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勞務市場以後,我沒有馬上進行下一步的工作,而是回家睡了個午覺。我心裡對林羣的失蹤已經有了些眉目,但這只是一些籠統的脈絡,還有些關鍵的重點我沒有找到。
下午三點半的時候,吳洋給我打來電話,告訴了我一些林羣的信息。
我聽了以後還很感慨,這人的人生經歷竟然這麼豐富。林羣出生在一個工程師的世家,不過年輕的時候賭博成癮,後來曾經幹過不少營生,賣衣服、賣水果也跟人合夥做過卡車託運的生意,不過都賠了。後來才轉到工程界,一點點有了名氣,成了個包工頭。
五年前他曾經因爲拖欠工人工資,吃了一場官司,不過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犯過類似的錯誤。他在工程界的人緣很差,但還不至於結下仇。幾年的承包工程給他帶來了不少財富,於是換了個小老婆,也就是崔瑩。
很平常,警局裡沒有關於林羣的檔案。我謝過了吳洋以後,掛了電話。這些消息似乎都沒什麼用,我得從其他方面下手。
晚飯之前,我給崔瑩打了一通電話,她問我有什麼進展。我笑着回答道:“林太太,你也太心急了,警察的辦事效率也沒有這麼快吧。”
電話那頭的崔瑩說道:“我擔心他。”
“我理解。”
“那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她問。
“我需要你丈夫的手機號碼。”
“他手機關機了,我一直在打。”
我耐着性子向她解釋道:“我覺得很有必要看一看他失蹤前後都跟什麼人保持着聯繫,你不覺得麼,林太太?”
“哦,對不起,我一時沒想到。”崔瑩把她丈夫的手機號碼給我之後,我又迅速查找了這個號碼最近的通話記錄。
崔瑩說的沒有錯,從半個月以前,這個號碼就沒有再接通過任何電話。在半個月前的那一兩天的時間裡,他聯繫最多的是兩個號碼。我迅速動用了自己的人脈關係,在移動公司找到了想要的信息,當然這種人脈是靠金錢維持的,這兩個號碼的主人,一個名叫張沃,另一個名叫嚴衡均。
移動電話給人們帶去了便捷,但也非常容易出賣人們的隱私。我很快就順藤摸瓜,找到了半個月以前以林羣爲中心的短期人脈網,收集到了七八個電話號碼。
第二天,我又到勞務市場找到了張奔,向他覈實,最終確定了除了他弟弟以外的另外四名工人。不過有一點讓我很意外,半個月以前跟林羣聯繫最爲密切的嚴衡均並不在張奔所列出的人羣中。
“你不認識這個嚴衡均?”我頂着寒風,問張奔道。
張奔搖了搖頭,說道:“在施工隊裡從來就沒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
嚴衡均不是工人。那他會是誰呢?在找張奔之前我也已經問過了崔瑩,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什麼時候認識了嚴衡均這樣一個人。而且我也注意到,在此之前,林羣從來沒有聯繫過這個姓嚴的。
我正猶疑的過程中,站在張奔身邊的一個修馬桶的工人聽到了話,插了一嘴,說道:“嚴衡均?那不是個風水先生嘛!”
我聽了這話一愣神,擡眼看那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胖老頭兒,便問道:“他是風水先生?你怎麼知道?”
那胖老頭兒一擺手,對我道:“嗨,你們這些年輕人也不信這些東西,當然就沒聽說過,他可是城裡最有名的風水先生。房地產開發商在哪裡蓋樓都會去問他,人家跟富商、官員的關係特別近,當然啦,人家算命看風水看到那份上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收費可不低。”
“你一個臭老頭兒,在這瞎說什麼,哪涼快哪呆着去,有你什麼事?”張奔突然對那胖老頭兒吼道。
我攔住他,說道:“這是條重要線索。”
“一個臭算命的而已,算什麼線索,還不如找一找其他工人問問情況呢。”張奔道。
我沒有理他,仍舊問那個胖老頭兒道:“老爺子,知道這個嚴衡均住在哪裡麼?”
