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御林軍將士,被選入御林軍後都有一個宣誓儀式,即保證此生只效忠皇帝一人,若違此誓,不得好死。雖然誓言通常不可靠,但都是爲天子服務的人,若違此誓,自有天子助他實踐誓言,所以也不是發着玩玩兒的。
石毅神情微變,語氣開始變得強硬:“趙將軍在說些什麼?如今陛下昏迷不醒,皇后娘娘身爲國母,與陛下夫妻一體,暫時接手御林軍本是合情合理之事,皇后娘娘命我傳懿旨,難道我還能拒絕不成?”
“你是不能拒絕,還是欣然前往,你心裡清楚,”趙向勝看完了懿旨的內容,隨意丟在桌案上,冷冷道,“皇后娘娘好大的口氣,無憑無據便要本將以謀反罪捉拿當朝皇子,還要佑聖軍隨時聽從她的調遣!皇后既是中宮皇后,便該知道,御林軍與佑聖軍的權柄,只在歷代皇帝之間流轉,她如何能擅動?石毅,你別以爲我趙向勝久居軍營便不知新京風雲。”
聽到趙向勝說出這句話,石毅總覺得哪裡不對,他本以爲秦王並未到達,但秦王若果真未到,趙向勝爲何會這幅態度?新京封鎖消息已有多日,趙向勝身爲佑聖軍將軍,是不得與京中官員往來的,素來擔任佑聖軍將軍的人,除卻是武將出身、皇帝心腹外,還有一個要求便是決不能出身世家大族,以免家中關係半根錯節,最終因家族原因以權謀私,使佑聖軍在關鍵時刻不能佑君主之平安。而佑聖軍又有些與世隔絕的味道,消息通常不會太靈通,但趙向勝卻說他知道新京風雲,難道……秦王已經到了,並且兩人深入交談過?
——若是秦王到了,恐怕已經說服趙向勝了吧?
一想到這點,石毅本能的往後一退,想要離開營帳,趙向勝哪裡會給他機會?
望着想要縱身躍出營帳的石毅,趙向勝冷冷道:“將他拿下!”
“是!”洪亮的應聲之後,七八個士兵從四面冒了出來,直撲石毅,幾個人瞬間纏鬥在一起。
石毅作爲御林軍右統領,本身功夫是不錯的,但他原本就只帶了兩個親衛,還被攔在營帳之外,此時他孤身一人,如何敵得過佑聖軍中驍勇善戰的將士?儘管佑聖軍將士很少直面戰場,但爲了關鍵時刻能保護皇帝,佑聖軍所有士兵都是層層選拔而來,他們的訓練比戍守邊關的將士更嚴格,若是一對一,恐怕沒有任何軍隊的士兵能贏得過佑聖軍的士兵,即便是名聲赫赫的北林軍,也未必能行。
所以一對幾的情況下,石毅沒過上幾招,就被拿下了。
被制住的石毅怒罵道:“趙向勝,你是要造反麼?我是御林軍右統領,你這是什麼意思?!”
“本將造反?”趙向勝冷笑,“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本將想都不敢想,石統領倒是說得很順口!將石統領和他的親衛壓下去,好生看管。”
“是!”
石毅掙扎着不肯走,還要再說,無奈被身後兩個壯漢直接擡着抓了出去,似乎有一人還捂住了他的嘴。
石毅被帶走之後,趙向勝從主位上走了下來,與此同時,宗政憬從一面旗幟後面鑽了出來:“趙將軍,本王所言,此時你可信了?”
趙向勝恭敬道:“自末將統領佑聖軍以來,陛下從未調動過,所以格外謹慎些。殿下手中的兵符與陛下手書皆非仿造,末將願聽從殿下差遣,隨時拔營,前往新京護駕。”
原來宗政憬手中還有仁慶帝的一封手書,大意是若他突然遭遇不測,必是炎氏所爲,佑聖軍與御林軍皆需聽從秦王調遣,剿滅炎黨,匡扶社稷。宗政憬只比石毅早到半個時辰,趙向勝對仁慶帝忠心耿耿,但因佑聖軍的特殊性和與世隔絕的狀態,而對新京的消息十分不靈通,平時主要由仁慶帝派人傳遞,通常是十日一次,所以連仁慶帝昏迷不醒的消息都是宗政憬來後才知曉。所以
最初宗政憬突然攜手書和兵符而至,又帶了這麼一個勁爆的消息,趙向勝自然是不信的,畢竟仁慶帝正當壯年,身子也健朗得很。他便想着派遣斥候喬裝打扮去新京打探消息,看秦王所說是否屬實,結果斥候沒回來,石毅倒是來了,而他的話正好佐證了宗政憬的說法。
“趙將軍如此謹慎,父皇必定深感欣慰,”宗政憬再次取出兵符,擡手揚起,“請趙將軍即可清點一萬精銳,隨本王進京!”
趙向勝:“末將遵命!”
