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憬其實很不想在姚媚兒面前提起此時,因爲一提起他就會想到姚媚兒那日說要嫁給慕慎安時的堅決,但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將姚媚兒指使出去——也,根本捨不得這來之不易的相處時光。
“是,簡直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他不相信你與我的聯盟,非要看到實質性的聯繫才肯放心,”說到這裡,宗政憬輕嘆一口氣,“慕相在這個位置上坐得久了,見慣了因利而合,因利而散的事,只相信實質性的捆綁,而你對媚兒到底有多重視……慕相心裡是很清楚的,所以不將媚兒抓在手中,他不放心。”
姚瑾策輕哼一聲,一針見血到:“僅是因爲如此麼?”恐怕還有更多是爲了打消秦王對媚兒的意思罷。就像喇耶國主用這樣決絕的手段將朵香公主送到新京一樣。紅顏禍水,關鍵時刻猛如洪水,喇耶國主能割捨自己的女兒,慕相自然也願意犧牲自己的兒子。何況相較於喇野國主,慕相這生意可是穩賺不賠的。
——畢竟此時姚媚兒有了郡主的封號,身份上也配得起慕慎安,而仁慶帝爲了顯示對姚瑾策的恩遇,姚媚兒這個郡主並非空頭郡主,也是有食邑之地的,仁慶帝所賜的食邑之地十分富饒,所以景朝新晉的玲瓏郡主,可是個嫁妝豐盛的郡主,手上收入比許多王爺家嫡出的郡主還要多。
昨夜宗政憬是與慕相起了爭執的,慕相干脆藉此將話挑明,他爲的不全是綁住姚王,更多的事要宗政憬歇了對姚媚兒的心思,以免耽誤將來的大事,所以姚瑾策這句話,宗政憬太明白是什麼意思了。然而當着姚媚兒的面,他只能含糊其辭:“自然不僅是如此,但如今慕相既然鐵了心要做這件事,恐怕……”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說過,媚兒的事,自有我解決,”姚瑾策的語氣從容而堅定,“有些事,已經有一些眉目了,倘若爲真,就能徹底堵上慕氏父子的這條荒誕路。”
宗政憬不免有些好奇道:“什麼事?”居然能徹底堵上慕相堅持要走的這條路?宗政憬暗中思忖一番,竟是一點眉目都想不出來。
姚瑾策望了宗政憬一眼,似乎在責怪他太不長記性了:“王爺,我方纔說過了,媚兒的事,不必你插手。”
宗政憬知道姚瑾策這是在不滿他今日不請自來,又見了媚兒,甚至還有可能是專程趁着媚兒在纔來的,怕繼續問會惹姚瑾策不快,便不再追問,只是提醒道:“既然有眉目,姚兄還還是要快一些,慕相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既然認定了這件事,他就不會等太久。何況如今連炎皇后都贊成這件事,父皇這麼多年鮮有與炎皇后意見相合的時候,帝后在上,又有慕相幕後操作,這件事一旦定下,很難更改。”
“我自有分寸,”姚瑾策看了一眼因談話內容涉及自己而跑到窗邊假裝看風景的姚媚兒,淡淡的下了結論,“是關媚兒無小事,我自會命人加快去查。”
“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還請姚兄不要客氣,”宗政憬怕姚瑾策誤會他是要窺探姚瑾策在查什麼,遂立即補充道,“新京還是我的人更熟悉些,若有需要他們打下手的地方,姚兄儘管說。”
姚瑾策不鹹不淡道:“放心,用得着王爺的時候,我自然不會客氣。”
宗政憬的目光悄悄落在姚媚兒身上,又怕被姚瑾策發現,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那就恭候差遣了。”
姚瑾策並沒有發現宗政憬偷瞄的目光,他冷然道:“菜也吃了,話也說了,王爺事務繁忙,就請原路返回罷。”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了。
宗政憬很想厚着臉賴下,再與姚媚兒同處一室久一些,但他深知姚瑾策的底線,只得起身告辭:“如此,叨擾了。”
走到窗邊,見姚媚兒依舊倚着窗往外看,宗政憬忍不住笑道:“媚兒,看什麼這樣入神?”說完這句,便感覺到身後射來一陣冷冷的視線,只得立即直奔主題,“媚兒,你先讓一讓,我得跳窗出去、”
姚媚兒並不知道姚瑾策與宗政憬的約定,她雖然告訴自己要忘了宗政憬,但感情這種東西,越是壓抑越是反彈,何況這麼久沒見到宗政憬,她心裡其實是想念的,見宗政憬只坐了這麼會兒便要走,她的聲音裡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留戀不捨:“怎麼這麼快就走了?看你只吃了幾筷子菜,如今也變成貓胃了?”
