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退伍
王新鋼既然主意已定，於是不再遲疑，他想好請假理由和措詞之後就敲響了首長辦公室的門。
陳大校正在聽魯冰訴說採訪過程中出現的這次意外。聽到敲門聽，魯冰停止了彙報。陳大校於是衝着門喊了一聲“進來”。王新鋼推門進來後，衝領導喊了聲“報告”，然後就開始交代完成任務情況。陳大校有點心不在焉，聽了兩句後就打斷了他：“行了，事情的基本情況我已從魯冰中尉那裡聽說了，你不用再重複了。不就是半路上碰到一個新品種的野獸嘛！現在有個新情況和你說一下。劉隊長養好傷就不回來了，直接上調到師部任參謀，上面又安排了一個新隊長，聽說是上屆軍校的高材生，在軍區幹了一年後勤，工作乾的不錯，於是上面安排他到基層鍛鍊一下。人過一會兒就到，你注意配合一下，讓下面的人不要作怪。”
王新鋼頓時感到一股厭煩之情衝進了他本就煩躁的情緒中。自從他提幹組建了這個小隊，上面就開始給他派隊長。理由是他這個少尉級別不夠。從此老王開始了他在境外出生入死，而隊長在駐地視頻遙控指揮的悲催生活。拼死拼活幹了五年之後，隊長們提的提，升的升，而老王卻只升到了中尉。但最讓他氣憤的事出現了，這個他組建的小隊也適時的升了格，隊長職務提成了上尉級別，所以他仍然只能當副隊長。
他在西北諸國是威名赫赫的殺神，但在本部隊卻是個爲他人做嫁衣的著名冤大頭。前一陣兒，現任隊長因爲升職心切，決定親自上陣搏一搏。不想他弄巧成拙，搞的自己負傷住院了。老王本以爲這回自己機會終於來了，說不定能升到上尉當上隊長。可沒想到到頭來仍是原隊長升遷，上面又派下來一個等着摘果子的隊長！
“我不幹了，師長，我要復員！”王新鋼好像一下子失了元氣，垂頭喪氣地說道。他說罷忍不住略擡起頭，眼中呆呆地看着陳大校帽子上的軍徽。
“王新鋼你不要有情緒。”陳大校喝斥道：“你並非軍校畢業，沒有文憑，一介武夫，只能當副職，這是有規定的。組織上派人下來也是爲了……”
“師長，我不是在鬧情緒。是我家裡出事了。”老王仍然了無生氣，像個死魚。
“你還不到期，還有一年多！”
“師長，《士兵服役條例》第四十二條第八項規定：如果士兵家庭成員遇有重大疾病、遭受重大災難等變故，確需本人維持家庭正常生活，經師級以上單位司令機關批准可以退出現役。現在我符合條件。”
“你先寫申請，我們要和你家鄉當地**機關覈實相關情況後再研究決定。”
“師長，我在邊疆爭戰八年了。現在我父親身陷囹圄，我妹妹下落不明，我母親精神失常在敬老院無親人照顧，家產被人侵佔，我朋友到當地武裝部擁軍部門反映，卻被警告不要多管閒事。我現在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陳師長，您可以不批准我的復員申請，但如果我的家人因此受到什麼傷害……”王新鋼剛開始語調還算平緩，但說着說着牙就咬起來了，眼中的殺氣滿的都要溢出來了，直勾勾射向陳大校。
陳大校手抖了一下，遂即大怒道：“你敢恐嚇我？”
魯冰眼看雙方話趕話的要進入僵局，連忙插話道：“王中尉你先出去，讓我和陳師長談談。”
老王回頭看着魯冰擔憂的目光，狂野的眼神慢慢恢復了常態，敬了個禮回身走了出去。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只會誇大自己的戰功，一心只想着升官！這小子本事是有一點，但思想覺悟實在太差了。他想當官都想瘋了，你是沒見過他寫的那些戰報，情節誇張到跟讀幻玄小說似的。組織上滿足不了他的升遷慾望就鬧情緒，怪話連篇。唉！不得不說，非科班出身的這些人就是素質差，不服管理，一身的江湖草莽氣！”陳大校對着門斥責道。
“陳師長您先消消氣！王中尉就是有點梗直魯莽，您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小魯你是不知道，我已經很照顧他這麼一個沒眼色的傢伙了。五年前，他在一營，我還是二營的營長，當時我們的老師長好不容易同軍區特種大隊協商好，要調一個武人尉官來我們師坐鎮，帶領我師展開涉及武人科目的特種訓練。他卻在這時候很沒眼色地申請“內力”測試，還剛巧通過了。正好擋了別人的路，佔了領導好不容易爭取的名額。上面要下來的那個武人尉官自然就來不了了。而且這麼一個出戰功的好位置，他一擋就是五年！他自己還不自知，老想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文憑，什麼出身。小魯你想想，就他這個悟性，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升得上去？
“而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上面還沒安排好合適人選，他卻要在這時候復員回家，他早幹什麼去了？嫌他多事的時候他賴着不走，需要他頂上一陣子的時候，他又要復員，反正他總是和組織上對着幹。他這時候復員，你讓我上哪裡去找個武人尉官頂上他剩下的這一年多時間？”
