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瑾策不囉嗦,他一句話便讓月雲公主徹底白了臉:“瓦利,你快派人回去看看,若有不對,立刻折回來報!”
“公主這是要叫他們去送死麼?”宗政憬一邊百無聊賴的拍打着身後的石壁,一邊嘆息道,“公主手下只剩下這十幾個人了,難道不該多多珍惜麼?”
“竟敢對公主不敬!”一個拿着弓弩的侍衛似乎被宗政憬略含奚落的話刺激到了,舉着弓弩指向宗政憬,高聲怒喝道,“不准你嘲諷公主!”
姚媚兒被這突來的怒斥驚到了,下意識的擡頭往聲源望去,只見一個站在最後面的漢子往外側了側,這漢子其貌不揚,手中的弓弩微微擡起擡起,十分精準的對着宗政憬的胸口,彷彿下一瞬就會按下扳機,射出利箭。
“退下!”月雲公主的聲音十分尖銳,公主氣勢顯露無疑。她今日本是勝券在握,可被宗政憬的話和明顯的事實弄得心力交瘁,此時居然冒出這樣一個不懂事的侍衛,若不是心裡已經信了姚瑾策的話,不想再平白折損一個手下,以她現在的心情,殺個把人泄憤實在算不得什麼。
“微臣知罪,請公主恕罪!”那人似是被月雲公主嚇到了,立即低頭認罪,往回撤了一步。
宗政憬雖然被人用弓弩指過,可他卻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那個侍衛一點,只是含笑望着月雲公主,姚瑾策說完那句話,便繼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唯有姚媚兒因被那人突然的高聲嚇到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正是這幾眼,讓姚媚兒在低頭撇開目光之前,看到那人雖然回撤一步,卻並沒有退到原來的位置,而是往後站了站,復又擡起弓弩,直直的指向宗政憬,眸光中的殺氣瞬間醞釀。
作爲三個人中唯一沒有受傷的人,姚媚兒在看到那人眸中的殺意時,便下意識的往宗政憬身前掠去:“小心!那人是刺客!”
姚瑾策第一時間便察覺了姚媚兒的動作,聽到這句話,擡眸看向方纔的聲源,只看到那人扣下扳機,一支利箭破空而來——
“咻!”
傷了腿和手的姚瑾策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高聲提醒道:“媚兒!退開!”
宗政憬也弄清楚了眼前的情況,又看到姚媚兒居然飛身過來,不由得急切道:“小心!媚兒退下!”
電光火石之間,那支利箭插進一具血肉之軀,重重的落地聲後,姚媚兒驚顫的嗓音緩緩響起:“宗……宗政憬?你……你……”
——原來姚媚兒發現那人的動作後,下意識的飛身上前,想要格開利箭——就算格不開,隨便用哪個不致命的部位擋一擋也是好的,畢竟那人瞄準的是宗政憬的心臟,而宗政憬此時腿腳不便,停了那味芨芨草並沒有多久,武功也不知道恢復了幾成,是否能及時躲避很成問題,而那人一旦得手,弩箭勢必穿透心臟,則宗政憬必死無疑!
雖然姚媚兒前面還在怨恨宗政憬毫不留情的利用,但畢竟是她第一個喜歡上的男子,也有那麼長的相處感情在,所以姚媚兒的這個行動,幾乎是出於本能。
然而就在此時,原本坐着的宗政憬卻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拉過姚媚兒,兩人一起轉了個身,姚媚兒的提前發現驚到了弓弩手,他雖然前期做好了瞄準,但本是要偷襲,此時偷襲變成明攻,他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繼續瞄準,直接扣下扳機。弓弩在近距離攻擊時的殺傷力遠高於弓箭,但連續性卻弱於弓箭,那刺客也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因此射完這箭,轉身就跑。
而宗政憬抱着姚媚兒,背上中了一箭,兩人滾落在地時,宗政憬還下意識的伸出手去,護住了姚媚兒的頭。
“宗政憬?”姚媚兒回過神來,便發現宗政憬正滿臉痛苦的側躺在自己對面,一支弩箭從肋下直接穿透他的身體,帶着倒刺的箭頭被鮮血淬過,格外寒光逼人,“你……你要緊不要緊,要緊不要緊?!”傷口的鮮血不斷地奔涌出來,將宗政憬的衣衫浸染的血紅一片,眼前的場景與姚媚兒噩夢中的情形竟有幾分相似,令姚媚兒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我……我沒事……”宗政憬睜開眼,看到姚媚兒瞬間蒼白如鬼魅的臉,忍痛道,“沒事……不是要害……怕……不……沒……沒事……”
宗政憬受傷的位置確實不是要害,不會立時斃命,但若是無法既是止血,也會失血過多而亡。
此時的姚媚兒根本聽不到宗政憬的話,她甚至覺得先前的噩夢並不是噩夢,而是一個預告,預告宗政憬的下場!
