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兒笑道:“這個媚兒早就看好了,二樓西面靠窗的位置未設雅間,本是五個普通座位,現將其改爲雅座,各桌之間以屏風相隔,過道處再以盆栽爲界,既使人不好前去相擾,又能讓大家清清楚楚的看到是誰坐在那裡,豈不是很好?新的桌椅和屏風、盆栽昨日媚兒已經定好了,過會子就該送來了。”
話音剛落,六五過來敲門了:“掌櫃的,外面來了幾個夥計,有扛着屏風的,有扛着桌椅的,有推着盆栽的,說是有個姑娘定的讓一早送過來的。”
“知道了,你領幾個人去好生收進來,”胡掌櫃朝姚媚兒比了個大拇指,“媚丫頭,那胡叔先讓人將東西搬上來,該如何擺放,我們這些老大粗可弄不來,少不得你勞勞心,指使他們擺擺好。”
姚媚兒笑道:“到時候胡叔別嫌棄媚兒擺的難看就好。”
胡掌櫃笑着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門外傳來夥計們搬東西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六五來敲門:“梅公子,東西都搬上來了,勞您出來給我們指點指點。”
姚媚兒開門出去,瞪了六五一眼:“您什麼您,比我大這麼多歲還想把我叫老不成?”
六五一邊引着姚媚兒往前走,一邊笑道:“那不是掌櫃的說了,梅公子您是大才之人,尊賢敬能,無關乎年紀嘛!”
“真不愧是跑堂的,這嘴兒還真能說。”
兩人打趣了幾句話便走到了,原先的桌椅已被夥計們搬走,地面和牆角也都重新打掃過了,姚媚兒訂好的桌椅全擠在走廊上,幾個夥計正站在窗邊候着,看向姚媚兒的目光裡全是崇拜。
姚媚兒繞着空地走了一圈,從袖袋裡掏出一支自制的炭筆,在地上畫了幾條線和幾個圈,又走到一旁看了看,對站着的夥計道:“按照梅、蘭、竹、菊的順序將屏風、桌椅和盆栽擺好,具體位置我都畫好了,你們都是機靈的,知道該如何擺罷?”
六五笑道:“位置畫得這樣分明,便是個傻的也會了,公子先去歇着吧,擺好了再請您來指正。”
姚媚兒瞅了六五一眼:“六五,你客氣的我都要掉雞皮疙瘩了。”
六五引着姚媚兒往雅間走:“您先歇着去吧。”又趁人不注意,朝姚媚兒擠了擠眼睛,示意自己已經知道她如今是望江樓大股東的事。
六五本是胡掌櫃遠房親戚,父母雙亡後便跟着胡掌櫃過活,胡掌櫃膝下只有一女,又喜歡六五爲人機靈,早就打算將來將女兒嫁給六五,讓六五守着胡家這點產業,因此昨晚便知道了姚媚兒與胡掌櫃昨晚談的內容,對於姚媚兒這位大財神,他自是打算好好供着的,至於姚媚兒其實只是個十四歲小姑娘的事……有才不在年高嘛!
待雅座徹底佈置完畢,已近巳時。姚媚兒問胡掌櫃要了一套她穿着還算合身的店小二衣服,坐在櫃檯後邊等慕慎安出現。
——嗯,其實吧,她也覺得慕慎安可能會不太高興拋頭露面任人圍觀,所以她得在這兒守株待兔,屆時親自領他上去,趁機說幾句好話,免得他心生不悅。
待到巳時末刻,慕慎安一行人依舊沒出現,此時望江樓裡已坐了六七成客人,有幾個包廂本是前一日便訂出去的,因此滿打滿算,整個望江樓只剩下兩個雅間和新添的四個雅座以被人預定爲名留下,除此之外,只有一樓靠角落還有幾桌空桌,店小二們都忙得腳不沾地,而此時,大約有一成左右的客人是書生打扮,樓上幾個雅間則基本都是女客。
正當姚媚兒等的有些無聊的時候,門外終於有了些動靜,姚媚兒起身撐着櫃檯往外探去,便看到正在給自己加戲的秦王殿下。
宗政憬一副“本王餓了累了不想再走了”的表情:“慎安啊,我聽說這望江樓最近推出一些新菜,味道很是不錯,前日碰到大理寺卿,那老頭一臉油光滿面,提起這望江樓可是讚不絕口,既然今日走到這兒了,不如咱們也進去試試?”
慕慎安似是有些受不了的瞅了宗政憬一眼,溫聲道:“既然殿下說的這樣言辭鑿鑿,若不進去嚐嚐倒也可惜了。”
宗政憬有些不滿慕慎安這麼快就令他無話可接,正想再說些什麼,姚媚兒趕緊小跑出來,學着六五的樣子朝着兩人打了個千,滿臉堆笑:“喲,竟是秦王殿下和慕大人,兩位貴客裡邊請,樓上雅座都空着呢,請隨小人走!”
