失,歡快的器樂聲響起,福慶堂的樂工一路走來,吹彈地似乎更加賣力了。
馬厚生和甄虎將紅氈墊鋪在地上,林紅掀開轎簾,鍾碧霞下轎緩步前行,馬厚生和甄虎不住地倒着紅氈墊,鍾碧霞腳不沾地進了將軍府,在歡快地樂聲中,在衆人的喝彩聲中,進了洞房。
石姝和秦憶梅扶着鍾碧霞坐下,這時,王翠琳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麪條進來。林紅掀起鍾碧霞的紅蓋頭,鍾碧霞起身接過碗來,王翠琳笑道:“孩子,趁熱喝吧!”鍾碧霞答應着,噙着淚,將麪條喝下。
子時將到,結婚典禮正式開始,新郎新娘手牽紅線走進綵棚,綵棚內擺了一張供桌,上面設有泰山老奶奶的牌位,供桌後方懸掛了祖宗神幔。
石振東坐在供桌東側,王翠琳坐在供桌西側。
司儀福慶堂趙班主聲如洪鐘,道:“一拜天地!”石敢當和鍾碧霞面北跪下磕了一個頭。趙班主道:“二拜高堂!”石敢當和鍾碧霞又磕了一個頭。趙班主道:“夫妻對拜!”石敢當和鍾碧霞起身相對站立,鞠躬對拜。
趙班主大聲道:“新郎、新娘入洞房……”鼓樂齊鳴,鞭炮炸響。石敢當和鍾碧霞在衆人注目之下,牽着紅線緩步向洞房走去。鍾碧霞剛踏入洞房的門檻,石敢當正欲擡腳邁入,突然一個恐懼的聲音尖叫着傳來:“石將軍!石將軍!妖怪來啦!”
石敢當忙收住腳步,回頭觀看,只見一個小夥子,擠出人羣,跌跌撞撞地跑上前來,撲通跪下,氣喘吁吁地吼道:“石將軍!大事不好!妖怪來啦!”鞭炮停歇,來人的聲音聽起來,淒厲恐怖。石敢當道:“妖怪在何處?”
來人道:“石將軍,俺是大汶口鎮趙家莊趙員外家的管家趙武,俺家小姐今年大年初一,突然得病,說話顛三倒四,從此面黃肌瘦,身體虛弱。請了數不清的醫生也看不好病,好像還來找您看過病,石將軍可曾記得?”石敢當道:“不記的。快講!”趙武道:“一個時辰前,俺家小姐,突然跑到院子裡,大喊大叫,喊‘石敢當入洞房,我讓你們全家死光光!’老爺讓我們把小姐拉進屋裡,可是我們近她不的,小姐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三四個小夥子全被她打翻在地。沒辦法,老爺讓我快快進城求石將軍救命!石將軍,臨出門時小姐喊‘石敢當若不來,趙家莊死光光!’石將軍,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吳義君走上前來,伸手把趙武抓起來。道:“敢當,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去,你放心!”石敢當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趙武大聲喊道:“石將軍,小姐喊得明明白白,你若不去俺全家死光光,趙家莊死光光!”
趙家班停止了吹打,人們圍攏過來,一聽這話憤怒地盯着趙武,趙武嚇得不敢吱聲,掙脫了吳義君,倚靠在牆上,渾身瑟瑟發抖。
將軍府寂靜無聲,氣氛凝重,鍾碧霞脆聲道:“敢當,你去吧!我等你回來!”說完這話,鍾碧霞拽着紅繩進了洞房。
石敢當大踏步地走進將軍府書房,脫下紅色的新裝,穿上金盔甲,猶豫了一瞬,又穿了新裝。背上軒轅弓、挎上鎮天劍,出了書房。一眼便看到大鵬金翅鳥佇立在庭院的中央,吳義君和趙武站在大鵬金翅鳥的身旁。
石敢當幾個健步便到了,正欲上大鵬金翅鳥,突然,鍾碧霞的聲音傳來:“等等……”吳義君道:“敢當,我先行一步。”旋即抓起趙武,起筋斗雲,呼嘯而去。
鍾碧霞跑到石敢當近前,道:“金盔甲穿上了嗎?”石敢當道:“穿上了。”鍾碧霞把一對明月珠揣到石敢當的衣兜內,柔聲道:“帶上她,也許用得着……快去快回……”
石敢當深情地望了鍾碧霞一眼,縱身上了大鵬金翅鳥,大鵬金翅鳥展翅飛翔,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鍾碧霞擡頭仰望,俊美的臉頰上滑下兩行熱淚來。
將軍府內張燈結綵,寂靜無聲。趙班主突然大喊一聲:“奏樂,祝石將軍旗開得勝啊!”歡快地器樂聲又響了起來。
林紅一手抱着白氏郎,一手拉着鍾碧霞的手回了洞房。林紅把白氏郎放到婚牀上,指着牀上的紅棗、桂圓、荔枝幹、落花生……笑道:“好孩子,很吃。”白氏郎應了一聲,趴在牀上,高興地吃了起來。
林紅攥住鍾碧霞的兩隻手,道:“壓牀、壓牀,百子千孫!”
