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時,沈婧從外面回來了,手裡帶了一疊衣物,乃是一件黑色鬥袍,爲了掩藏他的身份。
“你出去後,切記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婧姐,謝謝你……”
“去換上吧。”
沈婧搖了搖頭,將黑袍遞到了他手裡,蕭塵進到屋中,這纔看見黑袍裡還放着些銀兩和靈石,銀兩方便在一些普通地方行走,靈石可以方便用在一些修煉者聚集的地方。
想不到沈婧姐竟把一切都考慮得如此周全,他深吸了口氣,驀然間又想到,從小到大,她不都是對自己這麼好麼,除了阿孃,她比誰都對自己好……
換好黑袍後,他去到外面,在蝴蝶谷住了一年,這一刻要離開了,竟有些不捨。
沈婧見他出來,在黑袍遮掩之下,已經看不清他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又道:“現在外面正魔兩道都有很多人在暗中找尋你,你在外行事,切記當心,知道嗎?尤其是……”
她說到此處,停了片刻,才繼續道:“尤其是當年屠滅古村的那個人,此人可能也在暗中找尋你,還有……那個佈局之人。”
蕭塵點了點頭:“我知道,沈婧姐,你就不要再擔心我了。”
“恩……”
沈婧微微點頭,又走了過來,雙手一幻,取出一個針袋來,只見裡面寒芒陣陣,竟是許多銀針。
“這是九九化血針,你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九九化血針?”
蕭塵凝視着這些銀針,以他如今的神識,自然能夠感應出,此針絕非尋常暗器,而是極其厲害的法寶。
沈婧點頭道:“恩,此針發出,必定見血封喉,十分厲害,你要慎用,這是師父給我的,原本有九九八十一根,可之前師父得到的時候已經少了一根,不知那一根被誰用掉了。”
“這……”
蕭塵微一皺眉,雙手將針袋推了回去,搖頭道:“這是你師父最後留給你的東西……我,我不能收。”
“我讓你拿着你便拿着,你不知如今外面有多危險。”沈婧看了他一眼,輕輕說道。
“可是……”
“拿着。”
沈婧將針袋遞到了他手中,又道:“若是找到未央姑娘了,記得……記得回來告訴我一聲。”
“恩……”
這一刻蕭塵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看着她輕輕點了點頭:“那……我走了,沈婧姐,你保重,我會回來看你的。”
“恩,你也是。”
沈婧輕輕笑了笑,又道:“如今你在外行事,絕不可再如從前一般了,知道嗎?至於我這裡,你大可放心,沒人能找得到的。”
“恩……”
終於還是離開了蝴蝶谷,離谷之後,蕭塵未走大道,專揀一些小路而行,行出數十里後,忽而又想到,沈婧姐給自己的九九化血針威力巨大,不對,這是她師父留給她的,必定是讓她以此法寶防着那個大敵,而她竟將此物給了自己,那她豈不是……
“蕭一塵啊蕭一塵,你怎生如此糊塗?”
想到此處,他立即轉身要回去,可是忽而又想到,沈婧姐將此物給了自己,自己若又回去交還給她,她怕是如何也不會收下吧?反倒還會惹她生氣。
“唉……罷了。”
他不想惹沈婧生氣,心想蝴蝶谷隱藏極深,應是無人能夠找到她,這般想着,便放下心來,可接下來,他又要去哪呢?天大地大,未央此刻又在何處?
他思來想去,仍是決定要先回那古村看看……
半個月後,他終於又回到了仙元中土,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
輕嘆一聲氣,他按照沈婧所說的位置,終於找到了那一座荒廢的古村。
冷風瑟瑟,縱然已過去二十餘年,縱然藤蔓已爬滿那些殘垣廢墟,但當年的慘狀,卻彷彿還一一在目。
他踏着滿地的荊棘,看着那些早已佈滿苔蘚的殘垣敗瓦,這裡……這裡就是二十餘年前,自己出生的地方嗎?可是沈婧姐又說,自己的父母,也許並非古村的人,那是自己,連累了整個古村的村民麼……
風,冷冷吹過,吹起他臉上的鬥袍帽,此刻的一切,彷彿當年的慘狀,都一一映入了他的腦海,滿地的血跡斑斑,滿地的屍首狼藉,慘叫,絕望,痛苦,呻吟……還有那一雙,沾滿鮮血的手。
用力搖了搖頭,那些幻象彷彿又一瞬間消失了。
師父當年,又是在哪裡找到自己的……
他邊走邊尋,當年自己還是個尚在襁褓的嬰孩,被壓在牆隅下,被濁氣侵蝕,師父,師父她是如何尋到自己的……
他來到了一處坍塌的牆隅下,只見那上面早已佈滿了青苔,是這裡麼?師父就是在這裡找到自己,救下自己的麼?
這一刻,他心中有的只是難言的痛楚,師父,師父,在他昏迷的時候,曾一遍遍的念着,可是如今,卻再也回不去了。
而自己,又究竟是什麼人?爲何當年那致命的濁氣,也殺不死自己……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有沙沙腳步聲響起,儘管只是一點點風吹草動,但如今他的神識早已非當初可比,身形一晃,立時藏身在了一座坍塌的房屋後面。
待得片刻,只見三道人影鬼鬼祟祟而來,那三人儘管已經換了行裝,刻意掩藏了身份,但如今蕭塵的神識何其敏銳,便是隻稍稍觀一觀氣息,也立時看出了這三人乃是藏鋒谷的人。
藏鋒谷的人來此做甚?
他且靜觀其變,待那三人走近,只聽左邊那人小聲道:“是在這裡麼?”
“四處找找看。”
瞧那三人此刻的樣子,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蕭塵更是心有疑惑,藏鋒谷的人來此,是爲什麼?總不會是柳玄殷讓人來這裡尋找天書。
只見三人四處仔細找尋,剛剛左邊那人又道:“二十幾年前,凌音是在這裡發現那賊子的,怎會一點痕跡也沒有?”
“會不會是,凌音早就來毀掉所有痕跡了?”
“再仔細找找,只要找出一點魔教的痕跡,那賊子便是魔教的孽種,嘿嘿,救了一個魔教的孽種,到時候,凌音她休想逃脫干係!”
破屋後面,蕭塵將三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眼神已是越來越寒冷了,當初自己自斷全身經脈,自廢一身修爲,便是爲了與師父撇清關係,如今這些人竟然還不肯放過自己,還不肯放過師父,還想着污衊師父清白……欺人太甚!
“咻!咻!咻!”
三粒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過去,瞬間封住了那三人全身大穴,三人陡然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道黑袍人影已經背對着他們站在了面前。
“你……你!”
三人滿臉驚恐之色,這一剎那全身功力被封,竟是連神念也無法傳遞出去,蕭塵慢慢轉過身來,這一刻的眼神,竟像是那無邊無底的黑暗深淵,唯有一股徹骨寒冷。
“你……你……”
三人更是如墜冰窖,他們無法看清黑袍之下的那一張臉,他們只能看見,那一雙眼睛,那彷彿便是世上最寒冷,最可怕,最無情的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