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當看到人越聚越多,便讓馬厚生和鍾碧霞回去,自已拉着吳義君的手,帶着閻一春進了蒿里山神祠。
石敢當一行徑直到了甄虎居住的小院,院門緊鎖,石敢當正欲令侍衛找來道士開門,蒿里山神祠住持紫光道長帶着幾個道士匆匆趕來,打開了院門。臭氣撲面而來,除石敢當和吳義君外,衆人急欲掩鼻,見石敢當不爲所動,皆忍住了。
甄虎背對着大門,正拿着地上的碎石投向柵欄裡的黃驃馬,柵欄裡的碎石堆了一尺多高,黃驃馬愈發顯得高高在上。紫光道長道:“甄虎也沒什麼愛好,地上的碎石沒了,我便差人給他弄一些來撒在院子裡,這樣他也好有個寄託。”石敢當道:“多謝道長。”紫光道長道:“這是我應該做的。甄虎也是我的徒弟嘛。”
甄虎抓住柵欄衝着黃驃馬“啊啊”地叫了起來,紫光道長道:“甄虎,石將軍看你來啦!”甄虎大約聽得這聲音很特別,木然地轉過身來,衝着石敢當“啊啊”地叫着,拼命地把舌頭伸出來,唾液四溢,胸前油亮一片。
閻一春分咐兩個道士把甄虎按住灌下帶來的安眠湯藥,片刻之後,甄虎便昏睡過去。兩個道士把甄虎架到牀上,根據閻大夫的吩咐把甄虎的衣服脫光,把甄虎渾身擦拭乾淨。隨後,閻一春打開包裹,露出一排長短不一的銀針,閃閃放光。
石敢當凝視了那排銀針一瞬,伸手吸過五枚銀針,揮手釘進自己的太陽穴、百會穴、風池穴、崑崙穴,吳義君正欲阻止,已經晚了,閻一春自然明白石敢當的用心,心中感佩不已。
吳義君道:“石將軍,這是爲何?”石敢當道:“我是來給兄弟治病的,不是致病,所以,我一定要先試過方可下手。”過了片刻,石敢當手一揮,四枚銀針收至手中,將其拋到那排銀針的左側,又吸五枚銀針在手,逐一仔細地用手捻入甄虎的太陽穴、百會穴、風池穴、崑崙穴、丘墟穴。
閻一春隨後一面運針,一面將推、揉、按、壓、搗、顫之精髓一一示範給石敢當,石敢當牢記於心。閻一春示範完之後,石敢當出手運針,手法嫺熟,力道精準,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閻一春佩服得五體投地,慨嘆道:“石將軍,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啊,這鍼灸神功,當今世人無出其右啊!”
半個時辰後,石敢當收了針,閻一春看到甄虎面色紅潤,氣息平穩,爲他把了把脈,道:“石將軍,鍼灸的療效很好,甄虎康復在望!”石敢當笑道:“但願如此!甄虎若能康復,甄叔叔泉下有能,也能瞑目了。”石敢當留下兩名侍衛看護甄虎,自己與吳義君、閻一春打馬去了馬厚生家。
到了馬厚生家,馬厚生和秦憶梅已經回來了,聽說石敢當是來給父親鍼灸治病的,馬厚生激動萬分。
石敢當還是先在自己身上試過針後,又在馬大爺身上的百會穴、上星穴、印堂穴、迎香穴、太陽穴、下關穴、地倉穴、人中穴、翳風穴、風池穴、曲池穴、外關穴、內關穴、合谷穴、少澤穴、後溪穴、環跳穴、秩邊穴、風市穴、陽陵泉穴、足三裡穴、承山穴、三陰交穴、崑崙穴、涌泉穴先後嫺熟運針,閻一春站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
一個時辰後,石敢當收了針,問道:“大爺,感覺如何。”馬匯仁流下熱淚,哽咽道:“孩子啊,我十多年沒有這麼舒服過啦!”閻一春悄悄地抓起一把癢癢撓倏然敲向馬匯仁的膝蓋,馬匯仁的小腿微微地翹了一下。閻一春大喜,道:“匯仁哥,你還有希望站起來啊!”
馬匯仁道:“我就盼着這一天啦!就是站不起來,我心裡也會記着石將軍的恩德一輩子!”石敢當忙道:“大爺,這是我應該做的。”馬匯仁哽咽道:“厚生交了你這個兄弟,是我們馬家前世修來的福啊!”