——不!怎麼可以!她雖然怨恨他曾大費周章的算計她利用她,可她從未想過要他死啊!他怎麼可以死?!而且剛纔……剛纔她其實已經擋住那人的箭了,她下意識的想要用自己的命去護住宗政憬的命,而宗政憬,也做了與她一樣的選擇!此時想來,若是……若是她沒有衝出去,宗政憬是不是可以躲開的?否則他怎麼可能及時拉住她又護住了她!
所以她又幫倒忙了嗎?是她害了宗政憬是不是?!深深地自責將姚媚兒壓迫的幾乎窒息。
下一瞬,姚媚兒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宗政憬你不要死……”
月雲公主被姚媚兒的哭聲從一片震驚中拉了回來,想起宗政憬方纔列舉的第二點和第三點,腦中竟然一片空白,只是吶吶道:“這……我……不是我……我沒有命人殺他……”
“媚兒,別怕,”姚瑾策拖着傷手傷腿挪到宗政憬身旁,用沒受傷的手在宗政憬的幾個穴道上點了點,看到宗政憬流血的速度明顯減慢,才鬆了口氣,望向依舊呆愣楞站在原地的月雲公主,“公主,聽說你們東疆的藥草都是極好的,不知你身邊有沒有帶止血的良藥?若有,煩請賜上一二。”
月雲公主條件反射般取出一瓶藥,交給一旁的瓦利,瓦利立即將藥瓶送到姚瑾策手中:“這是我們東疆國的止血散,止血很有效。”
姚瑾策接過止血散,往宗政憬傷口上撒去,過了一會兒,看到傷口處的部分鮮血開始凝固,鮮血冒出來的速度也明顯減緩,姚瑾策吐出一口濁氣,將一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姚媚兒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媚兒別怕,這箭上無毒,止過血後暫無大礙。”
姚媚兒從姚瑾策懷中掙脫出來,扶起宗政憬的頭,靠在自己腿上,依舊帶着哭腔道:“嗚嗚……你別死……別死……”似乎根本沒將姚瑾策的話聽進去。
失血過多的宗政憬想要扯出一絲微笑安慰姚媚兒,卻忽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宗政憬?!”見宗政憬緩緩閉上眼睛,姚媚兒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她反手拉住姚瑾策的袖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師、師父,宗政憬他……他……他死了……嗚嗚……師父,宗政憬他死了……”
月雲公主瞬間花容失色,從馬壩的失蹤到突然冒出來的刺客,她已經充分相信姚瑾策與宗政憬之前的說辭,如果說剛纔姚瑾策借藥的舉動是表明他選擇相信那個刺客也是新京的人安排的,但宗政憬一旦身死,連他自己都脫不了干係,若她是他,絕對會選擇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一個異國公主身上去!
月雲公主一邊往後退,一邊有些語無倫次道:“秦王……秦王他、他……他不是本宮殺的!本宮一直都沒想殺他!他畢竟是景朝皇子,本宮……本宮也知道茲事體大,不可能……不是……”
姚媚兒年紀小,又沒見過什麼太血腥的場面,纔會在關心之下亂了方寸,誤以爲宗政憬是死了,但姚瑾策還是見過世面的,他十分淡定的搭在宗政憬的手上把了把脈,隨後拉着姚媚兒的手,放到宗政憬的鼻翼之下,讓她親自感受宗政憬微熱的呼吸:“秦王命大着呢,媚兒乖,別哭了,你再去外邊放兩個信號,給外邊的人指指方向,省得他們走錯道,”說完,擡頭看向明顯鬆了口氣的月雲公主,“公主殿下不會阻止罷?這山谷進來不易,出去更難,若公主從連環洞出去,在下也不敢保證洞口有沒有守着想要爲諸位收屍的人,不如一起等等,既然瞞過了公主,那他們的人一定不會很多,若是見你們一直不出去,而在下與秦王的人想必會很快到達那處洞穴,屆時新京的人定會退散,所以,以在下淺見,公主還是稍安勿躁,同在下一起等待救援爲好。不論如何,在這裡,公主還是安全的。”
姚媚兒探到宗政憬的鼻息後,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不等姚瑾策說完,擡起宗政憬的頭放到姚瑾策沒受傷的腿上後就起身站了起來。因有方纔的驚變在前,又沒有月雲公主的命令,姚媚兒毫無阻礙的穿過人羣,瞬間消失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