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安靜下來,直到兩人回到客棧,也無人打破這安靜。
到客棧時,大夫早候在門口,姚媚兒因披頭散髮,等西雲送了一支玉簪過來盤好頭髮才進了客棧,看到龔知縣殷勤的背影,姚媚兒頓了頓腳步,確定龔知縣並沒有注意到她,她快速進了自己房間。
——不知道爲什麼,心情有些奇怪,所以她現在實在沒心思應付龔知縣這個討厭鬼。
龔知縣此時的內心不可謂不苦逼,好不容易來了一尊佛爺,誰知馬屁沒拍上,佛爺還在自己的轄地內遇到了此刻,負傷了!這算是怎麼回事麼!看來這成安知縣不好當啊,不是小命玩完,就是如他這般,諸事不順!早知如此就不貪圖能在親友面前揚眉吐氣,選擇就近補上成安知縣的缺了!
可惜世上唯一沒有的便是後悔藥。龔知縣心中再懊惱,此時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半分,只能維持着擔憂與自責的表情,蹲守在宗政憬門外,直到大夫出來說“秦王殿下並無大礙,只需靜養兩日便可”,龔知縣才放下一顆心。因大夫嚴明需要靜養,龔知縣也不敢要求請安,叮囑客棧掌櫃與夥計好生伺候後,便離開了。
姚媚兒此時纔敢出自己房門,一溜煙跑到宗政憬房間,見宗政憬面色如常的坐在書桌前看書,不由得奇道:“怎麼這麼快坐着了?背上的傷無礙了?”
宗政憬笑道:“不過一枚暗器罷了,又不曾傷到要害,取出來便好了,有什麼要緊的?剩下的不過是皮肉傷,將養幾日就好了。”
“額……”姚媚兒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你晚上睡覺也沒關係麼?”
宗政憬看了姚媚兒一眼,笑道:“媚兒竟然如此關心我睡覺的問題?若是媚兒擔心,晚上不妨來觀看一番。”
姚媚兒:“……”她發誓她只是單純的因爲他傷在背上纔會問這個問題,爲什麼宗政憬一句話就將她的好意渲染的……渲染的如此曖昧……
姚媚兒輕咳一聲,道:“既然你的傷沒事了,那媚兒也就放心了。”
宗政憬放下書,輕笑道:“媚兒還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姚媚兒奇道:“媚兒此來自然是關心你的傷勢,哪裡還有什麼旁的事?”
宗政憬起身,走到茶几邊上,取出杯子倒了一杯茶,遞給姚媚兒:“認識這麼久,這幾日又是朝夕相處,若是我連媚兒有話未竟都看不出來,豈不是辜負了媚兒這陣子的親自教導?”
這人……說話總是這樣……
姚媚兒乾咳幾聲,笑道:“好吧,你猜的不錯,媚兒確實有一事相求。”
“嗓子不舒服就喝點茶,”宗政憬故意曲解姚媚兒的咳嗽,淡淡道,“有什麼事,但說無妨。若是能辦,自然幫你辦了,若是不能,媚兒說再多亦是無用啊。”
“……”姚媚兒總覺得這語氣有些耳熟,哪裡聽過來着?“媚兒想問一問,你可能尋得到精鐵無痕盒?”所謂精鐵無痕盒,是指由精鐵所打製,渾身除了一個鑰匙孔,才外圍幾乎找不到任何痕跡的盒子。而這精鐵無痕盒的精妙之處便在於,插入鑰匙之前,甚至都無法看出盒子到底該如何打開。這精鐵無痕盒由百年前一位鑄鐵高手所制,傳聞此人從一塊隕石上煉製了六十斤精鐵,一共製成了一百隻精鐵無痕盒,大小不一不說,連合攏時的位置與齒輪都不盡相同,且每隻精鐵無痕盒只有一把鑰匙,鑰匙無法仿製,且這精鐵無痕盒打造精密,浸泡在水中亦不會有滴水漏進,在插入鑰匙之前,整個盒子形如一塊有鑰匙孔的空心盒,根本找不到盒蓋與合身相合之處,且因這精鐵來自隕石,非常堅硬,想要用外力打開根本不可能,除非放到火中再次煉化稱鐵水,但如此一來,放在盒子裡的東西便也不見了。因此這精鐵無痕盒一經面世,千金難求,據說泰半都落入皇室之手。
宗政憬立即明白了姚媚兒的意圖:“你是想要將紫薇玉暫放在精鐵無痕盒中?”