離開馬厚生家,閻一春回了永生堂,石敢當帶着吳義君回到將軍府。進了廳堂,石敢當立即將那剪紙仔細地貼好,喃喃自語道:“大黃貓啊大黃貓,你今天要是來了該多好啊!”隨後,石敢當便將大黃貓的故事講給了吳義君。
吳義君聽完後,道:“聽你這一講,大黃貓莫非是神仙不成?”石敢當傷感地說道:“自從大黃貓不見了之後,我就擔心他再不是神仙,因爲如果他是神仙的話,我們就不用擔心他的安危啦!”吳義君搖頭嘆息道:“平魔大將軍這麼關心他,可惜他不知道啊!”石敢當道:“我相信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守候甄虎的兩名侍衛回來了,報告石敢當,甄虎醒來後,神智清醒了,不“啊啊”地叫了,也不吐舌頭了。石敢當大喜,安排侍衛,明天把甄虎接到將軍府來。
這天晚上,石敢當與吳義君對坐飲酒,照例給大黃貓擺上一個位子,放上一副碗筷,石敢當先將大黃貓喜歡吃的菜餚放在他的碗中,一臉牽掛。
兩人交談甚歡,相見恨晚。石敢當道:“義君,我們結爲異姓兄弟可好?”吳義君道:“我已有此意,一來我長你兩歲,二來你是大將軍,我是平民,所以不敢開口啊!”石敢當大喜,道:“義君兄,你是神仙,何來高攀之說?我們明天就結拜,換金蘭譜,我請石叔叔來主持儀式。”
吳義君道:“你是說石知縣吧?”石敢當道:“對!”吳義君道:“大可不必,天地作證,你我現在飲一罈血酒即可。”石敢當道:“好!你我心心相印,何必拘泥於繁文縟節?”
石敢當將右手懸於酒罈之上,在食指尖處逼出一滴鮮血滴入酒罈。吳義君如法炮製。石敢當起身抱起酒罈,恭恭敬敬地說道:“請大哥先喝!”吳義君起身接了,舉起酒罈,昂頭喝了兩口,又遞給石敢當。
石敢當虔誠地注視着吳義君,朗聲道:“今日石敢當與吳義君結爲異姓兄弟,吳義君爲兄,石敢當爲弟,泰山作證,此心可鑑,背義忘恩,天人共誅!”旋即舉酒罈,昂頭喝了數口後,又遞給吳義君。吳義君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睥睨天下,一覽衆山小。”舉起酒罈,一飲而盡。
吳義君放下酒罈,兩個人,四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第二天,石敢當領着吳義君來到家裡見過父母,然後一起趕到縣衙拜見了知縣石世宇。石世宇十分高興,握住吳義君手道:“吳神仙,聽說你來幫助石敢當平魔後,我真是激動萬分啊!你們兩位聯手,平魔大業定能成功!我朝百姓,一定會牢記您和平魔大將軍的功德。我馬上寫份奏章急報朝廷,請上皇加封於您。”吳義君忙道:“萬萬不可,小仙無意功名,追隨石將軍平魔,只是因爲仰慕石將軍的威名而已,平魔完成,小仙立即歸隱山林,絕不食言。承蒙知縣大人厚愛,小仙斗膽有一不情之請,大人若能應允,小仙定會感激不盡!”
石世宇道:“吳神仙,什麼事?儘管提!焉有不允之理!”吳義君道:“可否請石姝小姐演奏一曲《青山綠水》?”石世宇先是一怔,旋即笑道:“有何不可?我這就去叫小女來。”石世宇起身去了石姝的閨房。
片刻之後,石世宇、柳金玲、石姝一同來到客廳,石姝一襲白衣,懷抱華箏,面帶微笑,儼然天女下凡。石敢當和吳義君起身相迎,石姝款款地來到吳義君面前,笑道:“這位就是吳神仙了?”吳義君道:“小仙吳義君有勞石小姐了。”石姝道:“吳神仙如何知曉小女的《青山綠水》?”吳義君道:“常聽師父說起,人間神曲《青山綠水》,故而牢記於心,神往久已。今日能夠聽到小姐親奏此曲,真乃三生有幸啊!”
石姝端坐几案之後,面向泰山,十指飄逸地在華箏上拂過,一陣悠揚的箏聲在客廳裡蕩起……衆人凝神靜聽,心馳神往……
箏聲停了,衆人的思緒彷彿還停留在華美箏聲的樂律之中,吳義君猛然警醒,慨嘆道:“善哉,峨峨乎若泰山!善哉!洋洋乎若江河!”隨後要來筆墨紙張,將《青山綠水》曲譜匆匆寫就,請石姝看。石姝仔細看過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訝地笑道:“吳神仙,絲毫不差啊!”吳義君開心地笑了,道:“我帶回去孝敬師傅,師傅一定很喜歡!”
