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中之人仙姿佚貌,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一身素衣如雪,眉心一點淡紅硃砂,雖不比眼前這位雨蝶仙子出塵絕世,但也不失爲一代佳人。
而這一刻,雨蝶仙子看着畫中人,整個人的神情,又漸漸像是變得有些茫然,彷彿回憶起了當年的舊事。
蕭塵道:“你便是森羅塔第十三代塔主,雨真塔主是吧……當年森羅塔玄境靈力將竭,你隻身來到古仙界,爲求仙界靈氣,以補玄境靈氣不足,卻沒想到,這一走,便是六百多年,杳無音訊……”
聽到此處,雨蝶仙子的身體明顯輕輕顫抖了一下,如今她修成仙身,模樣較從前已有些變化,可她的身份卻是變不了的,六百多年了,人間已是何等風貌,她已經不知曉,也不知曉,蝕骨之地那邊的鬥爭,森羅塔是否還好。
見她沉默不語,蕭塵已然十分確定了,繼續說道:“滄瀾塔主讓我轉告你,玄境靈力已得補,只是如今四方勢力覬覦,滄瀾愧對當年塔主託付,今無力獨撐,卻不忍數千年基業毀於滄瀾手裡,若塔主能夠化出一道分身回人間,則再好不過……”
“滄瀾他……”
雨蝶仙子的身體,又輕輕顫抖了一下,腦海裡面,一下便回憶起了當年離開時的場景,是她親手,將塔主之位,傳給滄瀾的,那個時候,她便知道,也許她回不來。
只是那時,她心中所想的是,也許會在仙界之隙裡遇險,也許會在古仙界裡遇險,但卻未曾想過,她會陷入這仙界之爭裡面,再也難以脫身。
如今她是女帝之下,歸蝶谷谷主,再也沒有了人間的身份,再也不能回去,她不能再有二心,必須斬斷人間的一切。
這些年來,每每有人間來的修者,她都十分關心,想要知道森羅塔那邊情況如何,可是卻又不能太過顯露,生怕讓人看出來,她紅塵未斷。
“話,我想我大概已經帶到了。”
蕭塵看着她,輕輕說道,至於爲何這些年她不回去,他也不想去多問了,而且大概能夠猜得出來,凡是捲入了這古仙界的勢力裡面,從此便是身不由己,無論是人間來的修者,還是古仙界的修者,皆是如此,無有例外。
想到此處,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是那天在蓬萊仙境外面,那個一語道出他人間身份的神秘之人,到最後那人都沒有出現。
“雨蝶仙子可還記得,那天藏身暗處的人?”
“那天……”
聽他這麼一說,雨蝶仙子立即知曉他說的是誰了,那天那人一語道出他人間的身份,而且當時無人能夠探察到此人在哪,可見此人的修爲十分之高,絕不在她之下。
“如此看來,那人多半也是許多年前,從人間來的修者了……”
雨蝶仙子神色微凝,努力去回想,當初有哪些人與她一起來這古仙界,前前後後,還有沒有其他厲害之人。
仔細凝思了一會兒,雨蝶仙子回過神來,向他問道:“你在人間,是否得罪過一些勢力。”
“得罪過哪些勢力麼……”蕭塵想了想,淡淡說道:“那可就多得去了……”
雖然語氣間平平淡淡,但聽雨蝶仙子這麼一說之後,他又大致確定了三分,看來,真有可能是無天殿的某位玄祖了。
……
半個時辰後。
庭院裡面,落花紛紛,雨蝶仙子將畫卷收起,說道:“那日你元氣損傷過大,這些天就好好在這裡調理一下吧,等過些時日,女帝就該回來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往庭院外面走了去,到了院門口時,又回過頭來,說道:“另外,記得我剛纔給你說的,崑崙不似歸蝶谷,不可到處亂走。”
雨蝶仙子走後,整座庭院,又安靜了下來,只有輕風吹過,那滿樹紛紛揚揚飄落的花瓣,發出輕輕的聲響。
蕭塵並不知曉,紫府女帝將他帶來崑崙,是有何目的,但無論如何,他也不想捲入這古仙界的勢力之爭當中,他不似雨蝶仙子,他只是一個過客而已,不會在這裡長留。
數日之後,崑崙山上,忽然傳來一陣異動,但這股異動,卻不知是從何處而來,驚得百花宮的弟子,紛紛來到了外面。
蕭塵這些天在庭院裡面,哪裡也沒有去,今日忽聞異動,去到外面,只見天際雲層翻涌不止,而那天穹,仿似要裂開一般,竟出現了一道裂痕,但很快,這道裂痕又消失了。
“怎麼回事……”
蕭塵眉心一凝,望着那逐漸恢復平靜的天穹,心想這異動,並非是從崑崙傳出,怎麼一回事?
