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凝固
星光輝聽到朗天涯說操作符失靈，就開始腦子急轉，分析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接着他就想到，很可能是那個放在亂石堆中的信號中轉符器失靈了。
這個小符器是有使用次數限制的。老朗既然早就破譯了使用方法，那他很可能多次使用它同當時還在飛船上的老木和小布等人聯繫。在測驗操作符的過程中，老朗更是頻繁地使用中轉符器，向天上的發射符器發射信號，這個過程中肯定會極大的消耗它內部儲存的靈氣。而現在它應該是耗光了儲靈符骨中的全部靈氣。
最讓星光輝崩潰的是，這個錯誤其實他們完全可以避免。在項目啓動之前，如果他們考慮周全，想到了中轉符器裡的靈氣不多這個薄弱環節，只要提前把它拿進礦區內，現在它可能已經得到了靈氣補充，仍在正常工作。
但是，他們所有人都忙於其他事情，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這一點，以至於他們這一百多人歷盡艱辛，完成了所有工作，克服了所有困難，最差着最後一哆嗦了，卻因爲百密一疏，最後功虧一簣。
隨着星光輝的慘叫，有頭腦的人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我去把中轉器拿進來充氣！”金劍鋒說道。他看着僵在原地，仍在全神貫注地迎接炮擊的朗天涯，想到自己剛纔打錯了人，感到非常內疚。
“來不急了。”星光輝說道。“等不到你回來，礦區不知道已經受了多少炮，通道和外殼早被破壞了，沒有外殼就留不住礦區裡的靈氣，沒有靈氣大家最後還是會死。”他邊說邊看向衆人。卻突然看到布縱橫此時站到了老朗的身邊，口中唸唸有詞，手中擺出各種動作。
布縱橫這是在幹什麼？星光輝恍惚了一下，依稀記得在哪裡見過這種行爲，但就是想不起來在什麼情況下，在哪裡見過了。
“那怎麼辦呀？”小豆在邊上的大喊把星光輝從遐思中喚醒。
“恐怕沒有任何辦法，我們死定了。”符意隨絕望地說道。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看到彈艙連同整個發射通道中的那些巨大術符塊突然之間消失了，全部化爲了飛灰。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時都愣在了當地。
“老朗吃了它們！”小布一邊施法似的手舞足蹈，一邊高聲喊道，“只要他能把整個通道外化出來，就可以調整通道的方向，接下那些靈氣彈。這會爭取到一些時間。”
雖然此時朗天涯已經將整個通道全部化解掉了。但過程比他事先估計的要艱難的多。整個通道有二百多萬卡，發射程序雖然很龐大，它本身的信息因爲事先早就在他的腦子裡，所以這次化骨並沒有出現遊戲裡那種腦脹的感覺。但卻出現了另一個問題，二百多萬卡位涌入了他的暗域，他的主觀意識能力不足，根本領導不過來這麼多的卡位。
朗天涯的暗域與衆不同。別人的主觀意識同暗域意識是分開的，暗域中卡位是在自行固定地緩慢增長，主觀意識只能施加微弱的引導作用，也就是煉體術的刻劃之力。他的主觀意識同暗域意識卻是一體的，每一個卡位都是活的，同他的主觀意識緊密相聯，隨時接受他的直接指揮。
現在的情況是，他引入暗域的卡位過多，他的意識不夠用，管不過來了。所以他剛纔是一邊化解，一邊把進入暗域的卡位摺疊了起來。雖然這二百多萬卡位確實已經屬於他的暗域了，但它們之中至少有一百七八十萬並不受他的指揮。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能力像小布說的那樣，外化出整個發射通道。而此時，下一發靈氣彈就要到來了。
“還是我去拿中轉符器吧！”金劍鋒聽到小布的話，急忙喊了一聲，就要向廢料品跑。但還沒等他跑動起來，靈氣炮彈已經到了。他當場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衝擊波頂的摔倒在地。接着衆人的腳下傳來劇烈的震動。
