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憬忍不住撫掌讚道:“好一個拋玉石之音以引佳餚出的‘飲才宴’!咱們大景王朝文武並重,文人墨客、舉子士人最愛的便是才名在外,媚兒定下如此規矩,自然有不少等放榜等得忐忑心焦的士子前來捧場——便是將來名落孫山,至少也可在新京留下才名,倘若賦詩牆上之人有金榜題名、殿試出彩之人,那望江樓這名字只怕真要傳遍大江南北了!媚兒,真真是好算盤!”
自姚媚兒認識宗政憬以來,這大約是姚媚兒聽到宗政憬說的最正經好聽的話了。
“其實媚兒還未曾想到最後這一層,”這可能是姚媚兒第一次拿正眼瞧宗政憬,“多謝殿下指點,媚兒愚鈍,竟然未曾想到這樣好的一個賣點。但若要吸引能金榜題目、殿試出彩之人到望江樓去……”
宗政憬和姚媚兒難得默契的將目光一同投向慕慎安。
慕慎安雖然並未高中狀元,可他中探花的年紀實在太小,小到舉朝震驚,足以留名青史。慕慎安一路先中解元、再中會元,雖然殿試遺憾的與“連中三元”失之交臂,只得了第三名探花,但衆人皆不認爲這是慕慎安江郎才盡的緣故,畢竟時年慕慎安只有16歲,年紀尚幼閱歷不夠,時務策上難免不及那些經年老油條,加之這些年仁慶帝對於烈火烹油的皇后一族頗爲忌憚,雖則慕慎安姓慕,但他的母親卻是炎氏嫡支嫡女、炎後親妹,雖說慕相保持中立,但焉知慕慎安將來不會親近外祖家?因此大部分人都覺得慕慎安本該是連中三元,卻偏偏被他事所累,而之後這一屆三鼎甲的各自的發展也印證了這一點:當年的狀元、榜眼如今還在翰林院勤勤懇懇的做修撰和編修,只有位列第三的探花慕慎安卻早早結束了在翰林院熬資歷的日子,成了禮部侍郎。
因此,不管是爲了親眼見見“神蹟”沾沾光,還是真心拜服想要躬身請見,總之不少舉子進京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投帖至慕府想要拜訪慕慎安。正是因爲如此,這陣子慕慎安住紫瀾院的日子越來越多——慕慎安這別院本是穆夫人陪嫁,這些舉子自然不好來此處相擾——當然主要原因其實是壓根找不着地兒,畢竟慕府門子一句“大公子去夫人別院暫住了”,這些人生地不熟的舉子哪裡弄得清慕慎安是去了慕夫人衆多陪嫁中的哪一處?
所以,若是慕慎安這陣子沒事兒去望江樓坐坐,會有多少舉子得知消息後趕着去求偶遇攀談乃至結交?更有甚者,若是慕慎安在望江樓的牆上留下墨寶,又會有多少舉子想要自己的詩文與慕慎安出現在同一面牆上?當然最最完美的是,若是這五日裡第一位奪魁的便是慕慎安,而望江樓牆上第一次留下的正是慕慎安的大作……
想想都覺得有些小興奮呢……
“大哥,有沒有興致去望江樓坐坐?”姚媚兒笑的有些諂媚,“媚兒琢磨這麼久纔有的菜譜,定讓大哥有所值。”
宗政憬一臉的幸災樂禍彷彿在說“哎喲你家妹妹求你呢你是答應呢還是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慕慎安:“……”他真的還有選擇的餘地?卻還是故作爲難道,“這個麼……”
“大哥!”姚媚兒起身,坐到慕慎安邊上,扯着慕慎安的袖子撒嬌,“大哥,你就幫幫媚兒罷!媚兒打算從第六日開始,每日只售20桌‘飲才宴’,價高者得,直至殿試結果出來。若是能有大哥出馬,說不準殿試結果出來之前,媚兒就能賺到買宅子的銀子了!大哥,求求你啦!”
前五日的活動是針對舉子,爲的是瞬間出名,搞足噱頭吸引客源,盈利不會少卻也不可能是暴利,及至後面幾日,若是前期營銷成功,以新京之繁華新京人之富貴,若是運氣好,拍出天價也未嘗可知!及至殿試放榜之後,若是在牆上題詩者、拍得飲才宴者有人一舉奪魁,或者多人取得好成績,望江樓焉有不火之理?
因慕慎安一直以兄長的姿態護着姚媚兒,又是事關望江樓能否一炮而紅的關鍵時刻,姚媚兒便不自覺的像以往因有所求而向師父撒嬌時一樣對着慕慎安撒起嬌來:“大哥,望江樓能否少走幾步彎路,媚兒能否儘早置宅子,可全看大哥了,求求大哥幫幫媚兒罷,媚兒暫住紫瀾院的日子天天給大哥做飯好不好?不是媚兒自吹自擂,媚兒的手藝可不比宮裡的御廚差!”
