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倚青霄,一徑去不窮。
沉沉衆香積,眇眇諸天空。
仙界。
黯然失色的陽光垂掛在天邊的一角,淡淡的銀色煙霧縈繞在四個盤龍金柱上,一池碧水纏繞着夢幻的氣息,瑤池中幾條錦鯉劃開水面,那銀色的光芒一瞬碎開又歸於平靜,若有若無的天籟之音*在南天門之上,如銀鈴般抖落在人的心頭。
厚厚的雲朵飛騰在空中,雲朵上,瀟竹一襲雪白竹紋勁袍,淡翠色的腰封環繞在瀟竹的腰間,他的身上綴着一個白色的大氅,髮髻用綠光環繞的竹冠繫着,一頭黑髮傾瀉在腰間,他英氣冷峻的五官隱在茫茫白霧中,一雙黑曜的眸子閃着不知名的光芒,讓人不敢輕易去對視,不染而朱的薄脣此時抿成了一個堅硬的線條,他背手而立,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帝王之氣讓人難以抗拒。
那繚繞的白霧間,一雙大掌緊緊的握住妲雪冰涼僵硬的小手,感受到那溫熱,妲雪緩緩擡眸,二人四目相對,瀟竹不着痕跡的遞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清風嫋嫋,妲雪裙襬飛揚,她一襲白色拖地煙紗百水裙,內襯淡粉色綿緞裹.胸,披着一件浮雪玉潔氅衫,裙襬一層淡薄如霧的籠泄絲紗,腰間繫着一條銀色的絲帶,顯得她身段窈窕,氣若幽蘭,柔順的三千髮絲用一片雪花簪子簡單的挽在了髮髻上,一雙清泓般的眸底閃着驚慌之色,秀眉微蹙,神色微恍。
‘咚,咚,咚’
氣勢如虹的天鐘響起,一下一下震在人的心頭,響徹在了整個仙界。
渺渺白霧的仙梯上鋪滿了層層炫彩五顏的花瓣兒,託塔李天王面目嚴肅,神色清冷,面無表情的跟在他們身上。
步履緩中,心中壓石。
琥珀酒,碧玉殤,金足樽,翡翠盤。
古琴涔涔,泉水叮咚。
天籟之音離他們愈發的近,空氣中傳來香醇的蟠桃氣息。
今日......是蟠桃盛會。
七仙女們一襲五顏六色的彩裙歡快的飛舞在空中,伴隨着託塔李天王沉厚的聲音,殿內一瞬變得寂靜。
“托塔天王李靖參見玉皇大帝,參加王母娘娘。”託塔李天王雙手抱拳,微微頜首,神色嚴肅,眉宇黯黑。
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高高在上坐在仙殿上,水晶珠簾被紅衣仙女緩緩拉開,金燦燦的仙服光芒普照在仙梯上。
“李天王......”玉皇大帝輕掀眼皮將站在殿下的人環繞了一圈,最終,將視線落在了瀟竹與妲雪二人身上,那輕鬆的面容立即緊繃起來,整張臉陰沉沉的,他緩緩開口:“上竹神尊,你終於捨得從凡間回來了。”
聽及。
瀟竹款款仙步沉沒在仙霧之中,他的髮絲飄揚,全身上下流露出來的仙風道骨之氣令人心有溪流,他不卑不亢,從容面對:“上竹參見玉皇大帝,參見王母娘娘。”
“本宮來瞧一瞧那是誰?”一直未出聲的西王母忽而從喉內散出一陣帶着冷氣且有嘲諷味兒十足的聲音。
她步步生蓮從仙殿起身行至到了第一層仙梯上,她的視線落在緊張不安的妲雪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幽幽的說:“難怪上竹神尊在凡間遲遲未歸,原來是他的徒弟復活了。”
“王母,本神徒兒的事情事後我會做解釋的。”瀟竹的眼神淡淡的瞟到西王母的臉上,一言一語間透着‘就不勞煩你質問’的韻味兒。
玉皇大帝的黑臉緊緊的繃在了一起:“上竹,你可知我爲何將你召喚回來?”
語氣裡的溫怒不言而喻。
瀟竹神色淡然,他怎會不知,方纔在客棧他和妲雪在*擁吻,恰是,託塔李天王迎空而落,親眼目睹了他們二人的親密。
其實,瀟竹早就感覺到有人在暗暗監視着他和妲雪,所以他才故意在洛嫣兒的房內上演了那一齣戲,事情過後,瀟竹原以爲相安無事了,可誰知託塔李天王竟然中途而返,將他們的感情抓了一個現行。
“本神不知!”瀟竹雲淡風輕的道來,彷彿這件事情與他無關一般。
“上竹!”玉皇大帝忽而嚴肅起來,聲調都擡高了幾分:“仙界的人不允許說謊!”
瀟竹擡眸,深潭似的眸子對上了玉皇大帝略有些怒火的眸子,說出的話淡淡的:“本神句句屬實!”
玉皇大帝氣煞了,他的話頭倏然指向了妲雪,句句透着威脅:“妲雪,朕問你,你和你的師父是否有苟.且之事?”
