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你恐怕弄錯了一件事,”慕慎安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姚媚兒心底的懷疑,他望着姚媚兒緊皺的雙眉,輕笑道,“陛下的支持,從來都是我們這些知情人告訴你的,皇后娘娘,可並不知曉啊。”
姚媚兒:“……”好像……是哦……一直都是大哥、師父、宗政憬同她說過這件事,而他們與炎皇后都不是一夥的,他們知道這件事,自然會想法子不讓炎皇后知道。
“大哥,媚兒……真是……”姚媚兒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是媚兒糊塗了。不過,大哥,炎氏畢竟是你的母族,你這樣選擇,心裡……是不是很爲難?”
小姑娘純淨的雙眸中是真切的關心,慕慎安彷彿被這樣的目光所吸引,怔了怔,肅然道:“爲人臣子,忠君愛民乃是第一要義。炎氏雖是我的母族,但縱觀炎氏行事,若讓炎氏登上頂峰之位,則天下百姓必定遭殃。我先是陛下的臣子、萬民所供奉的朝廷命官,而後纔是母親的兒子,炎氏的外孫。”
慕慎安的這番話令姚媚兒肅然起敬,她正色道:“大哥心懷天下,是媚兒婦人之見了。”
“那麼,媚兒,你願不願意嫁給我,爲這家國天下的安寧而去努力?”慕慎安說這句話的時候,眸光中閃現出一絲熱切,但這絲熱切似乎並不是爲了姚媚兒,而是單純的爲了他方纔說的那句話,“你嫁給我,陛下對你師父不會再有諸多顧忌,則陛下和政憬可暫無後顧之憂,你師父也會徹底安全。而你,作爲我的夫人,除了擴張望江樓斂財,你還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去做。”
“更多的事?”姚媚兒眨了眨眼,有些迷惑,“還有什麼?”
慕慎安微笑:“許多貴夫人會做的事,你也可以去做了。”
慕慎安這句話,令姚媚兒瞬間明白了。
夫人外交。
新京之中,夫人們之間的走動,可不是隨隨便便毫無章法的。就像通過皇帝的後宮可以隱約推測前朝的形勢,夫人們之間的交往也可以推測出官員之間的關係。許多官員之間無法傳遞的消息,可以通過夫人們代勞。而夫人的枕邊風,又是十分有用的東西,倘若能和一些要緊的夫人打好關係,取信於她們,或許就能鬆動她們丈夫的立場,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這種事情,姚媚兒看過的話本並沒有怎麼講過,但自她成爲玲瓏郡主後,也受邀參加過一些宴席,也算是親眼見過不少,此時被慕慎安一提點,姚媚兒自然立即融會貫通了。
見姚媚兒的眸光微微發亮,似乎有些蠢蠢欲動,慕慎安繼續道:“媚兒,我早就說過了,你嫁給我,是最好的選擇。我能給你的,比任何人都多,而你能給我的,也比京中任何一個大家閨秀要多,我們成婚,對彼此而言都是最好的。”
話至此,姚媚兒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但她還是有些擔憂:“可若是師父……”
慕慎安淺笑:“咱們的故事傳了這麼久,有些事情,早不是你師父可以左右的了。既然你我‘兩情相悅’,那麼陛下賜婚,也不過是成全了一對癡心小兒女,算是一段佳話,你師父斷沒有‘棒打鴛鴦’的理由。”
雖然知道慕慎安的“兩情相悅”之類的都不是認真的,但姚媚兒還是聽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她假裝沒聽聽到那兩個詞,儘量淡定道:“大哥,既然你如此說,那就去做吧,媚兒願意嫁給大哥。”
慕慎安頷首:“好,我去安排。至於朵香公主,你還是離遠一點,此女不簡單。”
姚媚兒點頭:“媚兒曉得。”這陣子她也一直沒有親近過朵香公主。
兩人雖然說定了“終身大事”,但卻沒有夾雜一絲小兒女的情愫,這樣的氛圍,忽然就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兩人的話說到這裡,算是告一段落,總之姚媚兒是不曉得接下來該繼續說些什麼了。
——真的,挺尷尬的……兩個分明對對方都無男女之情的男女偏偏定下男婚女嫁之事,雖說是爲利而合,卻又摻雜了一些朋友之情,倒像是兩個相熟的朋友在合計一樁生意,而這樁生意正是兩人的婚姻大事……怎麼想都有些……
姚媚兒此時的腦中只有一句話:剪不斷,理還亂。
慕慎安顯然意識到姚媚兒的心底的糾結,他緩緩起身,一副告辭的姿態:“既然此事媚兒已經應允,那大哥就去做了。媚兒,你需記住,這一次,再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你必會成爲我的妻子——所以,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準備好了麼?若你此時後悔,尚且來得及,等我走出這扇門,你想反悔也沒有法子了。”