姚媚兒頷首:“媚兒既知道紫薇玉如此重要,自然不能再同往日一般隨意帶在身上。然而如今姚莊的人已知道紫薇玉在媚兒身上,待她們回去發現紫薇玉並未被他們成功得到,必定會捲土重來。所以媚兒想,若是能借到一個精鐵無痕盒,將紫薇玉妥善保管其中,再將鑰匙藏起來,只要那些人找不到鑰匙,即便紫薇玉落入他們手中,他們也毫無辦法。”
宗政憬炸了眨眼,道:“媚兒,你說的確實不錯,但你可知道,精鐵無痕盒有價無市,人人都想要這樣一個保險的藏寶盒,卻並非想要就能得到。”
“媚兒知道,”姚媚兒點了點頭,“只是傳聞精鐵無痕盒大部分都被皇室得了去,你是正經的親王,應該知道誰手裡有精鐵無痕盒罷?”
宗政憬並沒有賣關子:“倒是有所耳聞,只是新京距離成安縣並不近,若是姚氏之人立刻捲土重來,你待如何?”
見宗政憬一副置身事外的語氣,姚媚兒有些不高興了:“有些人不是還說要與媚兒的師父合作麼?此時連這點誠意都沒有,還談什麼合作?”
宗政憬點了點頭:“有道理,”頓了頓,才繼續道,“那若是我能弄到精鐵無痕盒,再借給媚兒你,那我與你師父的合作,便算是定下來了?”
姚媚兒淡淡道:“師父會不會因此合作媚兒不知道,媚兒只知道,若是你連媚兒手上的紫薇玉都保護不好,師父定不會與你合作。”
“媚兒啊媚兒……”宗政憬輕輕搖了搖頭,“你總是這樣,半分不肯想讓,半點虧也不肯先吃的。”
“誰說媚兒不肯吃虧?”姚媚兒忍不住白了宗政憬一眼,“俗語說的好,‘吃一塹長一智’,若不是在你這吃了這樣多的虧,媚兒今日也不會處處都小心謹慎了。”
“媚兒太謙虛了,你處事本就面面俱到,根本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所能做到的,”宗政憬慢慢走回到書桌前坐下,“我哪裡能教你?到是媚兒你,教了我不少新東西。”
姚媚兒看着宗政憬別有深意的目光,總覺得他彷彿是在影射剛纔馬車裡的談話內容。但此時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提馬車裡談論的不見容於世俗的話題,姚媚兒自然不會重新提起,她想了想,道:“你也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了,能不能借到,什麼時候能借到,借到了什麼時候能拿到——給個痛快話就行。你也說了,姚氏指不定要打回馬槍,若是你這裡沒有辦法,媚兒還要回去想別的辦法。”
宗政憬認真想了想,道:“精鐵無痕盒不比免死金牌易得,若有人有幸得到此等賞賜,自然是用來收藏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媚兒覺得以我在新京的名聲和勢力,有誰願意借給我?”
姚媚兒想了想,認真道:“大哥?”
宗政憬嘆了口氣:“慎安若是有,自然會借我,可惜,他並沒有。”
姚媚兒瞬間苦了一張臉:“那該如何是好?沒有精鐵無痕盒,玉佩只能隨身攜帶,可若是下次他們派的人比這次再多些,加上你的暗衛也未必是對手,何況我在明敵在暗,我們被動挨打,則勝算又少了幾分。”
宗政憬點了點頭:“媚兒說的不錯。不過,我雖然借不到,但是……”
——但是?!
姚媚兒看向宗政憬:“但是你還有什麼法子?”
“其實也沒什麼,”宗政憬輕笑道,“雖然我借不到,不過當年父皇送了母妃一個,後來母妃臨終時將她手中的精鐵無痕盒送給了我,而這次,我也將他帶出來了。”
姚媚兒:“……”假如眼神能殺人,姚媚兒自信宗政憬已在她眼中被千刀萬剮了!
——什麼人啊,既然有,爲什麼不在她提及的時候就說出來?還裝模作樣似得在那裡循循善誘她自己想辦法?!呵呵,分明是循循善誘逗她玩兒罷!
蛇精病!活該被暗器傷!
姚媚兒聽到自己的聲音冷的像在冰水裡淬過:“那你方纔一直瞞而不報,是什麼意思?”
“瞞而不報?”宗政憬一臉冤枉,“我何曾瞞而不報?媚兒自始至終都只問我能不能借到,卻從未問過我自己有沒有。媚兒,你也知道的,我是個實心眼,你如何問我自然如何答罷了。”
呵呵,真是呵呵他一籮筐暗器啊!他還叫實心眼?除非這世上的人不叫人,而叫實心眼!
“盒子呢?”姚媚兒攤開雙手,“借媚兒用幾日,等見到師父將紫薇玉還給他,媚兒就將盒子還給你,如何?”
宗政憬輕笑:“媚兒所言,豈敢不從?何況媚兒當我出來帶着這精鐵無痕盒是做什麼的?本就是爲了存放紫薇玉。”
姚媚兒的臉色大變:“你竟爲了紫薇玉早早就準備好了精鐵無痕盒?”
宗政憬:“媚兒既然早知道當初救你不單純,難道不知道,促使我們救下你的,正是這塊從你脖子裡漏出來的紫薇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