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偶遇
俞錢花看了一眼孔慶田的屍體,伸手拍了拍朱豪的肩膀,安慰了他一下。她和朱豪審了孔慶田半個晚上,在俞錢花這個入微級辨形大師的審理下,孔慶田把當年屠村事件的各個細節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孔慶田的交代屬於是第一手的證據,可信度很高。他說的內容同周豔告訴朱豪的其實大同小異。其中的區別只是兩人角度不同,但事件大體的脈絡基本一樣。結合朱豪回家鄉時看到和了解的情況,進行三個方面的印證,他家鄉的屠村事件的內情基本上可以蓋棺論定了。當年的確是追捕者屠的村,而不是齊雲升。而且在之前,他還爲了防止洪水淹村,傾力促成了湖邊山體的滑坡,延緩了湖水的潰堤,努力去救助村裡的人。
據孔慶田說,他們那批人後來有很多被公會的緝查隊抓了。最近他不得不投靠了諸氏才得以倖免。他聽說當年那些被抓的人後來都被送到東北挖礦去了。如果他不投靠,那他也是這個下場。至於那批人裡有多少人還活着,他也說不清。最後他交代了幾個他還記得的名字。朱豪一一記下。
最讓俞錢花不安的是,孔慶田又交代了幾十起他跟在齊雲升背後殺人,然後栽贓給齊雲升的案件。其中被害人既有警察,也有武人,至於普通人的案件更是多的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朱豪一邊錄音,一邊不停的瞥一眼幫主,意思顯然是在說,“看吧,我事先說什麼來着,幾十起案子也能栽贓,那上百起、上千起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俞錢花猜到了朱豪的想法,但她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反駁他。她只是臉色陰沉地聽完孔慶田的交代,見沒什麼可問的了,最後一掌震碎了他的腦袋。她看朱豪悲憤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些,才招呼他一起找了個土厚的地方,挖好坑,把屍體和裝有剛纔錄音的儲存卡的塑料袋一起埋了起來。他們這樣做是爲了將來屍體被發現,卡里的錄音能儘量減少警方的工作量。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在京城的西南方向,離城區有四五十公里。處理完屍體,二人向南兜了一大圈,稍稍改了改裝,又回到了市區。市區內一切正常,看來諸步亮還沒有能力在京城發起一次大搜捕。但二人還是小心的繞過有警察的地方,儘量不靠近監控探頭。
俞錢花一路上心情都不好。她倒不是爲了證明齊雲升不是屠村兇手的事,她是在爲自己幫中的兄弟們擔心。諸氏叔侄對諸氏集團的管理權力的分配形式,如同董事長和總經理。諸步亮高高在上負責把握方向,平時都是諸小葛在進行具體管理。如果現在諸氏集團還是諸小葛在控制,那她可以肯定他不敢下屠殺令。但現在她知道是諸步亮在應對這事。她基本上可以肯定,諸步亮也不會輕舉妄動。原因有兩個,一是還有兩天就要召開武人大會,在這個關鍵時候,他不會搞個大屠殺,自毀名譽,授人以柄。另一個原因是,這件事有私人性質。他一般不會直接插手諸小葛的私事。他應該會等到諸小葛做完手術,由諸小葛醒來之自己處理。但任何事都怕萬一,萬一諸步亮一怒之下發出了殺人的命令,她也要有個應對措施。
在路上,她用手機通知洪延章,讓他佈置無諒的人手,一是要盯緊拘留所,注意是否有相關部門的人去大量的提人。二是讓藏在諸氏集團的內線,想辦法蒐集諸氏人馬的動態,看他們是否有什麼異動。三是盯緊諸小葛的去向,看他是在哪個醫院手術。她不信諸步亮會寸步不離的守護着諸小葛,如果真發生屠殺超度幫兄弟的事,那意味着全面開戰,她會第一時間趕過去殺了諸小葛。
在距離武聯大廈還有兩個街區的時候,俞錢花突然收起手機,停下了腳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馬路對面。這時正是早高峰時間,路上到處都是上班的人,馬路對面也是如此。朱豪順着幫主的目光看過去,也沒發現有什麼行爲異常的人。他疑惑地回過頭來看向幫主,低聲問道:“有情況?是不是我們被發現了?”
“不是。我們沒暴露。我發現了點別的事。你看到對面那個穿黑色大衣,身材高挑的中年婦女了嗎?”
“斜挎肩包,短髮的那個?”
“對。”
“也不算是中年婦女吧,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你先盯着她,在這邊跟着她走。我從前面的過街天橋繞過去追上她,如果到時候我一時找不到她,你給我提示一下。明白嗎?”