吳義君按落筋斗雲落在趙家大院的一處房頂之上,趙武正欲開口喊趙員外,吳義君伸手點了他的啞穴,趙武張着嘴驚恐地望着院內。
院子裡燈火通明,鑼聲鏘鏘,小姐趙如玉披頭散髮地立在中央,大汶口青龍觀無極道長,左手託着一個面盆,右手拎一柄長劍,圍着趙如玉轉。面盆上搭了兩根燈芯,燈芯的火焰旺盛,照得趙如玉小姐的身姿清晰可見。周圍有十二對童男童女,一人一面鑼,拼命地敲着。大院的四周站滿了圍觀的四鄰鄉親。
無極道長唸唸有詞:“青龍觀道長無極,奉太上老君敕,神兵火急如律令。何方妖孽,膽敢在我的治下興風作浪,拿命來!”無極道長揮劍刺向趙如玉。趙如玉倏然飄起,無極道長一劍刺空。無極道長大驚,擡頭觀看,趙如玉卻又落在了原地。
無極道長手發顫,面盆上方燈光搖曳,大聲道:“青龍觀道長無極,奉太上老君敕,神兵火急如律令。何方妖孽……”趙如玉突然一聲尖叫:“石敢當來了,臭道士,你給我滾開!”旋即一腳踢飛無極道長手上的面盆,無極道長慌忙閃身躲避,面盆撲在道袍的後襟上,轟然火起,無極道長慌忙逃躥。
趙如玉一揮袍袖,鑼聲戛然而止,二十四面銅鑼悉數落在她的腳下,整齊地疊在了一起。十二對童男童女驚恐地尖叫着向四周跑開,趙如玉又揮袍袖,二十四面銅鑼飛起四散,衝着十二對童男童女的背影擊去。剎那間,一片星星點點的亮光從天上飛落,直射向飛馳的銅鑼,二十四聲細微尖厲的響聲炸起,二十四面銅鑼落地。十二對童男童女安然無恙。圍觀衆人提到嗓子眼的一棵心方落了下來。
大鵬金翅鳥倏然落下,石敢當跳到趙如玉面前,手按鎮天劍怒視着趙如玉。趙如玉突然格格地笑了起來,笑聲柔美徹骨,圍觀的衆人瞬間便陶醉了。
趙如玉款款地道了個萬福,嬌聲道:“小女子歡迎石將軍大駕光臨,千不該,萬不該,害得石將軍入不了洞房。沒入洞房也算不得夫妻。石將軍還是個童男子啊!”石敢當大驚,道:“你是誰?”趙如玉道:“我是誰不重要,你想讓我是誰我便是誰?”
石敢當握緊劍柄,厲聲道:“你是人還是妖?”趙如玉道:“是人還是妖這重要嗎?”石敢當道:“當然重要啦!自古人妖不同道,正邪不兩立!”
趙如玉冷冷一笑,道:“石敢當,你白地獄裡走了一遭,什麼是人?什麼是妖?人就一定是好的?妖就一定是壞的?我是妖!我就是妖!不過,石敢當,我倒要讓你看看我這個妖一樣也做好事!一樣也能成就一番偉業!”石敢當如墜迷霧之中,眼前這個妖怪,我沒入洞房你知道沒什麼,地獄之行你也知道,真奈匪夷所思。
這時,無極道長滾滅了身上的火來到石敢當近前,道:“石將軍,她是妖怪,這半年我多次爲趙家小姐治病,趙家小姐我熟悉,她不是!她是妖怪!”趙如玉哈哈大笑,道:“無極道長,你這個口是心非的齷齪小人,這半年你打着爲小姐看病的名義撈了多少銀子?”趙如玉伸出左手,“無極道長,你每次捏着這隻纖纖玉手,在想什麼?不也是想入非非嗎?”
趙如玉擡右手將散亂的秀髮攏到背後,那張病態蠟黃的臉突然不見了,精緻的瓜子臉晶瑩好玉,一雙大眼睛顧盼流彩,無極道長癡呆呆盯着趙如玉,木然地向着她走去。
趙如玉那美豔的面頰突然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石敢當從這笑容裡讀出了冰冷和殺機,心道不好,忙探手抓住無極道長的後衣領便往回帶。與此同時,趙如玉的右手也到了無極道長的前胸,只抓到手一把碎衣片。
無極道長嚇得連滾帶爬地向後逃竄,趙如玉道:“無極,你這顆心暫且寄下,是黑是紅?我也懶得理啦!我這個妖怪也奉勸你這高大上的道長一句話,就是咱趙家莊老百姓常說的,今後坑人喪良心的事少辦!否則,就是降妖除魔的石敢當饒了你,我也不饒!”
石敢當糊塗了,聽了趙如玉這番話,心中陡然而起的殺機頓消,道:“我不管你是妖還鬼,只要你放了趙家姑娘,我便既往不咎!”趙如玉嘿嘿一笑道:“小小石敢當,你竟敢口出狂言,你看我是誰?”
石敢當道:“你是誰?你是妖怪!”旋即抽出鎮天劍來,再看那趙如玉,只見那嬌美的臉蛋兩側各長出了一個狐狸頭來,毛色金黃。六雙眼睛一起衝着石敢當不停地眨着,石敢當頓感微微有一絲暈眩,忙運力鎮住。隨認定這個趙成玉是妖怪所變,便再無任何顧忌,揮動鎮天劍衝着趙如玉的腦袋劈下。
趙如玉一側身,右側的狐狸頭迎劍而落。石敢當旋即收劍回砍,不料趙如玉仆然倒地。低頭一看,石敢當驚得目瞪口呆。趙如玉已成無頭之軀,鮮血汩汩噴濺。趙如玉的頭顱在她的身軀之後立着,漂亮的眼睛正衝着石敢當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