“其實我先前已經吃過了,”姚媚兒的這一點略含彆扭的關心令宗政憬十分受用,他心裡高興,卻又礙於與姚瑾策的約定實在不能久留,語氣終忍不住帶出一絲沮喪,“明日就開朝了,還有許多事要做,就不在這裡打擾你和姚兄了。”
聽到宗政憬這樣說,姚媚兒也不便再多說,立刻讓到一旁:“那你忙去吧。”
宗政憬在姚媚兒垂首避讓的時候又深深看了姚媚兒一眼,彷彿要將她的影像刻入腦中,才起身跳出窗外,借力外邊的牆與樹木,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姚媚兒的視線中。
姚瑾策冷眼旁觀,看出姚媚兒真情流露出來的依依不捨,心頭微堵,揚聲道:“不是說要作畫麼?筆墨紙硯何在?”
姚瑾策一句話就輕易抓住了姚媚兒的全部注意力,姚媚兒走回到桌邊,看了一眼還剩下大半的菜,驚訝道:“師父,你吃好啦?”
“嗯,飽了。”
姚瑾策淡淡的三個字,總讓姚媚兒覺得其中隱藏着一些小情緒,但她並不知道姚瑾策對她有過的心思,自然猜不出來。
“才吃了這麼點兒……”姚媚兒一邊低聲嘟囔,一邊往門口走去,隔着門對候在門外的杉木道,“杉木,你去同老闆說一聲,就說姚王殿下吃了望江樓的菜覺得美味非常,因而心情甚好,又知道望江樓有一面‘羣英薈萃’牆,他也想湊個熱鬧,作畫一幅,看能不能上一上那面牆,故請老闆送筆墨紙硯來。”
杉木略等了等,沒有聽到姚瑾策的阻止,點頭應是而去。
不一會兒,樓下的聲音似乎低了一些,又過了會兒,彷彿比先前更熱鬧。隔着門,姚媚兒隱約能聽到附近的雅座上有人在議論諸如“姚王要作畫”、“姚王也贊望江樓的酒菜俱佳”之類的。
姚媚兒十分滿意的離開門口,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繼續吃了起來。嗯,她其實沒吃多少來着,還餓着呢!
這次來送筆墨紙硯的是胡掌櫃,似乎爲了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胡掌櫃過了好一會兒才送過來。姚瑾策雖然應下姚媚兒的要求,但也不耐煩與胡掌櫃之流應酬,胡掌櫃開酒樓這麼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是不錯的,他看出姚瑾策的不耐,說了幾句好聽的話便乖覺的退下了,退下前還悄悄對着姚媚兒比了個大拇指,差點將姚媚兒逗笑了。
姚媚兒與姚瑾策所在的包廂是望江樓最好的包廂,一共兩間,以屏風相隔,外間用膳,內間被裝飾成了小書房,姚媚兒定下此間,爲的就是方便姚瑾策作畫。
——雖說姚媚兒先提出讓姚瑾策作詩,但姚媚兒深知姚瑾策根本不會同意,所以原本就想要一幅畫,前面提一提,不過隨意試一試罷了。萬一姚瑾策心血來潮應下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嘛。
等胡掌櫃等人退出去後,姚瑾策走到書桌旁,只取用水和墨,對邊上的各色顏料視若無睹。
姚媚兒站在書桌一腳,目不轉睛的盯着姚瑾策作畫。
姚瑾策氣定神閒,手執畫筆略一思索,便開始落筆。畫筆在紙上飛快遊走,不一會兒,一座酒樓的輪廓躍然紙上。
“師父,你在畫望江樓?”姚瑾策才畫了沒多久,姚媚兒就一眼認了出來,姚瑾策並不答話,畫完酒樓,筆下不停,又開始勾勒裝飾與人物。姚媚兒又看了會兒,忍不住驚呼道,“師父,你畫的是你方纔進來時看到的場景?”
姚媚兒的過目不忘雖然被姚瑾策評爲“不過在記誦上略有天賦”,但方纔一路走來看到的場景在一頓飯的工夫後在一張畫上看到,姚媚兒還是認得出來的,姚瑾策依舊不答話,只是繼續飛快的畫着,彷彿構圖與落筆完全不需要思考。
“這……這是胡掌櫃……”姚媚兒指了指櫃檯的位置,“還有六五……師父,你只看了一眼,畫起來都不需要回憶麼?”若不是有姚瑾策這麼個變態的師傅在,姚媚兒也不會覺得自己過目不忘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了。畢竟姚媚兒確實只在記誦文字方面特別厲害,但是這樣看過一眼的場景便能傳神的畫出來……
姚媚兒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無關乎畫技,而是她的記憶力真的沒有那麼好。何況只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立刻落筆,又畫的這樣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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