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萱本不是尋常丫鬟,遇事素來淡定:“似是有人喝多了發酒瘋呢,郡主不必在意,外邊有人守着,門口有奴婢守着,不會讓人衝撞了郡主和姑娘們的。”
心萱的話音剛落,便聽到門口傳了一陣巨響,隨即,那周爺殺豬般的叫聲響了起來:“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對爺動手!讓開!爺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小賤貨敢跟爺搶東西!滾開!”
“放肆!”男子的污言穢語剛說完,叫聲愈發慘烈,顯然是制住他的人下了更狠的手。
——守在院門口的是兩個三十左右的女子,都是姚瑾策精心挑選的人,功夫不錯,面對尋常男子時一對二三是沒什麼問題的,那男子氣勢洶洶又嘴巴不乾淨,兩個女子下手愈發狠,生怕讓這人當真衝撞了姚媚兒,回去挨姚瑾策收拾。
這人的嘴實在太臭了些,姚媚兒倒還好,畢竟也是行走過江湖的人,這樣的髒話她不是沒聽過,但裡面的幾個嬌小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粗俗的話,都被驚呆了,恨不得捂住耳朵當做沒聽見。
姚媚兒看了心萱一眼。
心萱會意,高聲道:“青姑,主子問外邊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幹練的女聲從門口傳來:“有個醉漢喝多了,在門口撒酒瘋了,被我們攔住了,驚擾了主子實在不該,我們這就將人送出去。”
青姑話音剛落,那姓周的立即哇哇大叫起來:“你們還是不是女人?下手這麼重?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放手!小賤人!小賤貨不好好在牀上伺候人,跑出來做什麼母夜叉!放開我!”聽得出來那人一直在掙扎,但叫罵聲越來越遠,顯然是被青姑二人制住弄走了。
姚媚兒鬆了口氣,繞回到屏風那裡,看着幾個似乎被嚇到了的妹妹,笑道:“有人發酒瘋,說了些胡話,你們權當沒聽到。”
被方纔那些胡話弄得臉紅的幾個姑娘連連點頭:“我們什麼都沒聽到。”
慕映雪還小,壓根沒聽懂那人胡言亂語了些什麼,但她也被那人兇惡的態度嚇到了,聽到姚媚兒的話,她纔回過神來,畢竟小孩子心性,立即便將這茬拋諸腦後,笑道:“長姐,這裡的菜可真好吃!”
“雪兒覺得好吃,那便多吃些,以後有機會長姐再帶你們出來。”
雖然經歷了方纔的小插曲,但所有人都在聽到這句話後眼睛發亮,顯然已經開始期待下一次了。
姚媚兒微微一笑:“好啦,快用膳罷——只可惜了那兩道菜,”不過姚媚兒畢竟是望江樓的大股東,且在她決意擴張望江樓時,便正式買下了望江樓,開出的價格是胡掌櫃靠自己經營十輩子也賺不到的錢,並保證新京望江樓將來的掌櫃會是胡掌櫃的準女婿六五。既然是望江樓的主人,這種限量的菜在姚媚兒這裡自然是無限量供應的,沒料到引出這一茬,也是始料未及,“不過也無妨,左右今日也沒有旁的行程,讓他們再做一份就是了。”
“不必麻煩了,這一桌已經用不完了,”慕映月笑了笑,“既然長姐說還有下次,那便留着下次吃。”
慕映雪連連點頭:“二姐說得對!”
姚媚兒笑着摸了摸慕映雪的頭:“那趕緊吃吧,雖然少了那兩道菜,但這些菜也都是極不錯的。”
衆女從善如流,拿起筷子又開始用膳,一時間包廂內又安靜下來。
幾個人用過午膳,慕映雪等人又擠在窗邊看的風景,姚媚兒也不去管他們,任由她們擠在窗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頗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慨,心裡忍不住開始計劃下次該如何帶她們出來,是不是要安排往別的地方走走,若是一直在這裡,也太無趣了些,畢竟不過是一個臨窗的雅間罷了,即便這江面上往來的船隻可能一個月都不重樣,可一直看着又有什麼意思呢?