苟......且。
二個字夾雜着太濃的鄙夷之情,讓妲雪輕飄飄的身子有些站不穩,她的腳跟朝後面退了幾步,心狠狠的一擊。
緊咬着脣瓣兒,倏然,妲雪的耳膜裡鑽進了瀟竹的腹語:“無論怎樣都不要承認我們之間的感情。”
鏗鏘有力的話語讓妲雪瞬間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她緩緩擡眸,脣瓣微啓:“沒有。”
“竟然還敢狡辯!”王母娘娘緊緊的攥着她倔強的小臉兒,咬牙切齒地說,她倏然看向託塔李天王:“託塔,你說方纔你看到了什麼?”
託塔李天王自瀟竹身邊微微錯過,他凝了一眼瀟竹,道:“本仙看到了瀟竹與他的徒兒做着男女之間的親熱之事。”
‘轟’的一下子乍響了妲雪的腦袋。
瀟竹沉靜如水,妲雪真的很佩服他清淡的性子,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慌不忙,淡定自若。
“上竹,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玉皇大帝的大掌重重的拍在了仙殿上:“難道你不知道仙界的天條?在仙界是不允許發生男女之情的,而你卻和你的徒弟做了這等有辱仙界的事情。”
相比於玉皇大帝的憤怒,瀟竹眉眼淡淡,薄脣輕啓,如緩緩飄散的浮雲一般:“想來是託塔看錯了。”
託塔李天王立即反駁:“本仙絕對不可能看錯!”
呵——
瀟竹輕笑一聲,他緩緩望向託塔李天王:“託塔,你確實是看錯了。”
“上竹,你現在位列神般,萬萬不要被情愛鎖迷昏了頭,毀了自己。”玉皇大帝語重心長的娓娓道來:“你若現在悔改,朕會饒你一次,但是妲雪絕不能留。”
瀟竹淡淡的搖頭。
他怎會輕易放棄妲雪?
他們之間的海誓山盟,款款諾言,美好回憶如碧波的湖水盪漾在瀟竹的心頭。
妲雪離開他的那段日子,他每日生不如死,如行屍走肉一般。
失去她的滋味兒比蝕骨還痛。
於她,他絕不會放棄。
“瀟竹,你竟然如此執迷不悟。”玉皇大帝已然耐心盡失,他神色冷冽,道:“那就休怪仙界無情了。”
衆仙紛紛佇立在兩側,太上老君手握拂塵疾步行至到瀟竹面前,勸道:“上竹啊,你何必如此執着呢?你是不能有情的。”
“玉皇大帝,你想怎樣?”瀟竹淡淡的略過太上老君奉勸的話,若想讓他拋棄妲雪,他寧願一死。
忽而。
託塔李天王雙手擎天,掌心旋出了一盞金色的光芒,仙霧繚繞的仙梯中央忽然呈現出來一輪如明月般光滑的鏡子。
瀟竹心裡暗驚。
鏡花水月鏡。
這個鏡子能夠將二人所做過的情愛之事如數映照在鏡子表面,任誰都不會遺漏。
轉瞬間。
衆仙紛紛圍繞過來,那鏡花水月鏡中追溯了條條事件。
他們二人在竹林下擁吻。
他們二人在*榻上擁抱。
包括他們二人身穿喜服,在竹林私定了終身。
竊竊私語的聲音不絕於耳,妲雪的小臉兒陡然變了色,小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脣瓣兒已然被自己咬出了鮮血。
“夠了!”瀟竹厲聲制止,他不知後面還會有如何親暱的事情,他要將妲雪好好的保護起來。
他步步騰雲,一個箭步衝到了鏡花水月前,眉色暗沉,深眸幽冷,眉宇間蘊着一抹溫怒,忽而,他的掌心旋起了一道綠光直擊那鏡面。
只聽‘啪’的一聲。
那鏡花水月鏡碎成了無數半。
衆仙驚呼,玉皇大帝疾步從仙殿上奔下:“上竹,你可知你在做些什麼?”
呵——
瀟竹清冷的笑聲如瑟瑟的秋風:“本神自然知道,但,本神更清楚的是誰也不允許傷害雪兒。”
他曾經說過,天下壯麗河山,他願與她分享,世間歡樂快事,他願與她分享,唯有那災難,他要一人獨擋。
瀟竹清潭的眸子緩緩略過衆仙,涼脣一字一句清晰徹心:“本神承認動情,但是,你們若傷害妲雪,除非要了本神的命。”
妲雪的心一緊,倏然擡頭,他竟然承認了。
事到如今,鏡花水月前,若不承認纔是對妲雪最大的羞辱和傷害。
他——不能!
瀟竹不顧別人的眼色,溫熱的大掌緩緩拉起妲雪微顫的小手,緊緊的攥在了手心裡,回眸,望着她溼漉漉的眸子,眼底的深情盡不可擋,脣瓣無聲的微啓。
妲雪忽地笑了,那笑容好似秋日的陽光溫暖着瀟竹的心頭。
那話,她聽懂了。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雙網,情有千千結。
心及。
瀟竹倏然看向玉帝,句句透着堅定:“玉帝,本神會自斷神位,粉碎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