石敢當和吳義君告別了知縣石世宇一家人,回到將軍府,侍衛已經將甄虎接來了。甄虎面貌一新,換了一件乾淨的衣服,臉洗得乾乾淨淨,目光雖然呆滯,但於昨日已是天壤之別了。
一看到石敢當,甄虎便站起來搖晃着迎上來,石敢當高興地抓住甄虎的手道:“甄虎,你好啦!”甄虎張着嘴,吃力地說道:“……敢……當……哥……謝謝……你……”石敢當拍着甄虎的手,道:“好哥哥,我一定治好你的病!”甄虎道:“我……我……回家……”石敢當心裡一沉,道:“好!等我治好你的病,就把你送回家。”
石敢當爲甄虎針完灸後,又來到馬厚生家爲馬匯仁針完灸,兩人的病情均明顯好轉。半個月後甄虎康復了,石敢當、鍾碧霞、馬厚生、秦憶梅把他送回家。進了家門,院子雖然收拾一新,然而觸景生情,甄虎不能自已,跪地嚎啕大哭。
又一個月後,馬匯仁能拄着柺杖下地行走了,這成了泰安城裡的一個奇蹟,炸開了鍋。平魔大將軍石敢當醫術高超的消息立即傳遍了四面八方,接着便有人上門求醫,石敢當來者不拒,悉心救治,一時之間,將軍府門庭若市。
石世宇看到這個情況,覺得堂堂的一個將軍府這樣不成體統,便想了一個萬全之計。石世宇把閻一春叫到縣衙,建議永生堂爲石敢當開一間診室,閻一春求之不得。一來永生堂定會名氣大增,財源滾滾,二來自已還能跟着石敢當學個皮毛功夫也是好的。
石世宇帶着閻一春立即趕到將軍府,告知石敢當。石敢當聽了很高興,雖然每天忙碌着治病救人,但腦子裡思慮的全是平魔的大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到了永生堂不但可以減輕些壓力,而且還能將自已的鍼灸心得教給閻一春。豈非兩全其美?
然而,事與願違,閻一春拿起針手便發顫,針一入肉,渾身繮硬,石敢當再一催促,他就大汗淋漓,手一鬆,站直身,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來。石敢當十分詫異,道:“閻大夫,這是爲何?”閻一春一臉尷尬,道:“我一拿針,滿腦子裡都是你飛針入肉的瀟灑情形,心發慌,手發抖,看來我這活兒算是廢啦!”石敢當深知人命關天,也不再強求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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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甄虎來到永生堂,找到石敢當要學鍼灸,石敢當很是吃驚,道:“哥啊,你是立志要做一位將軍的啊?爲什麼要學醫?”甄虎道:“敢當哥,我媽沒了的那天晚上,我爹抓住我媽的手說,我們要是不離開橋溝就不會有這些事了。現在想來,這話真對!如果不離開橋溝,我爹也不會死了。”
石敢當聽了這話,心裡十分傷感,道:“你想不想找到那幾個打你的人?”甄虎搖頭道:“怎麼找啊?一個漆黑的夜晚,還被矇住了頭。他們就是現在站在我面前也不認的。我只找到那個黑衣道士,親手殺了他,爲爹孃報仇。那個道士的實力太強大啦!官府抓不到,我又有什麼辦法啊?”
聽了甄虎的這番話,石敢當心裡酸酸的,道:“你真的決定學醫?”甄虎道:“真的。學個養家餬口的手藝,過個與世爭的日子。”石敢當道:“好,你既然這樣決定了,我就全力扶持你,不過我這鍼灸的功夫你就不要學了……”
甄虎面露失望之色,石敢當怕他誤會,隨手抓起一隻茶杯,擲向地下,白色的茶杯着地粉碎,在地上顯現一個粗獷的“醫”字。石敢當道:“這鍼灸的手藝全在功夫之外,這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辨識穴位,學不來的。”
甄虎滿臉的羞愧之色,石敢當道:“名師出高徒,走,我們找石叔叔去,讓石叔叔在省城給你尋一位名醫,要學就學最好的。”石敢當和甄虎即刻動身去了縣衙。石世宇聽後,不贊成甄虎學醫,建議他繼續讀書求取功名。甄虎主意決絕,也便不再強勸。幾天之後,便在濟南爲甄虎尋了一位名師,甄虎高高興興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