宗政憬聞言再次強勢插入:“慎安,不瞞你說,這幾日我有幸嘗過望江樓的菜,三道新菜味道確實不凡,如今既然知道是媚兒的手筆……你不介意我這幾日來紫瀾院蹭飯吧?”
強迫中獎式的幫忙說情!不愧是秦王殿下!
姚媚兒甩了一個讚賞的表情給宗政憬,再接再厲:“大哥,求求你啦!紫瀾院畢竟是大哥母親的陪嫁,媚兒雖認大哥爲義父,但自知身份低微,不能親自嚮慕夫人問安,如此不問主人而客居於此,媚兒心裡實在難安,還是想要儘早置辦宅子搬出去住,否則心裡萬分過意不去……”
慕慎安第一次被兩人夾擊,面無表情道:“依照媚兒這樣說,爲兄倒覺得該置辦產業的是爲兄,總是客居母親的陪嫁裡總是心下難安。”
“哈?”姚媚兒愣住了,她剛纔的話是這個意思嗎?不是啊……大哥怎麼會這麼想?“大哥,媚兒絕無此意,媚兒……”
倒是宗政憬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媚兒,你大哥這話你也信?”
姚媚兒再次矇住了,轉頭一看,果然,慕慎安繃不住也笑了。
姚媚兒氣惱道:“大哥,你怎麼被秦王帶壞了,也這樣作弄媚兒!”
宗政憬連連喊冤:“小媚兒,你可不要冤枉我,是我被你大哥帶壞纔是!想我,曾經是個多麼純潔的小皇子,後來父皇給我指了一個黑心的伴讀,從此之後,我這一汪清水就被染黑了,哎……”
姚媚兒做出乾嘔之狀,又指了指宗政憬腳下的地面,笑道:“秦王殿下,你的臉掉地上了,你還不快去撿起來?”
宗政憬難得被噎住了:“……”
慕慎安笑得十分暢快,輕拍桌子連連點頭:“好媚兒,將不要臉說的這樣清新脫俗!放心,你的忙爲兄應下了,明日午膳,就定在望江樓了。”
宗政憬忙道:“我與你一同去!”說完,又對姚媚兒道,“小媚兒,方纔可是你說的,若慎安應了你的請求,你暫住紫瀾院的日子便要天天給他做飯吃的,那明日中午,你也得親自下廚才行。”
秦王殿下這種人果然還是經不得讚賞的!
姚媚兒瞪了宗政憬一眼,對慕慎安笑道:“大哥放心,明日是第一頓,媚兒自當親自下廚。還希望大哥不吝讚美之詞,多多爲望江樓美言!”
宗政憬學着姚媚兒方纔的樣子指了指姚媚兒腳下,笑道:“小媚兒,你的臉掉地上了,你還不快去撿起來?”
姚媚兒冷哼一聲:“秦王殿下到底是瞎還是傻?你指的那處只有青磚幾塊,若是秦王殿下在上面看到了臉……”姚媚兒的聲音往下壓,語氣瞬間陰柔起來,“小心它跟着你回府哦……”
“噗……”宗政憬學完姚媚兒那句話便得意的端起茶杯,一口茶還未來得及豔嚥下就聽到姚媚兒這句話,一時不察,全噴了出來,有些哭笑不得道,“媚……媚兒,你,你小小年紀,又是女孩子家家,說這些鬼話自己心裡就不害怕?”
姚媚兒攤手:“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媚兒有什麼好怕的?”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剛纔這一陣閒聊下來,姚媚兒對宗政憬的忌憚和嫌棄明顯少了許多,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對姚媚兒這種小姑娘來說,不客氣便意味着不疏遠,宗政憬自然明白這一點,因此對姚媚兒的出言不遜毫不在意:“好好,媚兒說的是!看在我被你數落這麼久還幫你說話的份上,明日可不要在我點的菜裡偷偷下重手——媚兒可是要攢錢買房子的人,沒必要花的調料錢還是省省的好呢。”
姚媚兒:“……”好可惜,她本來是打算在秦王點的慕慎安不吃的菜里加點“好料”的唉……沒想到秦王竟然如此雞賊!
——但是身爲王爺竟然能猜到她一個小姑娘捉弄人的手段……足見這個秦王也不是什麼省油燈,還好意思說自己曾是一汪清水,呸呸,真真不要臉!
慕慎安正色道:“政憬,你怎麼能這樣想媚兒?媚兒哪裡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姚媚兒心中大樂,立即滿臉無辜道:“就是啊,秦王殿下,你怎麼會想到這些啊?”嚶嚶嬰,大哥最好了!
宗政憬長嘆一口氣,幽幽道:“你們兄妹連手,我自嘆弗如,只能明日多吃些以作回報了。”
慕慎安聞言抿了口茶,笑而不語。
姚媚兒倒是看宗政憬這個一點架子都沒有的王爺有些順眼了,因此爽快道:“若明日大哥的詩作奪得第一,媚兒便上一道大菜給你們!”
宗政憬果然瞬間樂了:“一言爲定!”
慕慎安:“……”好像有哪裡不對?他只答應去吃飯,有說要作詩和一羣舉子爭第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