……
炎皇后攜慕慎安趕到仁慶帝寢殿時,辰王與姚媚兒剛在太醫令及張太醫的幫助下喂仁慶帝服下解藥,張太醫和太醫令輪流把脈後,發現仁慶帝脈象中的怪異之處正漸漸退散、
——這確實是解藥無疑!
辰王隨意找了個理由陪在仁慶帝身旁,有太醫令作陪,旁人也並無異議。
正當辰王與姚媚兒度日如年的等待仁慶帝甦醒時,炎皇后就這麼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
“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氣勢洶洶,所有人跪倒在地連擡頭都不敢,姚媚兒也隨着太醫令跪倒在一旁,一擡眼便看到炎皇后怒氣衝衝的臉,辰王心下一顫,滿心慌張,卻強撐着保持鎮定迎了上去:“母后,您怎麼來了?兒臣聽太醫說今日父皇似乎有所好轉,所以待久了一些,左右最近也沒什麼要緊事……”
“啪!”辰王的話尚未說完,素來雍容典雅的炎皇后居然擡手打了辰王一個巴掌,但炎皇后到底是弱質女流,雖然這巴掌她使了全力,辰王也不過微微偏了頭。
這是辰王第一次被炎皇后當衆掌摑,對一個皇子來說,不僅是顏面掃地,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這點疼痛對辰王來說算不得什麼,但這份恥辱卻令他再難意平:“母后,您這是何意?兒臣做錯了什麼?您居然當衆……”
其實炎皇后打完就後悔了。她再看不上這個兒子,也絕不會令他當中丟臉,失了威信。如今她這一巴掌下去,辰王在這些跪在地上的人眼中還能有什麼威嚴可談?一個能被母親隨意當衆羞辱的皇子……
然而炎皇后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仁慶帝牀邊板做太監的姚媚兒,加上其他地方的連連失利,怒極攻心,又看到辰王一臉單純疑惑的表情,好像凡此種種不順都與他全然無關,而他還真心真意的關心着那個男人的身體狀況,不知爲何就再也忍不下去,直接揮起了巴掌。
辰王有些哀傷道:“母后即便在厭惡兒臣,也不該……”
“住嘴!”眼見辰王的話再說下去就會演變成公演的母子離心,炎皇后也顧不得安撫辰王了,直接扣下帽子合理剛纔那一巴掌,“你可知錯!”
辰王眼中蓄滿了失望,此時他心底最後的一絲愧疚終於蕩然無存,於是他第一次這樣直視盛怒中的炎皇后,緩緩道:“兒臣不知。兒臣只是守在父皇身側,盡人子之孝,不知何錯之有?”
辰王的反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炎皇后彷彿不認識眼前毫無怯意、一臉憤慨的望着她的兒子,在她的認知裡,即便是遭遇這種事,他也會立即說出“兒臣知錯”四字以平息她的怒氣,絕不會是這樣委屈卻又義正詞嚴的反問她,何錯之有?
眼前的辰王並沒有被調包,那麼……
炎皇后彷彿沒聽到辰王的反問,她繞過梗着脖子望着她的獨子,走到了姚媚兒跟前,冷冷道:“玲瓏郡主好手段,兩日的功夫,就讓我們母子離心,不愧是秦王未來的賢內助啊——今日秦王偷跑出城,意圖不軌,不知玲瓏郡主今日攛掇我兒帶你見陛下,又有什麼陰謀?還是要配合秦王做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饒是姚媚兒早就見識過炎皇后的無恥,也未料到她居然能無恥到這種程度。
——這是將她掌摑辰王、辰王委屈之下頂撞母親的罪責全部推到而她頭上,順便又給秦王扣上意圖不軌的帽子,還直言她是秦王未來的“賢內助”,而她今日此行,亦是心懷叵測。
總之今日仁慶帝寢殿發生的種種不好,皆是她處心積慮所致。
“皇后娘娘的伶牙俐齒,玲瓏歎爲觀止,”姚媚兒的語氣沒什麼起伏,“玲瓏隨殿下而來,是因爲聽說殿下今日下午都要陪在陛下身邊,玲瓏一人獨居懋冉宮,十分驚恐。陛下於玲瓏及玲瓏師父有再造之恩,對玲瓏更是關照有加,玲瓏也想探望陛下,若能伺候陛下左右,玲瓏方能稍稍心安,不曾想皇后娘娘一來就給玲瓏扣下這樣大的帽子,玲瓏惶恐。玲瓏若果真有這樣大的本事,如今也不會滿身傷痕了。何況,玲瓏爲何會在此時入宮,難道不是皇后娘娘所願嗎?難道這也是玲瓏的陰謀?”眼下仁慶帝不會立即醒,姚媚兒說一半留一半,爲的是一邊警告炎皇后,一遍又留有餘地拖延時間,盡力保全自己——解毒之事尚未暴露,辰王並不會有什麼危險,所以她只要努力保住自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