姚媚兒由着幾個妹妹看江景,心萱不得不過來提醒:“郡主,與慕夫人約好的時間快到了,該送姑娘們回丞相府了。”
心萱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雅間內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慕映月第一個反應過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雪兒,霽兒,晴兒,都下來,咱們準備回府了。”
慕映雪立即撅起了嘴:“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
最年幼卻一直很拘謹懂事的慕映晴、慕映霽兩姐妹也滿臉不願,悄悄看向姚媚兒,眸中滿是希冀。
姚媚兒覺得自己說一個“是”彷彿就成了心狠手辣的儈子手了。
“是啊,答應了你們母親,得送你們回去了,”若是今日沒有按時回慕府,下次再想出來,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不用擔心,過陣子再接你們出來,屆時帶你們去別的地方走走,定不會像今日一般只拘在酒樓的一間雅間內。”
三個小的立刻喜笑顏開。慕映月等人一共帶了四個丫鬟兩個老媽媽,都被姚媚兒安置在後院,既要回去,便命青姑將四個丫鬟叫了上來,服侍她們戴好帷帽,往專用的樓梯下去,慕府八個姑娘一共坐了兩輛馬車,姚媚兒坐的是姚王府的馬車,爲了低調行事,三輛馬車都沒什麼標記,不過馬車很大,裝飾雖然低調,識貨的便知不是俗物,何況拉車的馬都十分精神,明眼人一看便知馬車裡的人非富即貴,何況三輛馬車並行,車轅上又坐了穿戴比平常人家還要體面的老媽媽和丫鬟,馬車後邊還跟了四個騎馬的侍衛,便知道這是哪家女眷出行了。
姚媚兒很喜歡慕映雪,便與慕映雪一道坐在自己的馬車上,慕映雪來時便是做了姚媚兒的馬車,已有些熟門熟路,都知道馬車上藏着那些好玩兒的,自己拿來玩兒的不亦樂乎。這些東西都是姚媚兒特意放在馬車上的,見慕映雪玩兒的高興,她心裡自然更高興。
路邊的嘈雜聲漸漸隱去,顯然是距離慕府越來越近了。
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姚媚兒看向心萱,覺得時間過得也太快了:“這麼快就到了?”
心萱打開窗戶往外看了看,神情微變:“奴婢出去瞧瞧,郡主稍安勿躁。”
心萱打開車門飛快閃了出去,青姑的聲音同時響起:“又是你?你想做什麼?”
一個略顯熟悉的猥瑣男聲帶着顯而易見的得意:“哼,敢對爺我不敬,爺倒要看看這馬車裡都是些什麼人!剛纔爺一時不備,讓你們偷襲了去,爺倒要看看現在憑你們幾個老女人還有多少能耐!來啊,把車裡這些小賤貨,統統帶回去給爺暖牀!” 語氣裡全是要把場子找回來的狠厲。
心萱怒喝道:“休得胡言!”
那人的注意力似是落到了心萱臉上,聲音立即帶出一絲惡笑:“喲,這丫頭長得也挺標緻,連一個丫頭都如此,想來裡面的主子定不是俗物——爺等不及了,快給爺上!”
“是!”這一聲應和至少有幾十號人,且個個中氣十足,多半都是練家子,姚媚兒身前的慕映雪已經被嚇呆了,一把撲到姚媚兒懷中,顫着嗓音道:“長姐,雪兒怕……”
“雪兒不怕,有長姐呢!”說完,將慕映雪安置在馬車內,再發聲時使出了內力,“心萱,外面是何人在喧譁?”
心萱會意,立即高聲道:“啓稟郡主,有人攔住了咱們送丞相小姐們回府的去路。”
姚媚兒淡淡道:“何人如此大膽?”
馬車外的心萱看向神情微變的青年男子,冷冷道:“來者何人?竟敢擋住玲瓏郡主與相府小姐們的馬車?”
“馬車上是玲瓏郡主和相府小姐?”男子顯然沒料到姚媚兒的身份居然如此顯赫,新京之人恐怕沒有誰會不知道玲瓏郡主是誰,他原本萌生退意,卻見心萱一臉冷漠的望着他,彷彿是在嘲笑他欺軟怕硬不頂事,心中的火又被點着了,“玲瓏郡主又如何?不過是個半路冒出來的野丫頭,也敢跟爺叫板?至於相府小姐,誰不知道相府的小姐都是庶出的?將來也不知道會被慕夫人賣到哪家去,有什麼好怕的!來人,把外邊的這幾個老孃們小賤貨綁了,再連人帶車直接拉到爺的別院去!”
馬車內的姚媚兒當真是被驚到了,新京之中居然還有這樣的混世魔王?!當初的宗政憬比起此人簡直不夠看啊!連她師父姚王和慕相都不放在眼裡,言談間似乎對慕夫人的行事手段十分了解似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敢!”在姚媚兒愣神的空當,青姑、明姑和心萱已經跳下馬車,與幾個衝上來的人交上了手。
四個騎馬的侍衛立即策馬上前:“大膽狂徒,連玲瓏郡主都敢衝撞!”說完跳下馬車,與心萱等人一起阻攔衝撞之人。
這幾個侍衛都是姚媚兒帶來的,原本姚媚兒出府並不帶侍衛,不過今日要帶幕府八個妹妹出來才意思意思帶上了,新京畢竟是天子腳下,從慕府到望江樓也不經過什麼幽長小道,但誰能想到竟會在這個小巷口碰到了大膽埋伏她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