慕慎安的話時似醒又似警告,姚媚兒倏然擡頭,望着慕慎安溫和中帶着一點嚴肅的表情,慢慢站起身來。儘管姚媚兒站的筆直,卻因爲身高的差距,仍舊需要仰望慕慎安才能與他對視。
姚媚兒的腦中恍然閃過宗政憬的臉,不知爲何突然想起在去往蘭州的路上,他們在馬車裡脣與脣不小心碰觸時,她猛然劇烈的心跳。
——此時,眼前的男子,在與她說着婚嫁之事,可她的心底卻平靜的好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
慕慎安似乎看出姚媚兒心底的鬆動,但他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柔和的望着姚媚兒,無比耐心的等待姚媚兒給他最後的確認。他溫柔的表情彷彿在說,他可以接受任何結局。
慕慎安的平靜令姚媚兒稍稍收心,她腦中的影像立即變成了姚瑾策。十多年的養護陪伴,時時刻刻的堅定維護,所有風浪他扛在身後,只將最美好的東西奉到她面前……
姚媚兒眨了眨眼,眸光變得無比堅定:“大哥,媚兒已經決定了,絕無更改。”
慕慎安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先走了,媚兒繼續忙吧,過幾日,應該就會有消息了,若是姚*怒媚兒一人應付不來,只管讓問菊來找我。”
姚媚兒輕輕搖了搖頭:“此事就不勞大哥掛心了,媚兒自能應對。”
慕慎安只是淡淡道:“今後你我夫妻一體,有些事自然該你我共同承擔。”
慕慎安的“夫妻一體”四字讓姚媚兒微微一怔,隨即覺得無比窘迫。
兩個人都不過是在婚事不可能盡如己意之下做了一個還算不錯的選擇而已,說夫妻……還不如說,是同盟罷。
但是……既然都要成婚了,又何必說得如此無情,因此姚媚兒輕咳一聲,避開慕慎安的目光,輕笑道:“多謝大哥,不過師父若是動怒,大哥在前恐怕更不好。”兩個始作俑者一同杵在師父面前,師父的心情定然會更差。
慕慎安了然的點了點頭:“好。那我先走了,你也繼續忙罷。”
慕慎安說完這句,沒有再拖沓,轉身就走了。
姚媚兒目送慕慎安離去之後,又坐回到位子上,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一個人在包廂裡坐了很久很久。
慕慎安上了馬車,臉上的溫潤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的冷漠。幾個月前第一次提出此事,本就知道不可能成功,然而時隔幾月,此時再提出來,必然會是不一樣的結局。何況他方纔又多次給她返回的餘地,到最後,反倒是讓她確認自己的主意,將可能的一時衝動化作了深思熟慮,往後自然不會再更改。而眼下,只要按照他的計劃,一步一步往下走就是了。
或許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可他自己又何曾活得明白過?曾經他以爲自己是天之驕子,可後來卻發現他居然只是……私慾之下的犧牲品而已……呵,憑什麼?一切,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被逼的,他只是不願意再做個衝在一線的犧牲品,並且……想讓那些操縱他的人追悔莫及,直至……心生羨慕罷了。
接下來幾日,姚媚兒都呆在自己的小築之內,姚瑾策這陣子早出晚歸,已經一連十多日未曾與姚媚兒一起用膳,只是這一日,姚瑾策破天荒的下午就回了姚府。
姚媚兒得到問菊的消息,知道是與慕慎安和自己的“婚事”有關,立即停下手中的所有事,略含忐忑的在院裡等姚瑾策到來。
小築的圍牆雖然都是籬笆,但它的位置卻是在姚王府後院最裡側,因此姚媚兒略等了會兒,纔看到姚瑾策雙手背在身後,面無表情的往小築走來,彷彿察覺到姚媚兒的視線,姚瑾策微微擡頭,直直的盯着姚媚兒,隨即微微一笑。
姚媚兒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師父居然對着她笑!這下可是氣大發了!姚媚兒條件反射般跳了起來,想要逃得遠遠的,可惜環顧四周,發現這裡即便裝扮的再像山上,也終究不是山上——並沒有那麼多林子可以給她鑽!
姚媚兒猶豫之間,姚瑾策已經推門而入,轉眼距離姚媚兒只剩下兩三丈遠。
【嗯,只來得及整理一章,還有兩章待明朝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