而此時百花宮的弟子,都有些不安,畢竟千萬年來,崑崙還從未出現這等異動過。
“剛纔天上那道裂痕……”
水月仙子和雨蝶仙子,此時也已經來到了外面,二人緊緊凝視着那天上,剛纔的異動……
雨蝶仙子凝神細語道:“今年年初的時候,歸蝶谷也出現過這樣的異動,這異動是從人間傳來的,人間到底怎麼了……”
“今年年初……”
水月仙子也立即想起來了,正是年初之時,蕭一塵想要逃走,後來被師叔抓住了,然後就出現了異動,那次的異動不算小,所以她一想就能想起。
庭院裡面,蕭塵眉心深鎖,剛纔的異動,他也感覺得出,難道是從人間傳來?不過算起來,他離開人間也已經快兩年了,難道人間出什麼事了嗎……
就在他凝思之際,遠處天際,忽然有一道霞光飛來,轉瞬即至,一股絕世氣息,也隨之籠罩整個百花宮。
“女帝回來了……”
望見天際霞光飛來,百花宮的弟子立即鎮定了下來,紛紛參拜了下去:“參見女帝!”
霞光落至宮中,瞬間化作一道人影,但瞧那人紅衣似霞,風華絕世,只一道目光眼神,便給人一種天下無雙的感覺。
“方外無事,你們且回去罷!”
女帝衣袖一拂,百花宮所有弟子,立即起身,往各自原來所在的地方退了回去。
“女帝……”這時,雨蝶仙子走了上來,女帝向她看了看,微微頷首:“那人可在宮中?”
“回女帝,蕭公子近來一直在宮中,未有出去。”
“嗯……稍後,你讓他來大殿。”
“是。”
……
過得片刻,雨蝶仙子去到蕭塵的庭院,帶他去了女帝的大殿,只見殿上金玉爲飾,甚是不凡,而女帝坐在殿首之上,其威嚴,無人能及。
“你們退下。”
女帝微微一擡手,殿上的弟子,還有雨蝶仙子,都往外面退了去,只剩下她和蕭塵兩人在內,整座大殿,氣氛一下變得更是緊張肅穆了。
而蕭塵站在下方,依舊波瀾不驚,當日在蓬萊仙境外面,他不拜女帝,今日在崑崙,依然不拜。
或許女帝也會覺得有意思,若是尋常之人見了她,早已顫慄不安,偏偏這人,始終不爲所動。
她來到殿下方,上下打量了蕭塵許久,才道:“你爲何不怕我。”
蕭塵道:“女帝風華絕世,世間無人能及,又不是什麼吃人的妖怪,蕭某爲何要怕。”
“有意思。”
她是仙界女帝,以往聽過的讚美之詞數不勝數,對此早已厭煩,那些人無非是害怕她,才那樣說。
然而此時,從這個“不怕死”之人的口中聽見同樣的話,卻是有着一種完全不同的味道。
蕭塵向她看去,說道:“上次在蓬萊,蕭某還未曾謝過,女帝出手相助,只是不知,女帝讓在下來崑崙,又是爲何。”
“你想要知道麼?”
女帝轉過身來,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她是天下無雙的女帝,她從來不會這樣認真的看着一個人,甚至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脣……她都仔細的看着。
而蕭塵見她如此看着自己不動,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以往就連未央也沒像她這樣盯着自己看過,說道:“蕭某自然是想知道了。”
“也罷。”
女帝終於收回了目光,轉身負手向窗邊走了去,說道:“那先說說,你身上的神魔之力,是如何來的吧。”
聽聞此言,蕭塵目光一凝,心想她問的是上次自己在蓬萊仙境,那神魔祭臺上渡劫之後凝聚的神魔之力嗎?
不,不對,早在此之前,她便讓雨蝶仙子困住自己,難道是發現了獨孤天下的神魔軀,還是說……那些圍繞在自己身邊,早已逝去萬載的仙魔神佛影?
不等他想清楚,這一剎那,女帝眼中,似有一道銳芒閃過,下一瞬間,也不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瞬移至他身旁,手掌一下按在了他肩膀上。
蕭塵本能地想要運功反抗,可這一剎那,卻彷彿有一道細電鑽入他體內,登時令他全身一麻,竟一下動彈不得。
女帝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擡起他的左臂,迅速將他衣袖往上一捋,隨後又用力扣住了他手腕,只見他手腕之上,隱隱已有一道將近三寸長的黑氣,若隱若現。
“三尸魔……”
就連一向波瀾不驚的女帝,這一剎那,臉上也仿似變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