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央仍然站在原地,直到聲音和黑霧漸漸遠去,才慢慢回過頭來,向異蛟望了去:“戾,過來。”
“吼!”
異蛟全身一動,快速縮小,來到了她的面前,身上的兇戾之氣一下減少了許多,花未央伸手輕撫着它額頭上唯一的一片青色龍鱗:“戾,今天的這個人,我們不告訴他好不好?”
異蛟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看着她眨了眨眼,花未央輕輕一笑:“真乖,回去吧。”說罷,手掌輕輕一拂,異蛟立時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了原地。
……
另一座山林裡,蕭塵正疾步如飛,卻在這時忽然停了下來,千落見他忽然不走了,也跟着停了下來,略有些緊張地問道:“公子,怎麼了?”
“戾?”
蕭塵低頭沉吟,向身後的方向望了去,爲何剛剛那一剎,他竟隱隱約約感受到了戾的氣息?還是錯覺?
“沒事……”
眼見天色漸晚,蕭塵擡起頭來,看向前邊那一望無際的山川,說道:“明天日落之前,我們要出去,走。”
兩人繼續往前趕路,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已經離進來的地方越來越近了,就在這時,忽然一道人影從天而降,那道人影來得極快,蕭塵本能反應之下,往後一躍,擋在了千落前邊,冷視着那道人影:“來者何人?”
這人無聲無息,竟然避開了他的神識感應,卻是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手裡拿着一把白色的摺扇,正優哉遊哉地搖晃着:“你可以走,她卻須留下。”
“你是何人,我從未見過你。”
千落從蕭塵身後走了出來,凝視着眼前這個膚若凝脂,俊美異常的男子,心想世上怎會有如此美的男子,猶比女子更有過之,簡直奇怪……
“呵呵,不重要……”
男子淡淡一笑,忽然摺扇一合,疾如驟風突至,蕭塵擡掌相抗,不料那人竟是一下化作虛影散開,巧妙地繞開了他,直向千落攻了去。
蕭塵不禁神色一凝,好快的身手,就在這轉瞬即逝的剎那間,那人手中的摺扇,已點在千落的胸口上。
“呃……”
千落髮出一聲悶哼,往後退了幾步,立刻提運全身內力,一掌向那男子打去,然而內力雖猛,但對方卻身如游龍,這掌力莫說攻到他,便是連他一絲衣角也碰不到。
“好快的身法……”
蕭塵在旁看着,不禁心頭起疑,這人到底是誰,出手雖快,但卻並不似落蝶那樣帶着殺氣,幾個轉瞬間,落蝶便已落了下風,全然不是此人對手。
“落花爲蝶!”
忽然間,千落一聲叱喝,雙手結印,半空中忽然飄飄揚揚飛起了一片淡紅花瓣,這些花瓣又化作幻蝶,一層層將那白衣男子籠罩在了其中,這是她十分厲害的幻術,能夠困住敵人,當初便以此術困過蕭塵。
“呵……”
原本千落以爲此術能夠困住對方一會兒,不料那層層幻蝶裡面,卻傳來男子的一聲淡笑,跟着只見那層層幻蝶散開,反而化作一片花霧,似花非花,似霧非霧,向她籠罩了過來。
“糟了……”
千落立時暗道不妙,她施展幻術從未失手過,可今日不但失手,還反讓對方“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莫非對方於這幻術上的造詣,竟還在她之上!
眼見那花霧要將落蝶憑空罩去,蕭塵身形一動,衝了過去,本想衝破這術法,不料竟與她雙雙陷入了這幻術裡面,只見滿天上下,全是花瓣飛舞,猶似花海,無邊無際,出不去了。
“呵呵,花海無邊,你們不妨,就在裡面多待一會兒好了。”外面傳來了男子的淡笑聲。
蕭塵眉心一凝,不對,這術法是……
下一瞬間,術法忽然破去,蕭塵掌勢攜風,一掌向那人打至,但到那人面前時,卻最終止住了掌勢。
那人卻仍然面帶微笑看着他,手中摺扇兀自輕輕晃着,淡淡笑道:“這一掌,你怎麼不打下去。”
蕭塵慢慢放下了手掌,皺着眉道:“未央,你怎麼來了?”
“蕭公子……他,他是……”千落在旁邊,這回是完全愣住了,蕭公子爲何稱這人爲“未央”,難道……
“呵呵……”
花未央輕輕一笑,手中摺扇往臉上一遮,待再合上之時,已恢復她本來容貌,這一回,千落更是一怔,原來她竟如此好看……
花未央哼笑一聲,向千落看了一眼,又向蕭塵看去:“蕭公子,她是誰家的姑娘啊?怎麼從未聽蕭公子說起過?”
