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霓裳看着他,眉宇微鎖:“下個月,重陽。”
“重陽……重陽怎麼了?”蕭塵轉身看着她,下個月九月初九,乃是重陽,距離現在,只剩半個多月了。
千羽霓裳道:“這些年,你四處擾亂靈脈,給無慾天聚集了無數靈脈之力,各方勢力,積怨已久,下個月的重陽,各方勢力,無論正魔兩道,都會齊聚中嶽峰,想要就靈脈一事,展開商議,他們,應是也會讓你去……”
“哦……”
蕭塵眼神淡淡:“如此說來,是又要審判蕭某這些年的罪行了……不過我倒是好奇,沈滄溟控制天門三百年,攬走無數靈脈之力,爲何,卻沒有人去找他的麻煩……”
千羽霓裳皺眉道:“沈滄溟遠匿無妄海,他若回來仙元五域,整個正道,不會放過他……”
“是麼……”
蕭塵冷冷一笑,雙足一點,已往谷外飛去,片刻便消失了蹤影,只遙遙傳來一句話:“重陽會麼……大概我會來。”
千羽霓裳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其實她寧可希望,這一次的重陽,他不要來,因爲她感覺得到,這一次的事情,背後絕對不簡單。
……
籠罩在夜幕下的七峰,顯得格外寧靜,無論是連峰臺那通天石柱,還是下邊的懸崖絕谷,都十分的靜謐。
紫宵峰雲海千里,緩緩起伏,玄青奇景甚多,紫宵峰獨佔其首,尤其自三百多年前,凌音來了之後,將這裡重建了一番,雖然增添了不少孤寒,但卻使得山上更加恍若人間仙境了。
此刻在雲巔之上,凌音衣袂飄飄,手持玉簫,映月而立,望着那片雲海,清寂的背影,已許久不曾動過。
剛剛蕭塵來過玄青,她又如何不知?
忽然,一陣風起,月光下,只見那雲海逐漸往兩邊涌開,中間卻有一道人影飛來,那人風姿俊逸,仙氣環繞,不是別人,卻正是天機尊上亦還真。
玄青七尊裡面,若單論修爲,或許依然以青玄真人爲首,但論深藏不露,恐怕無人能及這位天機尊上。
而衆所周知,七尊裡面,他與凌音關係最好,以往還將她當做師侄看待,只是玉璣峰距離紫宵峰甚遠,不知今夜,他來紫宵峰,卻是又有何事。
“師妹。”
此刻,只見亦還真雙足輕輕一點,從那雲海裡飄然落至懸崖邊上,凌音向他看去,臉上依舊平靜無波:“師兄今晚來紫宵峰,是有何事。”
“是爲重陽一事而來。”
亦還真向她看了看,緩緩說道:“下月初九,各方勢力齊聚中嶽峰,各個勢力,表面看似皆爲仙元古地靈脈一事,但實際上卻有着一個共同的矛盾指向,這個矛盾所指向……便是無慾天。”
凌音臉上仍無變化,往前走了兩步,許久才道:“這些年,他不顧一切,四處聚集靈脈之力,即使這一次,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終有一天,無慾天也會成爲衆矢之的。”
亦還真皺眉道:“師妹也知,重陽背後,是有人在推波助瀾,那以師妹之見,此人是衝着無慾天而去,還是衝着我玄青而來。”
夜風緩緩吹過,懸崖之上,忽然陷入了無比的安靜,凌音沉默不語,如今的玄青門,乃是天下正道之首,靈脈不穩,則天下不穩,若是下個月的重陽會上,各方勢力皆劍指無慾天,那豈不是擺明了,要讓玄青領衆,劍指無慾天?
“如此看來,此人多半,是爲我玄青而來了。”
凌音淡淡地說着,亦還真點頭道:“正如師妹所言,恐怕是四海八荒,域外勢力……”
“既爲我玄青,又是爲何而來。”
凌音臉上始終靜如止水,沉吟片刻,向那雲海望去,亦還真道:“我猜多半……是爲‘玉樞秘境’而來。”
話到此處,亦還真停了停,繼續道:“玉樞秘境,乃是上一個湮滅時代,古東方修煉界破碎之後,唯一保存下來的一塊相對完整的秘境,裡面所藏秘密無人知曉,而三千多年前,整個玉樞秘境,卻隱藏在了玄青山,相傳只有玄真祖師才知曉其在何處,至今都無人發現……”
“玉樞秘境……”
即使早已猜到幾分,但此刻聽見這四個字,凌音的臉上,也還是起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不過很快,又恢復平常,只聽她淡淡地道:“若爲玉樞秘境而來,恐怕那些人,要失望而歸了……”
亦還真道:“玄青七峰下有靈脈,自是無人能動,我只是擔心重陽會上,他們會利用一塵。何況我還聽說,一塵此次去了一趟靈墟境,似乎已經……引起無天殿的注意了,師妹應是早已經知道了,一塵的身世……”
“無天殿……”
這一刻,凌音終於鎖起了眉,亦還真道:“他們原本不是靈墟境的人,上一個湮滅時代,古東方修煉界支離破碎,他們原本都是古東方修煉界的人,包括那六大古族,曾是一個時代的輝煌,如今沒落至此,皆因其先祖觸犯天道禁忌……若在當年,即使是四海八荒的人,也對他們忌憚不已。”
話到此處,亦還真又停了一會兒,轉身望向那起伏的雲海,緩緩道:“反觀我們仙元古地,卻只有短短萬年曆史,萬年之前,整個人間妖魔橫行,甚至凡人還受天神奴役,直到萬年前青帝的出現,傳世人修煉之法,局面才得以改變……可就算如此,我們的底蘊,也遠遠比不過四海八荒,更比不過古東方修煉界,唉……”話到最後,長長一嘆。
凌音往前走了兩步,望着那緩緩起伏的雲海,淡淡道:“可師兄也不要忘了,當年青帝平定天下,四海八荒也好,古東方修煉界也好,可有一人,能夠與其分庭抗禮?”