“明白!”朱豪說完,回頭嚮往回走去。俞錢花加快腳步,向遠處的過街天街跑去。
等她趕上那個女人,已經拐過了兩個路口。路上人太多了,幸虧有朱豪幫着,要不然她還真難說能再找到她。她拿出手機給馬路對面的朱豪打了個電話。
朱豪聽完電話,邁開一雙小胖腿,裝作眼看要遲到了的樣子,向前方的另一座過街天橋跑去。
那個女人顯然沒有反跟蹤的心理機制和相關經驗,一路上沒有回頭,也沒有突然停步、或者轉身返回這樣的試探性行爲。她一直像個正常的上班族勻速地向前走着。不一會兒,朱豪出現在了她前方的路上。她一無所覺,同朱豪擦肩而過。她步履輕快地又走了半個街區,最後拐進她的目的地。而俞錢花早在百米外的街角就停下了腳步。因爲那個女人的目的地正是武聯大廈。
朱豪向後多走了兩百多米,看到沒有人注意他們,才又轉了回來,走到俞錢花身邊問道:“怎麼了?跟丟了?”
“不是。她到地方了,進了武聯大廈。我們別從正面走了。我們從側門去對面樓上的辦公室。”
二人從一個大商場穿過,又經過了一條景觀天街,多繞了半條街,才從側門進入了武聯大廈對面的那棟大樓,回到了租的那間辦公室。辦公室裡沒人,昨天的事發生後,洪延章出於安全考慮,決定還是暫時不要太靠近武聯大廈。所以他昨天下午就撤了,但房間裡安裝的朝着對面的監控還開着。出於增加隱蔽性的考慮,這個監控沒有聯上網。俞錢花就是來順路查看監控的。
“照的清楚嗎?”俞錢花進門就問。
朱豪關好門,拿出手機,調出剛纔偷拍的那個女人的照片給俞錢花看。他一共拍了三張。最後一張因爲離的太近,只拍到了對方的半邊臉,所以不能用。但前兩張都照的不錯。第一張是遠景,第二張是半身照。朱豪把這兩張照片傳到了俞錢花手機上。
俞錢花盯着手機中的照片看了一會兒,然後對朱豪吩咐道:“你今天就在這裡盯着對面的大廈,其他的事你不用管,專門等着她下班。然後再一路跟着她回家。知道她的住址之後通知我。明白嗎?”
“明白!”
朱豪自從升到壇主的位子上之後,已經很少執行這種蹲守加跟蹤的任務了,但以前他可沒少幹這事,業務還沒荒廢,幹這點活應該沒問題。
俞錢花在辦公室翻出了一身皮衣穿上,裝好從監控上取下來的光盤,拿起一個頭盔戴上,出門後從樓梯向下走了兩層,然後才坐電梯來到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從一個角落裡推出一輛大摩托車,她打着火,看了看油表,然後掛上檔,一鬆離合,轟鳴着衝出車庫。
她一路走街串巷,避開早高峰的人流和車流,一直向東開。一個多小時之後,她來到東六環外的一個破舊小區。她先是小心的圍着小區轉了一圈,沒發現有人跟蹤和監視,這纔將車停在附近商場的一個收費停車場,然後徒步進入了小區。
這個小區至少建成了有二十年了,小區內的那些居民樓都不算高,只有五六層。它們的外牆佈滿歲月痕跡,而且各種電纜線、電話線、網線如蛛網般密佈,顯的零亂不堪。
俞錢花來到十三號樓,從外面看了一下,三單元的四零二室的窗外,一面小鏡子正反射着光線,這是一個暗號,說明上面一切正常。當她來到三單元四層的時候,卻沒有進四零二室,而是敲了敲四零一室的門。對面的四零二室住的是無諒的兩個保護人員。她知道這時他們應該正在門鏡後看她,於是她用含着暗號的手勢向後揮了揮手。
過了一會兒,四零一室的門才被打開,一個睡眼蒙鬆穿着睡衣的胖姑娘站在門後,看清是俞錢花後,她鬆開扶着房門的手,轉身向屋裡走去,同時她的兩個指頭在肩頭勾了勾,示意門外的人進來。俞錢花跟着她走進了室內,隨手關上了門。
室門正對着的是客廳,看上去是很正常的宅女佈置。大屏電視,零亂的大沙發,堆滿了零食的茶几,上面還有一個裝滿了菸蒂的大煙灰缸。角落裡都是一些快遞包裝,被任意的堆在一邊。
“又忙了一夜?”俞錢花隨手從茶几上拿起一包核桃仁,打開包裝邊吃邊問道。
胖姑娘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然後說道:“我七點才睡下,現在是九點半,我才睡了兩半個小時。”
“對不起,我有點急事。要不然也不會來打擾你。”
胖姑娘用雙手搓了一把臉,然後從菸缸裡信手挑了一個較長的菸蒂,點上火,然後說道:“你是幫主,對自己幫中兄弟說什麼對不起。快說什麼事,忙完了我說不定還能接上剛纔做的那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