一時之間,三人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蕭塵道:“她叫落蝶,是當初我去東海那邊,尋扶桑之花時認識的一位朋友。”說到此處,又轉過身,向千落看去:“落蝶,她便是……”
“我知道。”
千落點了點頭,目光仍是落在花未央臉上,輕聲道:“她便是……公子拼了命,也要救的那位女子……”
這一剎那,千落心裡忽然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失落,原來她竟生得如此好看,她竟如此美,怪不得,怪不得蕭公子爲了她,連性命都可以不要……
“啊……對了!那個……”
突然間,千落又擡起頭來,慌慌張張地道:“那個……我突然想起來了,剛剛走得太急,有樣東西落在後面了,我,我去找回來。”說罷,一下往剛纔過來時的方向跑了去。
“落蝶……”
蕭塵手一伸,想要將她叫住,但那樹林裡,卻已不見她的蹤影,等回過頭來時,卻發現未央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蕭公子,你還不打算,跟我說說麼?”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負手而立,望着千落剛纔跑走的方向,便將當年在東海那邊的事情說了。
“原來她當年救過你一次,怪不得……”
花未央臉上仍然似笑非笑,蕭塵轉過身來,看着她道:“你將戾帶出來了嗎?我似乎……察覺到戾的氣息了。”
“恩……”
花未央點了點頭:“之前出來的時候,仙姝怕我出事,所以讓我把戾也一起帶上。”
蕭塵眉心微鎖,那麼如此說來,昨日感受到戾的氣息,並非是錯覺了,可爲何會在那時候感受到戾的氣息?剛好差不多是那道神識消失的時候,未免也太巧合了……
花未央見他起疑,笑道:“你那位落蝶姑娘可是已經跑遠了,再不去找的話,可能就走丟了。”
蕭塵慢慢回過神來,此時也不去想那麼多了,說來也怪,這異蛟分明是當初他在神魔冢收服的,而如今,這異蛟卻似乎更加親近未央。
“那個……你是打算,將她帶回無慾天嗎?”
“仙盟的人要殺她,她別無去處。”
“哎,罷了罷了……”
花未央一邊走,一邊搖手,蕭塵見她神色古怪,問道:“怎麼了?”
“沒有咯。”
花未央攤了攤手,望着天上白雲悠悠,漫不經心地道:“只是剛纔與她交手的時候,發現她所修煉的某種功法,暗藏殺機太重,我從未見過殺氣如此重的功法,你當然是看不出來咯,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嘛……”
蕭塵有些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麼,只問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無慾天還好麼?”
花未央一邊走着,一邊淡淡道:“還好,一切恢復如常,只是魔天教那邊,似乎魔天老祖仍舊不死心,又聯合了另外幾個魔宗,逍遙樓,白雲閣……”
蕭塵道:“幾個魔宗之間,千百年來勾心鬥角從未停過,不足爲慮,三百多年前那次,倘若他們齊心協力,也許整個仙元中土,會更加……未央,你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
……
山谷旁,溪水岸,圈圈漣漪盪開,水中倒影,淚眼婆娑,她也不知爲何會哭,分明已是在極力控制,可是此刻,眼淚就是忍不住,一滴一滴,往水裡掉……
“不哭,不哭……”
聲音哽澀,無語凝噎,只有眼淚不住往下落,腦海裡一幕一幕,竟是方纔他那溫柔的眼神,他原來並非一個冰冷無情的人,可他只會對一人溫柔……
千落明明早知如此,早知他心中只有一人,爲了那人,他可以連性命也不顧,自己終究,終究只是他的朋友。
無論是在神魔冢,還是在那混沌虛空,又或者是在無雙城下,他始終,始終只是因爲當初自己回了暘谷救他,並非他的溫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落蝶,落蝶,你在哪裡?”
山谷外面,漸漸響起了蕭塵的聲音,千落一驚,看着水中滿臉淚痕的自己,糟了,蕭公子進來了,他若看見自己此時的模樣,該怎麼辦……
“落蝶?你在裡面嗎?”
聲音越來越近,未央也在一起,山谷裡面,千落立即鎮定了下來,用力嚥了咽喉嚨,裝作無事道:“啊……蕭公子,我,你等等,我馬上就出來,我剛剛被蛇咬了,洗下傷口就出來,你,你別進來……”
她話一說完,捧起溪中的水,用力洗去臉上淚痕,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出去,蕭塵見她頭髮還溼着,眼睛也有些微微泛紅,凝眉問道:“你怎會被蛇咬?有事嗎?”
“沒,沒有……那蛇沒有毒,就是,就是有點疼,把我眼淚都疼出來了……”千落一邊說着,一邊撓頭傻笑。
蕭塵看着她,總覺得有些奇怪,問道:“你丟的東西找回來了嗎?”
“恩恩……找回來啦!”
千落嘻嘻一笑,又向花未央看了看,心中驀然又感到一痛,原來他們二人此時站在一起,纔是最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