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兒倒沒想到,自己原本是聽到昭陽公主那句“你知道有多少賤人死在本宮手上”而臨場發揮,隨口裝鬼想要嚇唬嚇唬昭陽公主,誰知竟套出了這樣一段公案。
萬萬沒想到……大哥年屆十九至今未娶,甚至連親都未曾定下,原來是因爲那些曾有可能成爲大哥妻子的人,全被昭陽公主暗害了?!
——竟然這樣惡毒!原本以爲她只是虐待過身邊的一些宮人,或許有幾個命運不濟最終慘死,卻實在沒想到昭陽公主竟然這樣無法無天!看來那日她能死裡逃生,還真是三生有幸……
姚媚兒是真的來了氣,早知道洞裡鋪什麼草!摔她個斷腿斷腳算了!到底有多少無辜女子命喪她之手啊!
姚媚兒掐出愈發陰森的聲音:“公主殿下~~我在下面好冷呀~~你什麼時候來陪我呀~~”
昭陽公主再次撥開一隻爬到她脖子裡的蟲子,尖聲道:“滾!滾!本宮是尊貴的大景公主!殺你們幾個賤人怎麼了!滾!滾!賤人!你們做人的時候本宮都能送你們去死,你們死了,本宮還能怕你們不成!滾!滾啊!”話雖如此,語氣裡卻漸漸染上哭腔。
姚媚兒怒聲道:“昭陽公主~~你的心肝這麼黑,你以爲你的親親表哥會喜歡你麼~~你做夢吧~就算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絕了,他也不會瞧上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
昭陽公主被戳中要害,整個人都瘋狂起來,雙手不停地巴拉着洞壁,妄圖爬出來:“你胡說!你胡說!表哥是愛我的!愛我的!表哥一直未娶,就是在等我長大!賤人,本宮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教你永世不得超生!!”
正在昭陽公主暴怒之際,楊木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一個鼓鼓的袋子出現在洞口,一揚手,竟又是滿袋子的毛毛蟲,嘩啦啦的往洞裡落——若是被主子知道有人這樣詛咒姑娘他們還無動於衷……幸好蟲子抓得夠多!
這一陣毛毛蟲雨比方纔更甚,而此時昭陽公主已是衣衫不整,有好些蟲子直接落到脖子裡……
“啊!!!!!”昭陽公主瘋狂的甩着頭,盤發的簪子落地,散開的頭髮不一會兒便爬了許多蟲子。
楊木看也不看昭陽公主一眼,徑自跳到姚媚兒身旁,低聲道:“姑娘,時間差不多了,該撤了。”
姚媚兒板着臉從樹上跳了下來,看到離洞口不遠的樹旁靠着一塊大石頭,姚媚兒想了想,徑直走到石頭前,拔下頭上的一根銅簪,以簪爲筆,慢慢寫出八個十分端莊的古體字:“昭陽不昭,天降此罰。”
——昭陽公主不明事理,做了許多錯事,今日上天代爲懲罰。在這個時代,若是人們相信這塊石頭上說的話,那麼昭陽公主的名聲算是徹底臭到無法挽回。
姚媚兒輔一寫完,槐木立刻解下紗布擦去石屑,楊木再次低聲提醒:“姑娘,再不撤恐有變數。”
姚媚兒點頭:“你們慢慢往山崖去,隱蔽在附近的樹上,等昭陽公主這裡事發,定會一陣混亂,你們再趁亂逃走。”
“姑娘計劃周密,屬下們定能無虞,姑娘你也小心。”
三人互相點頭致意,立刻分散。
——兩人一行太扎眼,槐木與楊木的離開路線並不相同。
當姚媚兒偷偷溜回宗政憬營帳時,昭陽公主“失蹤”的消息尚未有人知曉,作爲主獵場的山林裡熱火朝天,林子外仁慶帝正與後宮妃子及年紀大的宗親們坐在一起嘮嗑,順便聽侍衛報告林子裡的戰況。
容王戍守邊關,這次並沒有回來,否則自是遙遙領先,無人能與之比肩。此時容王不在,便讓其他幾個年輕了人出了風頭。
禮部侍郎慕慎安是出了名的文武雙全,狩獵的成績自然是很好,另一個是秦王殿下。秦王殿下雖然與慕侍郎有同窗伴讀之誼,關係一向很好,卻是出了名的不務正業,沒事兒就約幾個紈絝子弟去山林裡打獵玩耍,倒也有幾把刷子,這幾年也時常混進前三。
仁慶帝對自己這幾個兒子素無明顯偏好,對於獵場戰況歷年來都不甚關注,若非如此,辰王也不能每年都安心墊底了。
姚媚兒不客氣的躺在宗政憬的榻上,心裡卻不是很快活。
雖然她在昭陽公主那裡吃的虧今日已經報了個徹底——儘管她沒有親自動手碰昭陽公主一根手指頭,但這經歷,只怕夠昭陽公主做好幾個月的噩夢了。只是她沒想到昭陽公主手底下居然有這麼多條人命!從那日昭陽公主對她的狠辣程度來看,只怕不少宮女都是被她活活折磨死的吧?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世家小姐,只是因爲將要與大哥議親,就被昭陽公主害死了,若是昭陽公主一直這樣,那大哥豈不是一直都無法娶妻生子?若是昭陽公主這個瘋子真的想辦法嫁給大哥,大哥這一生豈不是被毀了?