這老爺子剛纔被張奔無緣故罵了一通,心裡也很不爽,就道:“愛住哪兒住哪兒唄,嫌我多管閒事?我她媽的還懶得說呢。”
“別,老爺子。我想知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你告訴我。”我敬上一支菸。
胖老頭兒點上煙,拉我走到一旁,顯然是不想理張奔,隨後對我道:“嚴衡均那樣的人,自然是住在富人的別墅區啦,那幫地產開發商都很虛着他,拼了命地想討好他呢,送套房子,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離開勞務市場,我又讓吳洋幫我查了一些嚴衡均的信息。嚴衡均已經五十六歲了,無兒無女,光棍一條,不過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當天上午,我就前去拜訪這位名叫嚴衡均的風水先生,不過他的家裡沒有人。於是我又去查另外四名工人的下落,無一例外,這幾個人都失蹤了,有的人家已經開始有報警的打算,但是還沒有行動起來。這些人平日裡常在工地裡混,幾個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所以這警就遲遲沒有報。
晚上的時候,我把吳洋約出來一起吃飯,這兩天他也幫了我不少忙,請他吃頓飯也是正常。不過與酒菜相比,吳洋更感興趣的是我手上的案子。
我對吳洋沒有什麼防備,一邊喝着啤酒也就一邊把事情的經過都跟他說了,也順便爲我自己捋了捋思路。
吳洋聽完了我的敘述之後變得異常亢奮,說道:“小川哥,這可算是大案子啊。”
“的確,按理來說應該有警方介入,畢竟這是一次集體失蹤的案件,如果我的預料沒錯的話,那個叫嚴衡均的風水先生估計也失蹤有半個月了。”
“那你打算把這個案子報給警局嗎?”吳洋問道。
我磕了一粒花生,押一口啤酒說道:“不,這事用不着我去報,那幾個失蹤工人的家屬估計再過幾天就會忍不住報警了,不過警察的辦事效率一直都很差,何況還是在年根底下。”
吳洋點點頭,說道:“局裡的人都盼着天下太平。”
“吳洋,你得知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秘密,這些秘密有可能關乎於家醜、個人社會地位、財富,等等,而且越是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們的底子越不乾淨,所以他們有事的時候儘量會私底下解決而不想麻煩警察,因此才衍生出私家偵探這樣的行當。”我對吳洋說道:“身爲一名私家偵探,或者就叫信息調查員吧。你的首要任務就是去懷疑僱主,所有的僱主來找我的時候,他們的陳述都有所隱瞞,他們從一進門就開始撒謊,他們也知道這些謊話遲早會被揭穿,但我這行的原則就是替僱主保守秘密,所以他們不用擔心,但就是無法明說。”
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喝了不少酒,我也只有在喝酒的時候才能這樣侃侃而談,但我不能再喝了,否則就喝多了。
吳洋品味着我所說的話,然後說道:“有一點我不是很明白,你爲什麼覺得那個張奔有鬼呢?”
吳洋的智商體現在純理論推斷上,對於生活常識和人的本能的反應有些遲鈍,他和我都是聰明人,只不過聰明的地方不一樣而已。
我解釋道:“如果你的哥哥失蹤了,你第一反應是什麼?”
“報警呀!”
我一拍手,隨後兩手一攤,意思是,往下還需要我去解釋嗎?
吳洋也反應了過來,說道:“對呀,他雖然一直都很配合你,爲你提供信息,覈對工人,但從始至終他壓根就沒有報警的打算。”
“不過,其實我能看出來他確實很爲他弟弟擔心,如果沒有一些事情阻着他,他估計早就報警去了。”我笑着說道:“心裡想報警,卻又不能報警,這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因爲他知道他弟弟做的是一些非法的勾當,如果報警把這檔子事抖摟出來,他弟弟也沒好果子吃。”
說罷,我又把事情的脈絡重新捋了一遍講給吳洋聽。我大膽假設道:“我拜訪過所有的這些失蹤人的家屬,他們都提到了賺錢這麼個說法,也就是說,跟着林羣走的那幫人肯定是有利可圖的。而且根據張奔的表現來看,他們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違法的。林羣有那麼多的工人,卻爲什麼偏偏選了張沃等五個工人,甚至連張沃的哥哥都不能帶,也是這個道理。他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另外,我更覺得林羣的本意也並不是想要帶這五個工人,而是有一種非帶不可的原因在。這一夥人人在工程結束之後立馬讓工人一顆不耽擱地回到城裡,之後又火急火燎地離開,我估計多半是在施工的過程中發現了什麼生財的道,現在折了回去。林羣修的那條公路是在山區農村,至於那個名叫嚴衡均的風水先生——吳洋,你有沒有聽到過一種職業?”
“盜墓?”
“我們兩個想到一塊去了。”
“夠刺激。你打算怎麼辦?”
“去趟林羣他們施工的地方,我得行動起來,這樣纔有收穫。”