聽到此處,亦還真訕訕一笑:“師妹說得甚是,倒是愚兄,妄自菲薄了……”
夜越來越深,凌音望着面前的一片雲海,不再言語,當年青帝開創仙元盛世,使得人間何其鼎盛,如今漸漸衰落,皆因這萬年來,正魔兩道爭執不休,各派之間又勾心鬥角。
尤其是三千多年前到四千多年前,那一場持續了千年的仙魔之爭,最終以魔道大敗收場,但卻也給整個仙元古地造成了一場空前的災難,諸多仙門前輩隕落,各處山川靈脈被毀,靈氣大衰,無數上古典籍遺失……
直到今日,仙元古地依舊沒能恢復元氣,否則的話,想必如今的絕世強者,會更多……
“夜已深,師兄,該回玉璣峰了。”凌音望着面前的雲海,淡淡道。
“如此,愚兄也不打擾師妹了……”
亦還真正待離去之時,忽然又轉回身來,凌音見他駐足不走,知他還有別事,問道:“師兄可是還有別的事情。”
亦還真沉吟片刻,說道:“前不久掌門師兄又進入洞中玄境閉關了,門中一切事務,現皆由離淵師兄與眉月師姐二人在打理。”
“師父又閉關了麼……”
凌音似乎並不詫異,亦還真點點頭道:“數月之前,我曾去過一次天樞峰,那一次,正巧碰見師兄從洞中玄境出來,不知爲何,那一剎那,我彷彿覺得,師兄似乎變了一個人……”
“變了一個人……”
凌音低頭沉吟,亦還真道:“師妹,我該走了。”說罷,衣袖一拂,往那雲海中而去了,頃刻之間,身影已消失不見,方纔那些話,若非面前之人是凌音,他絕不會開口。
凌音看着慢慢恢復平靜的雲海,過了許久,才往瑤光殿那邊而去,而此時在距離瑤光殿不遠的一座庭院裡,那裡是若水的居處。
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照進房間裡面,只見若水雙目緊閉,臉色煞白,額上全是冷汗,身體不斷顫抖着,雙手緊緊捏着被子,然後突然一下驚醒了。
“師父……師父!”
若水從噩夢裡驚醒,整個人像是丟了魂魄一樣,身體不斷顫抖着,凌音正好從雲巔那邊回來,聽見她屋裡傳來的聲音,立即走了過來:“若水,怎麼了?”
話一說完,只見她推門走了進來,若水仍然一臉煞白,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師父……”
凌音走了過去:“怎麼了?”
“我,我……”
若水身體輕輕顫抖着,一下撲在她身上哭了起來:“嗚……若水,若水剛剛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好可怕,那個夢好真實,好可怕……嗚……”
見她嚇得哭泣不止,凌音輕輕安撫着她:“沒事,只是夢境而已,你說說,夢見什麼了?”
“嗚……我,我……”
若水慢慢擡起頭來,臉色仍是有些煞白,到現在回想起夢裡面那個場景,她仍是恐懼不已,哽咽道:“我,我在夢裡面看見……看見所有人都死了,七座山峰,七座山峰全部崩塌了,師兄,師兄也,嗚……”
好一會兒,若水才停止哭泣,凌音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只是噩夢而已,好好睡吧,等再睡醒時,就不記得這個夢了,睡吧……”
“師,師父……”
若水雙眼半睜,忽然之間,又覺倦意來襲,迷迷糊糊地道:“師父……師兄什麼時候回來啊……若水,若水好想念師兄啊,師父,你能夠通曉過去未來嗎,那你知道,師兄什麼時候回來嗎……”話到最後,整個人又迷迷糊糊睡去了。
“好好,睡一覺吧……”
凌音慢慢將她放下去,手掌往她頭上一抹,消去了她的上一個夢境。
……
兩天後,蕭塵回到了無欲天,一回去,便發現楊逍然等人神色不對,問道:“怎麼了?未央她還好嗎?”
“未央宮主,她很好……”楊逍然低着頭,小聲道。
“那你們一個個愁眉苦臉做什麼。”
蕭塵漫不經心地道,一邊說着,一邊往孤峰那邊走了去,楊逍然伸手將他叫住了:“尊上等等。”
“到底何事。”
蕭塵停下了腳步,微微轉過頭,這一剎那,當看見他那兩道冰冷的眼神,楊逍然像是渾身被閃電擊中一般,用力顫抖了一下,最後低着頭走了上來,將一封摺疊好的書信呈給了他:“尊上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