一想到這裡,姚媚兒就恨不得真的將昭陽公主活埋了!
——可也只是想想罷了,若真要殺人,姚媚兒確實下不去手。
罷了,待會兒回去提醒一下大哥,下次若是看上哪家小姐,暗地裡一定要保護好!她相信以大哥的手段,定能護得心上人周全!
姚媚兒昨晚有些興奮得睡不着,今日又一大早就要起來,剛纔這一折騰,整個人都乏了,躺在榻上,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雖然狩獵至申時二刻才結束,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一直狩獵到申時二刻纔回來。有些是體力不濟回來休整,有些是自覺不可能擠進前三,主動放棄,還有就是宗政憬這樣的,覺得自己獵的數目差不多了,在仁慶帝面前報了個到,便提前收工了。
宗政憬回到營帳時,發現姚媚兒正蜷縮在榻上呼呼大睡,不自覺放慢腳步,輕輕走到牀邊坐下,看清楚姚媚兒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原來姚媚兒頭上沾了幾片葉子,手上也有許多泥屑,臉上大約是出過汗了,易容有一些化開,幸虧連沒花。宗政憬擡手摘下姚媚兒頭上的樹葉子,低聲道:“玩兒的這樣瘋,也不知你把昭陽怎麼樣了。”
姚媚兒彷彿聽到了宗政憬的話,抿了抿嘴,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宗政憬啞然失笑:“小丫頭氣性真真是大,睡着了都說不得一句?”語氣中滿是寵溺。
申時二刻很快到了,大部分人都回歸營帳,只有揚言要活捉白狐的昭陽公主與他的侍衛沒有回來。甚至連人影都沒有一個。
炎後十分疼愛這個肖似自己的女兒,見昭陽公主沒有如期歸來,不由得心急如焚,立刻便去稟告仁慶帝,仁慶帝自然也是着急的,於是御林軍的三分之二都被調去山林搜尋昭陽公主,楊木與槐木便乘着這個時機悄無聲息的溜下山去了。
一直到酉時,昭陽公主才終於被御林軍發現。
昭陽公主被御林軍發現的時候,已經靠着洞壁昏了過去,當御林軍發現渾身爬滿蟲子的昭陽公主,幾個七尺大漢噁心的差點吐出來,但畢竟是帝后最疼愛的長女,儘管蟲子很噁心,他們還是立刻下去將昭陽公主救了出來,探得昭陽公主呼吸平穩,才稍稍安心。幸虧炎皇后想得周到,由宮人擡着轎子隨行,宮女將昭陽公主身上的蟲子抓的差不多,便將昭陽公主塞進轎子裡往營地擡去。
與昭陽公主一起被擡回去的,還有那塊姚媚兒寫了字的石頭。
昭陽公主的慘狀被宮人和御林軍如實稟告了炎皇后與仁慶帝,炎皇后氣的當場發落了幾個宮人,幸虧太醫診脈後表示昭陽公主只是受了驚嚇和一些皮外傷,身體並無大礙,只要靜養幾日便可,炎皇后的怒氣才漸漸小了些。
與此同時昭陽公主的護衛也被御林軍發現,與石頭一起被送到了仁慶帝面前。
兩個護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說昭陽公主遭逢大難,嚇得面如土色,只會磕頭請罪,彼時仁慶帝正看着那塊石頭上的字發呆,無心理會這兩個護衛,直到兩個護衛磕的滿頭是血,才恍然驚醒般擡手讓他們滾出去。
“昭陽不昭,天降此罰。”仁慶帝屏退左右,走到石頭旁輕輕婆娑着上面的新鮮字跡,低聲呢喃,“究竟是誰做的?”昭陽肖似皇后,仁慶帝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仁慶帝知道的又不甚詳盡,便也隨她去了。可是今日這一出……到底是何人所爲?竟然如此膽大妄爲,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
——這膽魄,倒是有些意思。可這新京城內,有誰會這樣恨昭陽?還是……殺雞儆猴?
已近暮年的仁慶帝陷入沉思,卻被怒氣衝衝闖進來的炎皇后驚醒。
炎皇后執掌後宮多年,還是第一次這樣不講禮數:“陛下,請您爲惋兒做主!竟有歹人敢在萬壽節,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對惋兒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也實在太過駭人聽聞!”
仁慶帝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塊石頭上:“‘昭陽不昭,天降此罰’,皇后,這塊神石,你如何看?”
炎皇后僵住,這塊石頭的事,竟無人同她說起!
——到底是誰,這樣包藏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