突然外面傳來“砰”的一聲大響，陳魯二人連忙站起來向窗外看去。只見操場中用了十多年的訓練用的不鏽鋼人偶已被人打成了數截，散了一地金屬碎片，而搞破壞的人已不知去向。
“陳師長，此人已心不在此了，你又何必爲難他呢？好歹他也是個爲國服役了八年的老兵。您再和軍區特種大隊協調一下，請他們找個武人來頂一下。如果真鬧的不可開交，對您也不好。您不如就擡擡手吧！”魯冰言語誠懇地說。
陳大校玩味地看着魯冰，沒有說話。
“他在俄羅斯的時候救過我的命。我欠着他的人情呢。”魯冰連忙解釋了一句。
“好吧，我給魯少將一個面子，你讓他把申請書交上來，我會盡快走程序批准。”
兩個小時後，王新鋼同志已經手拿退伍復員證明，變成一個老百姓從師部辦公室走了出來。他揮手告別了戰友們的含淚相送，同魯冰並肩向軍營外走去。在路上，他把家裡的事簡單和魯冰說了說。兩人出了軍營後，魯冰爲了安撫王新鋼的情緒，毫不避嫌的又陪着他向外多走了一段，最後她有點戀戀不捨的說道：“我這次寫的是個長篇報道，採訪任務還沒完成，所以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你是先回家，還是……？”
老王有點撓頭，說道：“當了這麼多年兵都當傻了，對外面的世界有點發怵。這事應該怎麼處理，你有什麼建議嗎？”
“你回家其實幹不了什麼事。你雖然武功高強，但你又不能在國內打打殺殺的。難道你回家還能去劫獄呀？我聽我爸說北京有個顯貴子弟的小圈子，他們的娛樂之一就是以內部拍賣的形式，瓜分地方上那些沒有靠山的黑道產業。伯父這事說不定和這些人有關，你不妨先到北京去打聽打聽。我爸爸現在在北京武俠公會裡掛了個閒職，應該知道一些情況。這是他的電話，我已經和他說好了，你去了後可以去找他幫忙。”
“好！我聽我媳婦的。”王新鋼忍不住佔了句便宜。
“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少動怒，不要在衝動之下幹傻事！”
“行！一切都聽我老婆的！”王新鋼一邊繼續佔便宜，一邊想：“老婆你還是不瞭解你老公我，我何時失控過？剛纔在陳師長那裡我心靜如水，灑家最拿手的就是演一個莽夫了。”
“真聽話！乖！好了，上路吧！”魯冰顛起腳尖伸手摸了摸老王的頭頂。
“什麼‘上路吧’，多不吉利，難道要咒你老公我去死？”老王腹誹着魯冰的“上路說”，一面嘻嘻地傻笑了幾聲，滿懷着愛人的深情祝福上路了。
王新鋼坐部隊的送行車先到了邊城，他沒有直接去火車站，而是在市中心下了車。他讓送行的戰友把車開回去之後，他走進了一個大型電器商店。老王因爲是半路因家事復員，所以復員費沒有拿到全額，到手的復員費共計十來萬元左右。接下來他還要辦不少事，所以錢要緊着點花。他先買了一部便宜的手機，並用復員證明辦了個卡。交足話費後，他第一個拔打的就是武義的號碼。
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王新鋼作爲一個長駐營盤的老兵，八年間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復員的戰士，可以說是戰友遍天下。四年前，當第一批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戰士退伍時，他們問王新鋼有什麼建議。王新鋼想了想說：“我們練的就是個追蹤抓捕奇襲之類的活計，你們單打獨鬥的功夫在社會上沒用，不如合夥成立個安保、偵探、調查之類的公司吧，以後咱們這裡退伍的老兵我會給你們推薦過去，怎麼樣！”
當時武義也在這幫人之中，他們對王新鋼的話深以爲然，於是依囑而行。現在，武義已是老兵不死安保、調查公司的主要合夥人之一了。他們的公司總部在西安，但現在業務已擴及全國各地，主要大城市不是有分公司駐紮，就是有協作單位幫輔。
“武義，我王新鋼。”電話接通后王新鋼沒有費話，直接自報家門，然後說道：“我現在復員了，有點私事麻煩你幫我查一下！”
“隊長您說。”武義也沒費話。
“我家裡一個多月前出了點事……”王新鋼把從關心信裡得到的信息先通報給武義，接着又說道：“我讓你查這麼幾件事：第一，我父親的被捕是否合法。是否是有人陷害。第二，找到我妹妹的下落。第三，家裡的產業現在是被什麼人佔着。這些人是什麼背景。第四，有個叫關心的姑娘，是我妹妹的同學，我看着長大的，和我親妹妹沒什麼區別。她爲我家的事也在幫忙，但現在她也處於失聯狀態，你也幫着查查。她最後給我的信裡說，她會到北京上學，所以她現在可能在北京。第五，查一下這整件事背後是否有人在操縱。”
武義一一記下後問道：“隊長，要不你先來西安吧，我們也都挺想你的。到了西安後我多安排些兄弟陪你一起回去。”
“不了，咱們以後有的是機會重逢。我要先上北京，我要先找到關心，家人可以先放一放，但幫我的朋友我不能不顧。再說，帶着一羣兄弟上北京不太合適。”
“那就我一個人吧，我也立刻飛北京，咱們在北京見。”武義立即說道。
“那好吧，就這樣。”王新鋼也不和他矯情，說完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