“嗯……嗯?”等姚媚兒開口說話,宗政憬才發現出來的店小二竟是姚媚兒,見她一副店小二裝扮,比起女兒裝時少了幾分嬌倩嫵媚,卻因精緻的五官顯得格外清俊,不由的逃了挑眉,“哎喲,看來望江樓不僅菜色好,連店小二都是這樣秀色可餐?”
身爲店小二的姚媚兒低頭咬牙忍了忍,才擡起頭笑道:“秦王殿下謬讚了,裡邊請!兩位能光臨望江樓,真是蓬蓽生輝呀!若是讓兩位再在門口站着任人圍觀,小人可要挨掌櫃的罵啦!快請,快請!”
宗政憬見好就收,笑眯眯的順着姚媚兒指的方向往前走,胡掌櫃得到消息也迎了上來:“哎喲,真真是兩位貴客!兩位貴客樓上請!媚——梅生,快引兩位貴客上去!”
姚媚兒學六五學了個十足十:“掌櫃的放心!兩位貴客,這邊走!哎哎,小心腳下!”
一行三人走到樓梯上,宗政憬低笑道:“小媚兒,你這唱的是哪出?還親自出來迎客?這身打扮,待會兒還能下廚麼?”
姚媚兒還記着宗政憬方纔的混賬話呢,此時樓梯上前後沒人,她也不理他,只對着慕慎安道:“大哥,真是不巧,雅間昨日都預訂出去了,給你們留了靠窗的雅座,有屏風及盆栽相隔,倒也還算清靜。”
慕慎安溫聲重複道:“哦,雅間昨日都定出去了啊。”
姚媚兒:“……”大哥這話好似話裡有話?但是……這種明知故諷的事只有秦王纔會做,大哥怎麼可能!
姚媚兒輕聲道:“是的呢!這雅座是今日特地新佈置的,大哥愛菊,媚兒特意留了就菊風。”
被冷落一旁的宗政憬瞥了慕慎安一眼,滿臉鄙夷。
慕慎安依舊笑的一臉溫和:“媚兒怎知爲兄愛菊?”
姚媚兒低聲道:“媚兒房裡的不少姐姐名字裡都帶着‘菊’字,後來媚兒才知道,原來大哥身邊能幹的幾個大丫鬟名字裡都帶有‘菊’字,如此還不明顯麼?”
說話間三人已走到就菊風,姚媚兒引着兩人繞過沿走廊放的幾盆菊花走進屏風與盆栽隔出來的雅間:“請坐。”
宗政憬率先坐下,四處望了望,嘆道:“小媚兒,你倒還真是匠心獨具,這雅座被你一弄,還真有幾分意趣,方纔一眼望去,這雅座倒是按着‘梅、蘭、竹、菊’弄的?”
姚媚兒依舊不理他,只想着慕慎安道:“大哥少待,媚兒這就去廚房。”
“嘿我說,小媚兒,你這氣性還真是不小,”見姚媚兒轉身就走,宗政憬擡手抓住了姚媚兒的衣袖,“我今日是特地來給你捧場的,方纔打趣你一句你就不理我了?”
雖然沒有旁人看見,姚媚兒還是有些懊惱:“秦王殿下,請自重!”
宗政憬放開了姚媚兒的袖子,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喲,總算是理我了。”
姚媚兒:“……”身爲一個皇子,這樣無聊真的好嗎!
正當姚媚兒與宗政憬大眼對小眼之際,樓下傳來胡掌櫃急切的聲音:“梅生,快過來迎客!”
姚媚兒:“????”她只是爲了親自將宗政憬迎到雅座上纔在門口客串店小二的,胡掌櫃怎麼還真將她當小二用了?
——胡掌櫃絕不是這樣不靠譜的人,何況他這語氣……
姚媚兒高聲應道:“哎——來了!”
走到樓梯上,發現胡掌櫃正引着一行人往樓上走,爲首的華服男子面容清俊、神情倨傲,年紀大約二十歲上下,他身後跟着四個侍從模樣的男子,一樣的神情淡漠、面無表情,姚媚兒雖是個半吊子的習武之人,卻也看得出來這四人步履輕盈,以她這樣身手的大約……四五個才能打一個吧。
姚媚兒快步溜下了樓,滿臉帶笑的迎了上去:“給幾位貴客請安!貴客樓上請!”
胡掌櫃背對着客人,表情裡有一絲疑惑:“梅生,快將辰王殿下請上去!”
辰王?二皇子?難怪胡掌櫃要喊她!他不會以爲慕慎安帶了秦王來,所以這辰王也是她請來的吧?這也太高看她了!
只是現在也不是解釋的好時機,姚媚兒越過胡掌櫃,朝着辰王打了個千兒:“原來是辰王殿下,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殿下樓上請!”
辰王看也不看姚媚兒一眼,擡腳便往樓上走。
沒有對比就沒有可愛。
姚媚兒瞬間不生宗政憬的氣了。
這時可愛的秦王殿下不小心在姚媚兒心裡更可愛一些了,他不知何時趴在欄杆上,朝着樓梯上的辰王喊道:“二皇兄,你也來了?相請不如偶遇,我這裡正好空着,不如一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