星光輝眼裡看到，因爲符力罩釋放的空氣的浮力作用，原來那些巨大的術符塊化成的灰塵瀰漫漂浮在空中，正在靜靜地撒落下來。而此時，一發靈氣彈如同一道閃電劃過這些塵埃粒子，擊打在了老朗外化的彈艙中。
他看到老朗被打的向後急退，一下被牢牢地頂在了下方的礦壁上，由符骨構成的礦壁碎裂開來，大塊的符骨掉落下來。地面也隨着這一擊激烈的晃動起來，濃烈的醇厚靈氣在老朗身周迸發出來，衝擊波直接衝進了衆人的暗域內，大家一片哀嚎。有些境界較低的礦奴們有近半直接暈了過去。很顯然，老朗只幻化出了彈艙，卻沒能外化出整個發射程序。
此時星光輝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這傢伙竟然在沒有發射通道緩解的情況下，硬接了一發靈氣炮彈，他的暗域是什麼做的，這樣都沒被打穿？
此時的朗天涯可沒星光輝以爲的那麼好。靈氣彈落下的時候，外面雖然已經沒有了發射通道，但發射程序卻仍在朗天涯的暗域裡。在炮彈落下前，他在暗域內匆忙釋放出爆炸符力，將摺疊的靈氣強行輸入到被摺疊的發射程序之中，勉強催動了這個處於摺疊狀態的巨大程序，摺疊靈所在程序中迸發出巨大能量，然後促使程序向落下的靈氣彈釋放出了一股發射符力，勉強接下了這一彈。
他剛纔已經儘量把炮彈迸發出來的靈氣進行摺疊了，但仍然阻止不了大量靈氣流的逸出。但靈氣彈的能量太大了，不僅暗域內的發射程序差點被反作用力擊垮，他本人也被這一彈轟的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此時他心裡清楚，他現在的狀態不可能接得下下一發靈氣彈了。他現在忍着從暗域傳來的劇烈疼痛，腦子飛快地轉動着。“怎麼辦？在下一發到來之前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讓衆人活下來？到底怎麼辦？”
在這一瞬間，躺在地上的他看到了星光輝看向他的詫異眼光，看到了遠處人們的絕望表情，看到了近半躺在地上生死未知的礦奴，似乎也看到了太空中那一萬公里之外的靈氣符炮的炮口。
這時一個笨辦法浮現在了他的腦中。如果將整個礦區都“吃”掉，然後摺疊起來，將它縮小，就能避開靈氣炮彈的攻擊範圍，躲過這種無休止的射擊！
時間不容他再細想，下一發靈氣炮彈就要來了。他咬咬牙，將液晶粒子散佈在暗域中，將能固定的卡位都固定住，然後他將爆炸符力開到最大，將暗域全部打開，輔以至鋒體系的符力，飛快地延伸向整個礦區。
無窮無盡的卡位涌向了朗天涯的暗域，附在了他的身體四周，同時他的身體也在慢慢縮小。此時他根本無暇顧及爆炸符力帶來的燒灼感和暗域盡力延展所帶來的種種痛苦，一門心思用摺疊程序把靠近暗域的卡位不斷地摺疊、摺疊、再摺疊。他只知道他的速度一定要快，否則他就無法躲開下一發靈氣彈。
星光輝彷彿自己是在做夢。突然之間整個礦區如同腐朽的建築整個垮塌了下來，而他們所有人隨着礦區的整個虛擬框架也急劇縮小，然後被摺疊，縮向了也在不停變小的朗天涯身上。
不斷的縮小，使他們感覺彷彿是四周的世界在快速向四面八方遠去。因爲他們已經縮的非常小，在他們的眼中看來，礦區垮塌後的山體內，形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洞穴，大到如同是身處於一片黑暗的虛空之中。
接着，他們開始隨着漫天飛舞大如的頭顱灰塵向洞穴中墜落。這時有一發大如山嶽的靈氣炮彈劃過他們身邊，將灰塵們打出了一個洞，射向了他們身下的深淵之中。星光輝知道，這應該只是一種錯覺，並不是靈氣炮彈變大了，而是他們變的太小了。
這發靈氣彈在地底擊出了一個更深的洞來。接着炙熱的岩漿從這個洞裡冒了出來。而他們徑直墜向這片由岩漿組成的海洋。接着一陣壓抑性的不適感從四面八方籠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星光輝強忍着身體的不適，看向四周。“礦區”內的空間明顯被縮小了，四周的牆壁和地面也不再是粗糙的符骨礦石，而變成了由光滑細膩猶如凝脂的半透明符骨組成。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符骨地面，心中暗暗吃驚：他從沒見過這種形態的符骨，也沒有見過這麼巨大、品質還這麼好的整塊符骨。他禁不住看向其他人。發現他們也在遲疑不定的四處亂摸。
而透過半透明的符骨看向外界，一片黃色亮光照射進來。他猜測他們現在已經掉到了岩漿中，這些黃色應該是熾熱的岩漿發出的光。
但他們的這個符骨外殼太堅固了，岩漿根本無法熔化得掉。從不斷急劇變幻的黃色濃淡來看，靈氣彈還在不停的落下來，打的岩漿不停的翻涌，引發色彩不停的變幻。不過星光輝猜測，就算現在炮彈是直接打在他們這塊符骨上，可能也不會把它怎麼樣了，因爲它太結實了。
星光輝把視線轉向內部。只見老朗如一個雕塑僵立在那裡。老朗此時一共被分爲了三層，最裡面是他本人，雙手雙腳盡力向身前伸出，第二層是噬靈怪形狀的半透明的外化殼，四隻爪子和一個尾巴在他的背後伸出來。第三層是一層晶瑩如水的半液態外殼包裹在了怪物殼外面。
而他的雙手雙腳加上四隻爪子和尾巴，連同他的頭部，共十個突出部位都由第三層外殼延伸出了一根根透明符骨柱，連通向四面八方，同四周的符骨牆壁連在了一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爲什麼這麼難受？”銀大少看完外面的光影流動，轉回身一邊觀察着內部的符骨壁及老朗的雕塑，一邊忍着難受問道。
小布跌跌撞撞地走到被凍結在了原地的朗天涯身邊，一邊驚喜地摸着對方身上那一層半液態的包漿，一邊說道：“我猜這一切都是老朗先生搞的，他用他的特殊能力把整個礦區內噬靈怪本體的符骨全化解了，然後又對其進行了摺疊。”
“那我們又算什麼？他暗域裡的……寄生蟲？”銀大少說完之後，睜大了雙眼。顯然他也被自己託口而出的話嚇到了。
符意隨說道：“本體的原有程序中本來就有配合發射程序的壓縮程序，它得到靈氣補充後釋放出了壓縮符力，又對內部的事物進行了壓縮，我們只是被壓縮了，其實同在飛船上差不多，只不過這艘飛船是老朗的暗域構成的。其實我們現在也不能算是在他的暗域內，這兒充其量算是他半外化的暗域。”
“半外化？什麼意思？”
“我猜是他境界和能力不夠，卻想以蛇吞象，最後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化又化不掉，才形成了這麼一個既像外化程序、又像是符骨的不倫不類的東西。”
“他也是爲了我們大家才這麼拼的。你就少說點風涼話吧。”老木這時插話道。
符意隨作了個抱歉的表情，接着說道：“所以，我們在這裡面應該不會再受到外界的傷害。老朗這一招很及時，我們暫時得救了。”
“可爲什麼我並沒有覺的自己變小了？在飛船裡的時候，壓縮之後，我們可是明顯能覺出四周的環境變大了。”柳斜陽拽着小布問道。
小布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那是因爲你站的位置不對。你如果站到臨近外殼的地方，就能感覺出外界變大了。我猜這就是摺疊和壓縮的區別。外面的光線通過摺疊區域，也會被摺疊，於是產生了距離感，我們越靠近老朗，就越感覺不出外界東西的巨大。如果我們向外走到邊界地帶，就能感覺出我們已經變小了。”
“那我們現在有多大？”
“不知道。”
這時符意隨插話道：“可能比針尖還要小很多。從外面的靈氣炮彈的着彈點判斷，整個礦區現在可能只有一根手指大小。”
此時的朗天涯根本聽不到衆人的談話。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卡位都被凝固在冰冷的鋼鐵之中，沒有絲毫移動的餘地，甚至還腦子裡都是石頭，連個念頭也轉不動。
現在整個礦區的符骨都被他化解、摺疊，附在了他的身體周圍，但他對這些卡位既感覺不到，也指揮不動。現在它們既像是一個巨大的棺材，將他裝在了裡面，又像是一塊琥珀，凝住了他這隻微小的昆蟲。至於更外面的世界，火山如何被靈氣炮彈轟擊的再次噴發，他就更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